《咸鱼想翻身》以黛

43、人鱼的眼泪5

　　海底的世界也分东南西北，生在海里的动物，自带分辨方向的本领，周鱼鱼拿着地图，领着队友们前进。
　　没有耽搁半分，大家伴着凉凉的海水出发，鱼尾不停摆动，激起的流水甩在身后。
　　姜绘拿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旁边照亮，修长的手指捧着透明的球体，光线在漆黑的深海中若隐若现。
　　几人很少休息，只想争分夺秒，尽快赶到图上圈出的地点。
　　日升月落，这些变化丝毫不影响五人的脚程，海底一如既往地冰冷、漆黑，这并不能阻止她们前往的决心。
　　没日没夜地游了三天后，几人赶到大师的住处门口。
　　这地方与别处很是不同，周鱼鱼端详着周围，如果说，其他地方是朴素、没什么装饰的，那这处简直称得上富丽堂皇。
　　且不说门口那一大块打磨光滑的飘绿石料，旁边像是开关样子的东西上，就镶嵌着十分难得的宝石，凸起处还还雕着鱼尾。
　　边上挂着一串串的装饰，都是用珠子串成的，珠子晶莹润泽，颜色各异，但串出来的珠帘十分漂亮，没有因为颜色多就显得杂乱。
　　看着外面的这些小物件儿，就知道屋子的主人对生活的品质很有要求，并不是敷衍凑合之徒。
　　说是打量了许久，其实不过才一分钟而已。
　　几人快步上前，按向石壁的开关。
　　石门从原地移开，平移到旁边，五人抬步进去，门能打开，想必这屋子的主人是允许大家进来的。
　　走进去，更是别有洞天，但周鱼鱼几人并没有欣赏的兴致。
　　一座斗折蛇行的桥从雾蒙蒙的那头出现在眼前，五人沿着桥一直走，里面并不需要用到夜明珠，本身就很亮了。
　　这桥七拐八拐，将她们带到一扇石门前，刚刚站定，就听见里面有浑厚的声音传出，问几人为何来此。
　　几人表明来意，说自己并非有意唐突，实在是情况紧急，来此寻求帮助。
　　锻造大师的代号是境海，她表示很愿意帮助周鱼鱼一行人。
　　其实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境海早已送出去一大批自己锻造的武器，她不挑明，并不想邀功，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石门打开，周鱼鱼看到在石板上打坐的大师，大师身穿红黑交织的长袍，面容很是妩媚，但眼底并没有什么情绪。
　　此时，周鱼鱼明白过来，恐怕在她们踏上她领地的那一刻，境海已经将她们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问出来，只是看她们的诚意如何，如果态度轻慢，那也没有帮助她们的必要。
　　这明晃晃地将她们所想，剖开，披露在光下的行为，让几人的尴尬无所遁形。
　　也是，境海与她们素不相识、并没什么交集，上来就请求别人的帮助，她们也是迫不得已。
　　好在她们的回答境海还算满意，境海感受到了她们的焦急，于是，将她们请进锻造室。
　　这锻造室虽在深海，却是和外面隔绝，走过好几扇门，越往里走，海水越少，最后，呈现在她们面前的锻造室，室内竟然没有海水！
　　周鱼鱼觉得很惊奇，但她并没多问，她将揣在身上的古籍递给境海，不知道她是否用得上，先拿出来总是好的。
　　扫视一圈，这锻造室整理得很干净，并没有因为器物多，就乱摆乱放，看来，这境海每次造完武器，还会收拾一番。
　　锻造室很大，七八个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原材料，炉子有三大个、两小个，手工台上有不少工具，工具的手把处很光滑，看得出有频繁使用的痕迹。
　　台子边上有个小架子，里面堆着做好的器物，都是很小的。
　　境海作为嬴妱都知晓的锻造大师，手艺自然很高超，虽说此前没有制作过一模一样的法器，功能差不多的也接触过。
　　说来，制作这种法器，并不难，难的是所需的材料。
　　要做出她们想要的法器，需要的材料不多，其中最难找的两样是双生鱼的两瓣鳞片和位定鳗体内的身体定位器。
　　双生鱼是远古的一种一体两身的大型鱼，在安渔的世界里，很少有人知晓她们的存在，因此找是最难的。至于位定鳗的身体定位器，必须是刚死的位定鳗体内身体定位器才有用。
　　这两样东西，就像两座大山，挡在她们面前，无疑给想要做出这个法器的人设置了很大的难度。
　　双生鱼，周鱼鱼暂时没有头绪，久远神秘，她决定先去找位定鳗。
　　位定鳗家族并不像有的族群，经常迁徙，她们的家很固定，只要认定了，极少有搬走的，因此周鱼鱼知道去要去哪里找她们。
　　因为身上定位器的缘故，位定鳗的身体周边会有有淡紫色滋滋的电流环绕着，这样奇特的外表常常招来许多‘不明人士’的观看。
　　‘不明人士’往往是海里的未成年小朋友，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很是好奇，但位定鳗很不喜欢这样的注视，常常觉得被冒犯到，久而久之，她们就只在晚上活动。
　　倘若晚上没睡，就会看到一群群的位定鳗，在深海中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远远看去，像是紫色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很特别。
　　周鱼鱼五人很快来到位定鳗的聚集地，刚要进去，就碰到两条非常伤心的位定鳗，为什么看得出来伤心呢，实在是两鱼脸上的泪痕太明显，眼里的哀伤也藏不住。
　　周鱼鱼上前表示关心，这两只位定鳗是夫妻，一有人问，它们就想起了伤心事，想着说出来会好受一丁点，就对她们和盘托出。
　　原来，这两只位定鳗有一个女儿，女儿生下来就是残疾的，并不具备在水里游的能力。
　　如果说在天上飞，是鸟儿的天性；那在水里游，就是鱼儿的本能。
　　作为一只位定鳗，很难想象，在无法游的这些岁月里，她是怎么度过的。这对夫妻，从她小时候就带她到处去‘治病’，海里都被它们踏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救治女儿的办法。
　　转眼，十年过去了，十岁的位定鳗还有两年就成年了，但她依旧游不起来。
　　她一直躺在家里，长期的卧着，让她的鱼鳍和尾巴变得萎缩，并不像一般的鱼那样健康。
　　最近两天，女儿的身体更是不好，两人心里很是难过，也没敢在女儿面前掉眼泪，这才被五人撞见伤心的模样。
　　周鱼鱼想让这对夫妻带她去看看它们的女儿，虽然她没有让她恢复的神力，可她能满足她的愿望啊。
　　夫妻俩当即答应，带着五人去到自己的家里。
　　才到门口，鳗妈妈嘴里就唤着女儿的名字，嫚宁。
　　嫚宁睁开眼，看到五只美人鱼出现在家里，她有点迷茫，不知道这些美人鱼来家里干嘛。
　　聊了一小会，嫚宁没注意听大家在聊什么，只看见酒红色卷发的美人鱼将大家都请了出去，坐到她身边，这只美人鱼正是周鱼鱼。
　　周鱼鱼先和嫚宁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并直接说出自己的交换条件。
　　她知道，会游一定是这只位定鳗的心病，当她将自己的来意述清后，果不其然，看到嫚宁灰败的眼睛里重新聚起一丝光亮。
　　其实嫚宁有强烈的预感，自己活不久了，但她很难对父母说出口，因而，当周鱼鱼说出她能满足她的愿望——让她遨游一日的时候，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要知道，这对一只不能游的位定鳗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嫚宁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在知道周鱼鱼要用定位器去做什么的时候，她更是清楚，就算周鱼鱼没有跟她提出条件交换，她也非常愿意帮助她。
　　至此，两人达成合作。
　　周鱼鱼让嫚宁畅游一天，嫚宁把自己的身体定位器送给周鱼鱼。
　　周鱼鱼从嫚宁的房间出来，将空间让给这一家三口。
　　这种事情，嫚宁当然不会瞒着父母。于是，她慢慢地和父母说明，一开始，她的父母是坚决不同意的，但是渐渐地，看着女儿如此恳求，两人也重新考虑，在知道这是女儿最后的愿望时，两人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答应。
　　等到回过神来，它们自己也明白了刚才那一番话里的含义，又在家里无声地抹泪。
　　嫚宁知道，父母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自己的离去，而后，她拿起纸笔，用一晚上的时间，继续给父母写信。
　　明天一早，她就要和周鱼鱼一起去海上，只有她们两个。
　　今晚上，她不打算睡觉，剩下的时间她都给父母写信，这些信，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她就动手开始写着，到现在，一个小盒子都快要塞满。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父母做些什么，这些文字好歹能留个念想。
　　信又多了几封，现在已是深夜，虽是位定鳗活动的时间，外面也很安静，并不吵闹。
　　嫚宁写一会儿活动一下手，文字渐多，黎明将至。
　　很快，旭日初升，周鱼鱼如约来到嫚宁的房间，粥粥帮着她剥离安渔的身体，附身到嫚宁身上。
　　在安渔躺下的那一刻，嫚宁奇迹般地有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受，她真的能游了！
　　在房间里激动地游了一会儿，她一直扭头去看自己的尾巴，难以置信真的能摆动！
　　而后，她将房间门反锁，朝着自己从未去过的海面游去。
　　海水拍在她的身上，紫色的电流也久违地活泼，尽管有许多鱼围上来，但她并不在意，依旧向上游着。
　　越往上，海水越发清澈透明，也更温暖了，嫚宁调动自己所有的感官，抓紧时间，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幸福。
　　在其他的鱼看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正因为寻常，这样的幸福也被它们忽视，它们不知，这对一只从来不能游的鱼，有多珍贵、可贵、宝贵。
　　嫚宁终于游到海面，这样畅快的感受，她不曾有过，血红的圆日挂在海面上方，离得很近，仿佛伸手可触。
　　温暖的阳光亲吻她的脸，她闭着眼睛享受片刻，才往礁石处游去。
　　听说礁石边上，会有许多动物躺在那里晒太阳，聊天，她想去见识见识。
　　白天出没的位定鳗实在罕见，嫚宁到礁石边时，反而成了大家的焦点，很多人跑来和她搭话，她很大方地和大家聊着天，没一会儿，就交到了几个朋友。
　　嫚宁明白这些朋友都是‘限时’的，但她并不伤心，也不贪心，毕竟这是她从前最渴望的事情。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在大海里遨游，能来海面上晒太阳，能交到朋友。
　　新朋友们带着嫚宁去‘秘密基地’做游戏，大家在海面上蹦来跳去、越过障碍物、叼着战利品，好不热闹！
　　玩得没力气，才去旁边礁石上躺着休息。
　　嫚宁躺着，大口大口地喘气，听见自己的心脏‘嘭’‘嘭’‘嘭’地跳动，仿佛要跳出来似的，这让她更真实地体会到幸福，也让她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平常很难捱的时间，在当下，竟变得如此之快，快到让人抓不住。
　　日头升到正上空，嫚宁知道，已经过去一个上午。
　　新朋友的家里人催着它们回去吃饭，嫚宁和大家告别，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嫚宁，没有人知道这是永别。
　　经年之后，有的动物还在礁石边等待着自己的老朋友，可没有人去告诉她，别等了，永远都等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