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修真篇（9） ...
-
夜半时分，一儒雅的青袍男子手持玉扇，步履沉稳，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踏入无极殿禁地中一处奢华的宫殿。
殿内四处缀有琉璃灯，鎏金兽形香炉燃香，袅袅不绝，赤色鲛绡帘幕随风而动。地铺白玉，内嵌明珠，其上凿刻火焰形状纹路。
在青袍男子踏入一刹那，一道靡丽慵懒的声音自帘幕后传来，在空旷的大殿中里回荡；“顾长老，别来无恙啊。”
青袍男子将玉扇收入袖中，低首行礼：“托殿主之福，在您闭关休养的这段时间里，无极殿一切安然...”
“...一切安然？”帘后之人顿了顿，似是嗤笑了一声，语调微扬，转瞬便冷沉怒喝道：“你这混账东西——！”
重重鲛绡被气劲扬起，一道火焰般的身影携带着狂暴的灵力瞬间冲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骤然扼住青袍男子的脖颈。
手的主人一身赤衣，怒意沸腾，雌雄不辨的美丽脸庞遍布寒霜，潋滟多情的双眸中戾气横生。
青袍男子不闪不避，但突然被重重扼住要害，温文尔雅的脸上顿显痛苦之色，隐忍的双眼仍紧紧凝视着眼前赤衣绝艳之人，语调艰涩道：“华阑...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何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好的结局？”赤衣人放松手中力道，凑近一步，凌厉的眉眼却未曾稍缓，沉沉道：“他要死，也该死在本座手上。”
“你自作主张，胆大妄为，才导致事态演变至此。如今和凤鸾身死，被一分为二的凤凰血玉也无法取出。”
青袍男子略微平复气息，目中仍是不悔之色，略带讽意：“当年和凤鸾心怀不轨，早就该死，正是您放纵他才会埋下隐患，才导致了这一系列的后果...秘境将开，再不处理他只会让事态变得无法收拾。”
“若非你一时糊涂，五年前怎会被他重伤而不得不闭关疗复？”
“和凤鸾神志不清四处屠戮，可他已夺回一块凤凰血玉，我与无极殿众人又有何能力阻止？”
赤衣人听到此，一手将人狠狠掼在地上，而后收回手冷笑道：“这么说来，顾长老还是一心为本座，一心为无极殿考虑了。本座这几年虽闭关不出，却并非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
似是为了克制勃然怒气，赤衣人缓缓转身，负手而立：“...你敢说你当真没错吗？”
地上的青衣人抹去唇边血色，神色认真又执拗，抬头望向前方那道单薄却冷酷的背影，起身微微颤声道：“...我唯独有一错，错便错在不曾料到玄真宗之人竟阴差阳错击中和凤鸾身体中的凤凰血玉，才使它融入二子灵脉之中...”
赤衣人不再回首，只以目光静静描摹着一盏琉璃灯上的凤凰图形，默然良久，终于长叹一声：“从始至终，皆是孽缘。凤凰血玉既已与二子灵脉彻底相融...再次提炼也并非容易，但对无极殿而言也未必尽是坏事。”顿了顿，语气中带有警告之意“此二子的事你不必过问。”
“顾悠然，往后望你好自为之。若再忤逆本座之意，休怪本座不念旧情。”
此时平缓的语调中暗含之意，却是比方才冷酷的动作更为绝情。
青衣人闻之心神一震，眼露诧异，张口欲言，犹豫再三，只默默行礼退出殿中。
大殿之中，赤衣人闭了闭眼，轻声道：“...青鸾...迟飞羽...凤凰...和凤鸾...”似是在回忆什么，美丽的面容时而痛苦愤恨，时而犹豫挣扎，复杂纠结的情绪来回变换，最终皆化作一片无情的冷然，“...两个妖孽误我多年，便是万死也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可为何——竟不是由本座来亲手杀死...”赤衣人轻抚着琉璃灯上的凤凰图形，声声只余下扭曲的杀意。
半响，赤衣人轻声唤道：“荼罗。”
语落，殿中骤然现出一道毕恭毕敬的黑影。
赤衣人抬手发出一块令牌，吩咐道：“好好照看从琅琊山上带出来的二子，调动十二位亲卫前往守护，若无本座允许，不得有人随意靠近他们的住所。”
黑影接过令牌，应了一声是，随即从大殿中消失无踪。黑影身形如雾迅捷掠出，尽忠职守，立时召集亲卫奉命前往看守二子之处。
却不曾发现，自己的发丝间藏有一根极为细小的赤金色绒羽。
......
与此同时，斜倚在塌边的叶轻舟，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似星河。
方才他通过之前便隐藏在赤色绒羽中的符箓“看见”了无极殿禁地之中两人的对峙。
青袍男子便是那日在琅琊山上与他们会面，带领无极殿弟子之人，顾长老顾悠然。而赤衣人是无极殿闭关多年不出的殿主谢华阑。
二人早生嫌隙，如今又因琅琊山一事再起争执。
在他看来，顾悠然此人装腔作势，心机诡诈；而谢华阑则心狠手辣，绝非善类。
谢华阑身上气息十分复杂多变，像是融合过不同妖族的力量，在其中最为强大的两股恐怕是属于青鸾和凤凰的力量。
也不知那青鸾和凤凰，数年前到底是怎么与他们恩怨纠葛。
暂且不说被唤作迟飞羽的青鸾妖族是否无辜，那琅琊山上的和凤鸾应是实实在在的身负罪孽。
凤凰一族血统高贵，和凤鸾身上血脉本是极为纯正。原本此等血脉强悍异常，擅长吸收天地灵气化为己用，纵使身受重伤也可迅速恢复，吞噬他人灵力之举反而容易使精纯的灵力混入杂质，难以化消。
那日所见，和凤鸾身上伤痕累累，神态疯狂，胸膛中藏有气息同源的玉珏。恐怕是被人从身上取走了什么，才炼制成那块玉珏——凤凰血玉。
虽不知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浑身充满了驳杂的灵力，确实是从他人身上掠夺而来。
如此手段，必与魔道有所牵连。
在叶轻舟沉思间，门外赫然出现了两道气息。
“轻舟，我与蔺寒声有事想与你商量，不知现在可有空闲？”如玉石相击之声自门外响起。
“两位师兄请进吧”不慌不忙起身将二人迎入房中，笑吟吟地看向蔺寒声：“蔺师兄容光焕发，看来是已无大碍了。”
蔺寒声略微显出不自在的样子，目光偏向别处：“多谢你前几日为我疏导灵力...”在他浑噩之时，似有无尽的赤红火焰不断舔舐着他的躯体，灼热枯焦之中，却始终有一股清冽温和的灵力浸润蔓延，助他抵御炎力侵袭。
但今日他们前来并非是为此事。蔺寒声用眼神示意与他前来的轩辕宸。
轩辕宸正色道：“无极殿或许并不简单。”
他一边说道，一边看向叶轻舟。
那日一部分无极殿之人以善后为名，晚于他们离开。妖族已然灰飞烟灭，又有什么需要他们留出这么多人处理善后？整个琅琊山想必也只有妖物身后的山洞之中藏有秘密。
好在叶轻舟曾赠送过他许多精巧玄妙的符箓，那日他心念一转，离开前悄悄将一枚用以追踪符箓投入山洞之中。
“按这几日感应来看，所下符箓追踪之物从琅琊山转移至无极殿深处，还如同活物一般在小范围内不断变化位置。”
无极殿并未向玄真宗提及此事，只道是将洞中受害者遗骸送还亲属，其他一概不提。遮遮掩掩，必有问题。
“...能够被妖族藏在山洞里却没有遇害，又被无极殿花大力气抢去圈禁起来的...”轩辕宸分析起这件事的始末，却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值得无极殿这样做。
叶轻舟表情认真，沉吟半响，“难道...”
“难道竟是长了腿的人参精吗？”
“？？？”
一旁沉默寡言的蔺寒声听到这种推论，表情愕然地看过来，冷厉的眉目开始隐隐有些崩裂。
轩辕宸诡异地顿了顿，顺着他的思路道：“只是长了腿的人参精恐怕还没有这样的价值，但如果是已经完全化形的人参精怪倒确实属于难得一见的极品。”
严肃的讨论似乎已经跑偏，蔺寒声完全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竟是如此。面部表情已经失调，还不忘语气怪异地反驳：“人参精怪最擅长遁地逃跑。首先，那妖族神志不清，行事毫无章法，按照常理，它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安分地呆在山洞里边...”
“你说得对，所以从这个细节来看，很有可能是那妖物与人参精之间关系匪浅...”叶轻舟不顾蔺寒声越来越黑的脸色，不疾不徐地说出一个个好似越来越不着边际的猜测：“...说不定这人参精是那妖物的知心爱侣？至交好友？骨肉至亲？”
...多么天马行空，不受约束的想象力。
一时之间，连轩辕宸都有些接不上话。
“这...”
“够了——”眼看着两人的谈话还要继续下去，蔺寒声额角青筋暴涨，两手用力紧握成拳，年少的脸上扭曲地有些狰狞，但又像是在忌惮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
“你们这样猜下去，猴年马月也说不完吧！”
“怎么不猜那根本不是人参精？而是闭关多年，身受重伤流落在外的无极殿主意外与妖物纠缠不清？”受到两人的思想荼毒，蔺寒声只觉头昏脑涨，连珠炮似的乱说一通，终于一副忍耐不下去的样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剩下两人在屋内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修真篇（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