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怀》Q半边

3、03

　　2015年，赵峰12岁刚上初中的时候，开始明白妈妈是在吸毒，他知道妈妈做的不对。

　　他总是说：“妈妈你不要再吸毒了”，这时候殷梅就会擦擦鼻子下的白色粉末，眼神呆滞向赵峰保证：“妈妈一定戒了”。

　　赵峰每次都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

　　班里有个男孩叫刘浩，人长得很不错，个子高，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有着西方雕塑般的脸型，也带有东方男人的独特的魅力。最吸引人的是他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招人喜欢的放荡不拘。

　　很多女生喜欢他，经常能见到他身边围着几个姑娘的场景。

　　赵峰跟他很是不同，最经常的状态就是赵峰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位置上，不跟任何人说话。沉默寡言，似乎只有在公布成绩的时候，同学才会想起班里还有赵峰这个人。

　　一个学习很好，妈妈吸毒的，长得还算可以的，孤僻男生。

　　按理说，赵峰和刘浩，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两条平行线是不会有交集的。

　　但是刘浩这个人，贱兮兮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盯上赵峰了，他经常跑过来嘲笑赵峰有个吸毒的妈。

　　赵峰有天忍无可忍，他抄起凳子要跟刘浩打架，刘浩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当即就一拳挥过去。

　　俩人打完架后，挂了彩的赵峰和鼻青脸肿的刘浩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里骂。班主任先是对着刘浩一顿吼，让刘浩以后少嘴欠，他怎么就每天那么闲，成绩是不错，天天一下课就窜到操场到处疯，还有时间混在女生堆里，这已经够让老师头疼的，现在还要加上碎嘴去惹事生非。

　　班主任问刘浩：“你为什么就这么有精力，你不怕烂舌根吗？”

　　刘浩不以为然，那闲的没事干还不能给自己找点事做？女生愿意围着他，是他有魅力。赵峰家里就是那个情况，凭什么不让说？

　　他懒得开口辩驳，只想赶紧老师叨叨完，他赶紧回家。

　　班主任转头跟赵峰说，你学习不错，要自强，更要远离是非。

　　班主任对着俩人一通思想教育，把刘浩从一脸不屑讲到了浑身透着不耐烦，赵峰在旁边倒是没什么反应。

　　终于，班主任结束她爱的感化，手一挥决定放俩人回去。

　　赵峰突然说：“我妈妈答应我了，她会戒毒的”

　　赵峰的表情很坚毅，很认真，仿佛在说一个不久后就一定会发生预言。

　　班主任愣了一下，张张嘴想说什么，旁边一直在偷听的隔壁班主任悄悄摁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又把嘴闭上了。

　　“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刘浩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戳别人伤疤，尤其是赵峰越认真他越想找事，隔三差五他就来问赵峰。

　　“你妈戒毒没有啊？”

　　赵峰刚开口，刘浩立刻接着说，他故意摆出一幅迷惑的表情：“难道又进戒毒所了？”

　　马上，刘浩的表演进入他最得意的一部分：“我知道，你妈妈，一！定！会！戒！毒！的”。

　　赵峰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表情波动最大，愤愤不平到心有不甘在他的脸上轮番上阵。刘浩很受用能看到赵峰这个过程，每次戳完赵峰的肺管子，刘浩都能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赵峰不知道为什么刘浩要这么做。他看起来那么乐观开朗，人长得好看，招人喜欢，同学大多都喜欢他。一提起刘浩，都说那是一个阳光清爽带着些许调皮的男生。

　　为什么一定要做戏弄赵峰这件事，为什么会从恶心赵峰这件事上得到快感。

　　赵峰无法理解。

　　刘浩这个自创的娱乐项目持续了很久，赵峰刚开始还会问刘浩是不是又想挨打，接着俩人会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后来赵峰只会做在椅子上看着刘浩。

　　赵峰皱着眉头，三白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反感和愤怒，他嘴唇紧抿，忍耐着。

　　初二的时候，赵峰放学时经过一条胡同，碰见刘浩跟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拉拉扯扯。

　　中年女人死死拽住中年男人的衣服：“你别走啊，我会改的，我什么都会改的”

　　中年男人厌恶的扒拉开中年女人的手，大跨步的往外走着。刘浩高喊了一句：“爸！”，中年男人停都没停。

　　中年女人挽留不成，对着中年男人的背影骂：“死东西赶紧死，那个狐狸精吸你的魂了吗，把你勾的连家都不要，那贱人生了野种就想登天...”

　　赵峰听到这，迈开步子就走，他不想管闲事，他也不想看到闲事。他自己家的烂事就已经很多了。

　　突然，“啪”的一声，赵峰转头，见刘浩垂着头捂着左半拉脸，中年女人对着刘浩骂：“狗崽子你留在这干什么，还不跟着你老子去找新的妈”

　　刘浩不说话，赵峰很震惊。

　　赵峰他从来没被打过。

　　妈妈在家犯毒瘾只会拿头撞墙，神志极度恍惚的时候会把赵峰推到地上。等妈妈清醒过来，会捧着赵峰的伤口抹眼泪，扇自己耳光，指天发誓再也不会吸毒了。

　　后来赵峰学聪明了，只要妈妈一犯病，立刻把妈妈锁屋里，什么时候安静了什么时候赵峰再开门。

　　中年女人“哐”地把门摔上，刘浩使劲敲门，嘴里喊着：“妈，我错了妈，开门啊”

　　里面传来女人尖细的骂声：“贱皮子把嘴闭上，再吵打死你”

　　刘浩立刻安静了。他慢慢地蹲下，然后坐到家门前的台阶上。

　　整个胡同突然变得无声无息，仿佛声音一下子被抽走。

　　赵峰看着刘浩，想了想，走过去把自己存的午饭--半块面包，递给刘浩。

　　刘浩没有抬眼看赵峰，只是伸手接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赵峰又想了想，把自己的校服外套也脱给刘浩。

　　接着转身就走了。

　　夜色渐渐黑下来，刘浩在台阶上躺了下来。他身量高，需要蜷起身子才能在台阶里待着，他将赵峰的外套像盖被子一样盖在身上。

　　刘浩面朝着门，尽可能的把整个人都贴着门。

　　刘浩睡着前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还好，现在是夏天，天不冷。

　　第二天，刘浩把校服外套扔给赵峰，闷闷一句：“谢了”，转身坐回座位。

　　隔几天，有人问：“吸毒儿子呢”，刘浩一皱眉，冲着那人喊：“你丫不会叫名字啊”

　　那人一愣，刘浩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他可不敢惹麻烦，于是讪讪地说：“赵峰，老师找你”

　　赵峰起身，经过刘浩时瞥了刘浩一眼，刘浩别扭的低头，假装在看题。

　　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刘浩那段“你妈戒毒没有”的表演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