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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夜吟应觉月光寒(三) ...

  •   艳阳透过窗纸洒到时栖脸上,天已大亮,时栖晕晕乎乎想不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她揉着眼睛偏头一瞧,身旁躺着个娇艳的姑娘,日光洒来也逊了色,呼吸恬静而轻柔,没了往日那副老妖婆的做派。

      一股燥热爬上心头,后背汗涔涔实在难受,时栖拿被子盖上脸只漏出眼睛,想借此阻断自己的羞報和不好意思;许未晞察觉到动静,扇了扇睫毛却是从容,“醒了。”

      话落,又拧了身子背对着她,“你先去梳洗,我再睡会。”淡定的仿若身边躺着的是她娘,或是成婚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许未晞侧卧时的曲线流畅动人,被日光稍稍勾勒出婀娜娇艳,活像是水墨画一样,十分好看。时栖撑着身子木木看了几秒,低头嗅到一股难闻的酒气,恍然而来的羞意涌上心头,如此狼狈全叫她看见了?

      时栖不着痕迹地挪到床尾,抱起干净衣服便去洗澡。

      浴桶在房间最里面,她插上门闩背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肩膀卸下担子似的放松下来,心底地躁动不安这才按捺下来。

      热腾腾的水汽从浴盆冒出来,时栖发丝上零零落落挂着水珠,温热自下而上升腾,细小的羞報才从突起的美人筋处一泻而出。

      昨晚,许未晞说,她若成亲,定要寻个门当户对的,时栖不行。这句话她自昨晚浑浑噩噩时便揣在脑子里,今早也没忘。现下又打心底里拎起来,再度细细揣摩。

      自小便无人在意的缘故,时栖从来都是将细小情感悄悄藏起来的那个;从前喜欢宋初蕴她便不敢宣之于口,昨晚不知怎得,桑落酒让她头脑涌起一股冲动,加上许未晞颈间的香气,竟让她一下醉了心,说出许多本该深藏于心的话。只不过她不记得自己将原本的意思说出来没有,也不晓得听者如何理解的。

      时栖站到地上,任水珠轻落地面,任水汽自肌理挥发,任寒意侵裹自己;她阖上眼告诉自己,若此刻不抽离,许未晞带给她的温暖越多,往后让她心凉的寒意便越多。

      时栖穿上衣服出去,身上半裹着毛巾,一半耷拉在头发上,一半捏在手里;走到外头正好遇上对镜梳妆的许未晞。

      自温室出来,时栖脸颊挂着潮红,分不清是温热环境所致还是少女的娇羞涌上,总之看得许未晞心软软。那人涂抹唇脂的手顿住,视线自时栖睫毛的水珠,扫至素衫下头若隐若现的一字锁骨,瞧她胸腔微微起伏,听得一声闷闷的,

      “昨晚,多谢。”

      许未晞移开视线,撇着嘴翻了个白眼,“本姑娘可不用你道谢。”

      里衣服帖地笼着许未晞,唇脂附着在薄唇上,活像清清白白地莲花瓣盖着一抹红,还是那个刁蛮傲气、窈窕娇清,心里却温柔从容的许未晞。

      外头嘁嘁蹙蹙有些动静,恰到好处地打破屋里的微妙气氛。

      “我出去看看。”许未晞起身抄起外衣披上,刚行至门口,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叫喊。

      “唐大人——”声音响亮,拖得又长,乌鸦叫唤似的无数次扰了众人美梦。

      “十三噤声,别叫了。唐大人应当出去了。”

      十三顺着声音望到许未晞房间里,后头隐隐约约还看见个人,半张脸藏在许未晞肩膀后头;只见那人一边低头整理腰间衣物,一面自屋里徐徐走出,从容不迫,是她时栖姐姐。

      十三瞪圆了乌鸦似的黑眼睛,却被许未晞一记刀子似的眼神吓退;收了收下巴,他展开一本卷轴,

      “唐大人觉得安福死相蹊跷,特让卑职去查,”天寒地冻让十三鼻子极其不舒服,说半句话便抬起手揉一揉,

      “如今有了些眉目,许大人您瞧。”

      书卷里记的是霸州一桩无头悬案,许未晞此前略有耳闻。

      十年前霸州县令郭旭在醉春楼离奇中箭,箭矢自脖颈正中穿过,当场暴毙。他老婆担心死在烟花柳巷传出去名声不好,便对外说是办案时因公去世;又因着他老婆家里是富甲一方的商人,霸州上下也无人敢追查,由此成了南景举国有名的无头悬案。

      “又是霸州。”十三身后传来一阵冷淡的声音,转头对上刚从上饶回来的唐清歌和宋初蕴。

      “我们刚从刘山那儿回来。掌船的卷宗上头几个存疑的,终点都是霸州。”唐清歌曲了一指抵住下巴,声音同眼皮一起沉下三分,“看来得去霸州查探一番了。”

      赵崇葛、黄世荣、崔逸,还有这个牡丹花下的无头悬案;库银案突然多了许多线索,乱麻一样将众人缠裹,所有线索都指向霸州,唐清歌心里又升起一种被牵制的感觉,像是安福的死引她去查叶闻溪一般,此次又要引她去霸州查什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吃过饭后,众人便商量去霸州的事情了。唐清歌要同宋初蕴回家去看看宋姨;问过时栖,时栖却说自己家有或没有都没什么所谓,只消按月寄银子回去便好。

      初蕴家不远,唐清歌留十三在唐府张罗带去霸州的干粮行囊,自己和初蕴沿街走着回去了。

      街上孩童追逐,将宋初蕴撞了个趔趄,幸好唐清歌反应迅速揽了一把;未待回神便觉得手腕一紧,被一把护到街巷里头走了。

      “谢谢姐姐。”宋初蕴定住神,复拿出往日的礼貌,扬着小脸的样子映在唐清歌眸子里。

      唐清歌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偏头朝药铺扬扬下巴,“去回春堂给你娘亲抓服药吧,上回的估摸着该吃完了。”

      原来唐清歌一直都在意。

      上回宋初蕴拿来配玉蝉的补药她便留意,抽屉里的约摸只够熬半个多月的。

      “又来给你娘抓药啊?”回春堂的老板已经把她认下了,每回来都是老样子,党参、白术各两钱,茯苓三钱、甘草寖了酒晒干,一共五两银子。

      “哎呦嗬!唐大人!”掌柜的一眼便认出宋初蕴后头跟着的容光焕发这位,“大人今日怎么贵脚踏贱地?要抓药不?”

      唐清歌微微摇头,“我陪内人抓药。”

      掌柜的脸肉眼可见地唰白,他开始后悔没给这位小贵人把药材算便宜些,后悔当初的玉蝉卖给有钱的王公子,却眼拙没认出小贵人,后悔今日回春堂只留他一人当班,应当应了昨晚媳妇儿说的,干脆休息一天在家陪陪刚满月的老三,这样的话今日也不必同她俩打照面,——没人想给自己铺子里招惹事端。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去揽小贵人的药材。”掌柜的手底下生风似的,柜门开开合合,霎时便包成鼓鼓囊囊一副中药,称了称斤两,称杆往药材的方向偏的厉害。

      随后掌柜的弯曲大拇指和食指,合成一个圈,竖起其余三根指头朝向宋初蕴,道,“小贵人,三两就行。”

      宋初蕴从袖子拿出五两往柜台上一磕,“不用了,原价照付。”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不喜欢欠唐清歌的。

      方才一声内人让掌柜的恭敬,却点醒宋初蕴,一月期限将至,不好再欠她太多。

      唐清歌瞧出宋初蕴的小心思,却自顾自以为宋初蕴只是自尊,只是不愿因为她唐清歌而受到些额外的尊重。

      眼前还是那个极有分寸的、教条可爱的小姑娘,那个新婚夜捧着酒杯,亮着眼睛问她喝不完算不算坏了礼数的小姑娘。初蕴心里似有一套度量尊卑贵贱和规制礼数的缘法,不容触碰也僭越不得,严谨可爱让她想起一位故人,那位在1941年告别的故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夜吟应觉月光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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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不出意外的话3-4天一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