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永恒》千愫

24、《美食》（下）

　　保住一条命了吗？

　　回答惊魂未定的爱瑞儿这一疑问的，是来自对面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

　　“听好了，女人。现在留在宫里都是有用之人，在本王漠视他们价值之前，他们尚可在世间苟延残喘。”

　　吉尔伽美什说着，手终于放下，可身后的金色光晕并未消失。

　　“你……”

　　爱瑞儿还想说点什么，言语却被后颈传来突如其来的疼痛堵在口中。

　　怎么会，那么痛。

　　自她从床上醒来，颈后莫名的疼痛便隐隐发作。可能是刚才躲闪攻击时动作幅度太大，后颈的伤痛又开始延绵于身，刺激着她的神经。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疑……是他，不会有错。

　　“吉尔伽美什，你为何在我入宫后打昏我？”

　　她的记忆，顺着树林、城墙、神庙，最后只停留在王宫大门之处。至于如何走进王宫，她就完全没有了印象。

　　“反应倒是挺快的，还知道是本王打昏了你。本王不过是给了你后颈一手刀而已，连力气都没用上，没想到你竟能昏睡三天。假如本王当时多用上一点力气，恐怕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这么做的理由呢？”

　　爱瑞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对面那个男人看透一切的表情，让她实在看不懂。

　　“在树林遇见你的时候，本王就知道你丧失了神力。既是如此，你的力量之源必定不在你的体内，不然怎会如此狼狈。”

　　相比美食，仿佛眼中倒映的女孩失措的脸更让他觉得鲜美可口。

　　于是，吉尔伽美什更加有兴趣地将他的猜测侃侃而谈。

　　“有意将力量的种子和你的身体分开，想必安努是想用你的能力来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不过，神毕竟是神，即使你的力量不在你的身体内，你也一定有办法运用这股力量，不然怎敢只身一人毫无防备地来到人界。大概是有什么办法吧，比如――依靠消耗身体的生命力来转化成神力这种自残的行径。”

　　“吉尔伽美什……”

　　无言，他道出了她的秘密。

　　而且，精准无误。

　　“你现在的表情也太过诚实了，被他人一语道破自己秘密的感觉如何？”

　　吉尔伽美什依靠在座椅上，玩味的将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啤酒，苏美尔人最喜欢的饮品，常用于日常餐饮与祭祀活动中，主要由大麦谷粒在储存中发芽和发酵而成。在苏美尔时代，还有啤酒女神这一说法）

　　“你说的不错，可那又怎样，这与你打昏我有什么关系？”

　　被问及此，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生命力并不是消耗了就不可逆的东西，一定有办法修复回来。按照人界的法则――补食，睡眠，都能很好的恢复生命力才对。”

　　话说到这里，爱瑞儿终于明白了点男人的意思，但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于是揣测着开口问道：

　　“所以，你打昏我让我睡下，是想看看我的神力是否能够因此恢复？”

　　“当然，侍女被你的神力所杀，足以印证本王的猜测是正确的。”

　　原来如此，爱瑞儿近乎完全明白了。

　　以极轻的声音开口，听着，就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么，我之前感觉到生命力不但没有恢复，并且慢慢有所流失，这是因为……我没有进食，并且劳累的缘故……”

　　“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邀请你共享早餐？既然要跑来人界，连人类生存方式的知识都没有事先了解一二，这倒不符合你谨慎的性格。”

　　这是什么话，她回瞪了他一眼以示否认。

　　她自然了解这些知识。

　　在来这里前，安努曾命令她前往太阳神的神殿查阅记载人类历史的泥板。

　　通过它，爱瑞儿看到了人类的生存方式。饮食，睡眠，游戏，劳作……她都懂，只不过她没有将这些与自己的身体联系在一起罢了。

　　――自己身为神的身体，竟因为星宿的脱离，而需要像人类那样依靠饮食和睡眠补充修养力量。

　　这是她无法想象，甚至有些难以接受的事情。

　　微妙而又静谧的气流于两人之间缓缓游淌，即使距离再远，她无意间鼻息里透出的叹息声也被男人捕获。

　　他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不过此时他选择转移话题。

　　“一醒来就能杀人，看来你的生命力恢复的不错，好好吃饭的话就不用再为无法恢复力量发愁了。”

　　“这种事情……”

　　“爱瑞儿，你所无法接受的是恢复生命力的方式，还是本王道出你秘密这一事实？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你所否定而就不存在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身体前倾，举止优雅地品尝着自己面前的奶酪。

　　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他补充道：

　　“既然来到了本王的国度，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即使你是神也不会有例外。”

　　爱瑞儿恍然大悟。

　　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归根结底，他就是要告诉她：

　　――如果不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即使是神也无法生存。

　　可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是神所制定。

　　如此说来，这便是对神最大的讽刺。

　　真是，大胆的男人。

　　可是，眼下不是追究对方亵渎神明责任的时候。

　　不，应该说，爱瑞儿根本无法做到［追究］这种无谓的行为。

　　面对拥有完美洞察力的敌人，她只能隐忍方可保命。

　　没错，现在的她能做到保命已是万幸了。

　　想通了这一点，爱瑞儿缓缓坐下。

　　在意识到悠闲用餐的男人身后金色的光晕尚未消失这一点后，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想说而又忘记说的话，脸色愈发变得不好了。

　　斟酌用词后，她再一次开了口。

　　“吉尔伽美什，你为我准备早餐，如果是想让我好好用餐的话，请收回你的宝具。任何人面对着它们都无法愉快地品尝食物。”

　　“本王恩赐你食物，已经是本王对你做出的最大让步。但光给予你仁慈是不够的，你完全就是一个稍微给点放纵就能傲慢到无法无天境地的女人。假如你有把本王刚才说的话好好听进去，在本王的压迫之下享受美食带来的愉悦，咀嚼起来也会别有一番滋味。”

　　吉尔伽美什示意贝尼娜为爱瑞儿的酒杯斟酒。

　　贝尼娜走到她身边，酒还未被拿起便被女主人打翻在地。不过对于此举，贝尼娜好像并不惊讶，她早有预感，这是少女会做的出来的事情。

　　满地洒满的红色葡萄美酒与吉尔伽美什妖异的红瞳相比，前者必然是黯然失色。

　　“你要我如何对你身后［虎视眈眈］对着我的武器做到熟视无睹，从而好好用餐？”

　　在这种随时可能被对方的武器攻击的情况下，如果还能怀着好心情用餐，那才是不正常。

　　“与本王无关，如果你认为生命力无法恢复对你没什么影响的话，选择不进食也不是不可以。”

　　吉尔伽美什似乎故意忽略她那张生气的脸，故意扬高了声调接着说道：

　　“以后与本王用餐就按照今天的规矩来，看到你这副想吃东西又不敢吃的表情，本王的胃口不自觉的变得特别好。”

　　仔细想想，爱瑞儿不禁为自己的境遇感到可笑。

　　屠夫喂饱了牲畜，再将之宰杀，烹饪过后的肉汁方能鲜美诱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觉得自己此刻在对方眼里，与牲畜在某种程度上并无分别。

　　吉尔伽美什，那个男人亦是如此做的。

　　以早餐将她喂饱，再与她算账，最后尽兴而归的，是他。

　　本以为是被请来会餐的客人，但其实她才是他眼里的那道菜。

　　――――――

　　收拾桌子的时候，贝尼娜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这些食物，竟全都吃完了。

　　每次王食用剩下的食物，足够她们几个奴隶吃上三四顿了。

　　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在贝尼娜的印象里，王从未与其他什么人共餐过。

　　有此殊荣的，只有恩奇都一人。

　　是挚友，而非心爱之人。

　　今日，虽然王与那名女孩用餐的过程算不上是［愉悦］，可看着桌上被几乎［扫荡一空］的食物，贝尼娜也能察觉出，王今日的胃口特别好。

　　身为奴隶，贝尼娜没有资格去过度揣测王的心思。不过，早餐结束前，王与少女的对话，她还是有些在意。

　　――

　　“要我遵守你制定之法，可以，我不会滥用我的力量去杀人。但在答应你之前，我要向你讨一样东西。”

　　说出这番话时，少女眼里毫不吝啬透露出来的坚毅，令吉尔伽美什有些好奇起来。

　　“既已勾起本王的兴趣，姑且说出来听听。本王也想知道，你此刻所执着的究竟是何物。”

　　“你的王妃，卡琳塔的人头。”

　　除了安之若素的王以外，周围侍奉之人无不心生疑惑。

　　这名初来王宫的少女，怎会执着于取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女子的性命？

　　王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在贝尼娜的记忆里，当时，王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