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钗响》今明昭

12、第 12 章

　　午后，不出所料，那“送钱”的卷轴刚挂上没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来问。

　　起初人们都不信，都以为那是个骗人的噱头，白芷拉着她们好一统解释后她们才半信半疑签了名字。

　　待她们签字登记后，白芷先付了她们一人五文作为定金让其安心。

　　这五文钱一出手，她们皆是惊异非常，居然真有这样的好事！

　　霎时，这女医学堂“送钱”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如插翅一般传遍整个宥宁。

　　女医学堂门前聚集的人愈来愈多，竟然将门前的宽敞大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诸位别急，都有份都有份！”人声嘈杂，白芷扯着嗓子喊道。

　　前面来给小女儿报名的大娘刚走，后面的白胡子老头又挤上来，“我来给我姑娘报名，名叫李春花。”

　　白芷觉着这老头声音耳熟，抬头仔细辨认一番终于想起他是谁，“李老爷子，您闺女不是二十年前就嫁离宥宁了吗？怎么会回来学医？就算得了消息要回来，应当也要一日脚程吧？”

　　老头见瞒不过她，立即改口，“那我能来学不？”

　　白芷眉头一蹙，手指着府门上挂着的牌匾，“老爷子，我这是女医学堂，不收男子，况且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回家老老实实颐养天年吧。”

　　后面的姑娘催他走，老头紧紧抓着桌沿又问道，“就不能通融通融？”

　　白芷斩钉截铁道：“不能！下一位！”

　　后面着粗布衣服的姑娘忙把他挤开凑上来，喜悦非常，“我来给自己报名，名叫丁香，咱这真给钱吗？不是骗人的？”

　　白芷一边记名字一边回，“当然，童叟无欺。”

　　忽然后面一阵强力推在那姑娘背上，她没撑住弯腰往桌前倒，白芷的桌子都差点被这大力给推翻了。

　　“小心！”踉跄之时，陶妙意及时出现扶稳了白芷，“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白芷看看减少的钱袋子，闷闷道：“有钱不要王八蛋呗，人能不多吗。”

　　陶妙意看白芷埋头苦写也不理她，知道她是不高兴了，“生气了？没看出来啊我小徒弟居然这么担心我的家财。”

　　白芷还是不理，“下一位！”

　　“别生气了，”陶妙意好声好气道，“我给你加钱，今日给你多加一两银子。”

　　白芷这才又了动静，她小声嘀咕，“才一两，今后要发出去的可有上百两。”

　　“哎呀，你看啊你一天便能有一两，别人一月才有一两，算起来也很多了。”说完陶妙意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白芷眉头一挑又高兴了，“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陶妙意安慰完小徒弟，往人群里走，等估摸着位置差不多了，她高声喊道：“麻烦诸位排排队，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办得快，你们也能早些回家不是？”

　　话毕，人群慢慢悠悠变成一排。

　　陶妙意看队伍正好横在路中央，找到队伍中的一位姑娘，“姑娘麻烦您往这站站让队伍拐个弯，在车马大道上实在是不安全。”

　　整顿好人群后，陶妙意回到白芷身边帮着她完成了手头上的任务。

　　临近傍晚，白芷活动着手腕，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一时有些发愁，“师父，这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咱这地方装不下啊。”

　　陶妙意也没想到“送钱”这两个字这么诱惑，她原本想着能来二十多个人就心满意足，结果就光这张单子上的就有将近五十人。
　　三张单子加起来人数近二百了，她实在是承受不起，也没把握能教会这么些人。

　　思索后，陶妙意与白芷商量，“要不让她们二十人为一组，分批次来，我挑几个好学的留下。”

　　“这到是个好办法，我看她们多数是来领钱的，仅有少数看着是真想学医。”

　　她二人又以此分好组别与时间写了份告示贴在门口。

　　白芷锤着肩背，“终于忙完了，可把我累坏了。”

　　陶妙意拿出一两银子在她面前晃晃，“给，奖励你的。”

　　白芷立马接过攥在手心里，“谢谢师父。”

　　此后一连九日她不间断教了九批人，有上课打瞌睡的，有说小话嬉笑打闹的，还有个男伴女装企图蒙混过关的。
　　不称心的她发了钱便将她们遣走了，最后留下来的正正好好二十人。

　　“我、左大夫与苏大夫都会是你们的师父，我们必将倾囊相授，希望各位能全心全意跟着我们学医。”陶妙意站在最前严肃道。

　　那二十人规规矩矩站好仔细听着。

　　“我这包吃包住，只不过房间不多要委屈你们四人挤一间，你们可能接受？”陶妙意问道。

　　陆陆续续有几人点头。

　　“那我就当各位答应了，今后你们住在前院，我与左大夫就在后院，若有困难可来后院找我们，好了，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各自的行李，明早正式授课。”

　　人群散去，陶妙意看着她一点一点建起来的女医学堂成就感油然而生。
　　终于等到这天了，她定要好好教她们本领，看今后谁还敢瞧不起女子。

　　次日一早，二十人准时报道。

　　第一堂课由陶妙意讲授，讲得是最基本的药理知识。

　　昨日人群站的太密，她都没能认清新徒弟的脸，如今各个入座拉来距离再加之她还是从高处站着俯视，她一个一个将人名与陌生的面孔对应起来。

　　里头有一位姑娘让她分外眼熟。

　　陶妙意凑上前去询问道，“你是回春堂孙老大夫的亲孙女吗？”

　　那姑娘点头应道：“姑娘记性真好，我确实是他孙女，我名孙若烟。”

　　姑娘？这称呼陶妙意听着觉着奇怪，照如今的情形她已经算是孙若烟的半个师父了。
　　孙家世代行医，祖上更是有人曾进过太医院伺候宫里的贵人，就算是这些年没落了在宥宁也算的上是大家族。
　　这种大家闺秀最在意礼节，怎么会这般称呼她？要说也该叫她“师父”才对啊……

　　陶妙意起疑，不过碍于课堂时间宝贵，她也没再问下去。
　　等下课再问也不迟。

　　半个时辰后，陶妙意收书下课，走之前望了一眼孙若烟，“若烟我有事找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孙若烟理了理鬓边垂下去的青丝，起身朝她稳稳走来，“可以。”

　　花园内，陶妙意确认四下无人后问道：“你真是来跟我学医的？”

　　孙若烟眉一挑，诧异道：“自然是。”

　　陶妙意望着她的眸，“我记着你家祖上曾进过太医院，医术必定精湛，且你家秘术药方皆不外传，留在家中跟着长辈学，不比我这学的更精？”

　　孙若烟轻笑反问，“您是要赶我走？是因为我家曾与你有过节吗？”

　　孙老爷子确实得罪过陶妙意，当年她初到宥宁，医术不被信服无人敢来找她看病，这可都是孙老爷子的功劳。
　　只因为孙老爷子说她不入流，是个招摇撞骗的黄毛丫头。

　　不过陶妙意如今也没那么气愤了，更不会因此牵连到他后辈的身上，“非也，我就是好奇，当年老爷子这般瞧不起我，如今竟然会准许亲孙女来做我的徒弟，实在是稀奇。”

　　孙若烟顺着她的话夸道：“姑娘医术高明自然可教。”

　　陶妙意谦虚道：“姑娘谬赞了，我经验确实不如老爷子多，望尘莫及。”

　　问完话，她与孙若烟也无旁的可聊，便让她回去了。

　　不过她望着孙若烟远去的窈窕身影，又想起与她鬓边飘着的青丝，总觉着心里不踏实。

　　孙若烟所图或许根本不是医术，自家就能学到的东西，为何舍近求远来女医学堂呢？

　　陶妙意百思不得其解，兴许是她想多了吧……

　　*

　　月如弯钩，星光稀疏。

　　镇北侯府书房内，灯火长明。

　　平威站在旁边问道：“侯爷，这都快到丑时了，您还不去歇息吗？”

　　江寻策忧愁道：“修葺城墙的钱迟迟凑不齐，我去找他们商议，他们也是一再推脱，若是再拖下去怕是真要被北兹攻破了。”

　　平威，“徐老将军大败北兹，北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定不会卷土重来，侯爷您也别太心急了，修葺城墙是个大工程需得循序渐进。”

　　江寻策眉头紧锁，“时局多变，早一日总比晚一日要强。”

　　“还是侯爷思虑周全。”

　　江寻策抬眸问平威，“你以为如今应当如何解此燃眉之急。”

　　平威思索后，不确定道：“您要不试试民间募捐？”

　　江寻策目光深邃反问道：“募捐？你想让百姓出钱？”

　　平威直言道：“非也，若是你提募捐，那宥宁的富商与官员必然上赶着巴结，就算是痛心也定会割舍一部分钱财，他们这些年吞了不少油水也改吐出来点了。”

　　这个法子江寻策也并非是没想到过，只是碍于多方因素不敢轻易实施。
　　虽说是逼官员往外吐这些年贪墨的钱财，可表面却是向宥宁百姓伸手要钱，百姓必然会有怨言，若是因此连累到朝廷的名声那可就不妙了。

　　江寻策思虑再三还是按下了这个想法，“明日便开始雇人修葺，钱先走我的私账，办法再论吧。”

　　除非紧要关头，他不可能向百姓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