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中文不好》二X四京

1、绿眼睛

　　楼越一从工作间里走出来，就看到蝴蝶区里的人来来往往地走个不停，还有相机、打光板什么的乱糟糟的一大片。

　　这些人虽然都很遵守规矩，并没有发出什么噪音。也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意，似乎还隐隐带来了一些客流量。

　　但，这群人还是引起了楼越的不满。

　　他随手拉了一个员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儿，这个点儿怎么都堵在这儿？网红？还自己带了摄像师过来？这些人还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了？你跟他们说了没？这里不让拍照？”

　　知情的人知道他这地儿是标本工作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照相馆呢。

　　楼越自己经营了一个不小的标本工作室，店叫“一刻”。上下两层上千平米的空间，根据各种动、植物标本的种类、制作工艺的不同进行不同分区。

　　他的店在本行业内算是小有名气，可标本本来这是属于一个小众的爱好。但不知道这两年怎么回事，总是会招来一些小网红过来蹭照拍，他很不喜欢那些人咋咋呼呼的在工作室里凹各种矫揉造作的动作。

　　这些人既看不懂标本，也不会欣赏这些植物、动物标本，这些人只是想用这些稀奇的骨骼标本招来流量，或是为自己的与众不同打个标签而已。

　　“楼哥，这不是您答应的吗？”员工小姐姐指着那群人说，“模特、珠宝，您朋友借我们场地来拍珠宝宣传片吗？有印象了吗？”

　　“珠宝？宣传片？”楼越再看了一眼那咔咔一通拍的场景，有些头疼地说，“哦！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今天忙晕头了。”

　　他是答应了一个做珠宝生意的朋友来他工作室里拍宣传照，结果他这几天太忙了，都忘记拍摄日期是今天了。

　　“那我先去忙了。”小姐姐看老板已经想起来了，就走了。

　　楼越点点头，他转身去一楼的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回身找了个空位坐在那儿看他们一群人拍宣传照。

　　这不是他店里第一次接这样的拍摄活动了，不过这个模特却是他见过的长得是最好看一个。

　　深邃含情的绿眼睛，微微曲卷的棕色头发，五官精致立体。身高腿长，比例完美，长得很像古希腊雕像。

　　楼越又看了一眼，觉得这模特缺少了些雕像的庄重感，这人更像是......海妖。

　　对，就是海妖。

　　美得不像是真人，优雅中又带着些神秘，但一瞥一笑间含着人类的“情”，矛盾又和谐。

　　这是楼越贫瘠词汇中能想起来的最高赞美了，他喝了一大口饮料，这才意识到这模特是一个外国人。

　　不过，这样的人就应该去做模特，这人可比那些名贵珠宝看起来耀眼多了。楼越正看着那群人发呆，都没有注意到他看的主角儿已经不在原地了。

　　“你好，我叫李因。”一句略带干硬、别扭的发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一听就不是母语。不过，能把中文说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楼越顺着这个说话声，转眼就看到了那双绿眼睛正深情地盯着他看。他把手里的饮料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回道：“我叫楼越。”

　　他近距离观察了之后，发现李因好像更漂亮了。就这么一双深邃绿眼睛，看狗都深情吧！

　　李因歪头笑了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表情人畜无害，“我知道，楼总嘛！”

　　“不是楼总，我看你也没我大，叫楼哥就行了。”楼越很不喜欢别人叫他“楼总”，总感觉这个称呼很俗气，像是暴发户，不符合他这行业、这气质。

　　“楼哥，我很喜欢蝴蝶标本，很漂亮。”李因看着楼越身后的蝴蝶说。

　　楼越点点头，认同道：“蝴蝶标本把蝴蝶定格在它最美的那一瞬间了，确实让人惊艳。”他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个标本相框递给李因。

　　李因看了一眼，是一个黑色底哥特式花纹的相框，里面粘了一只绿色蝴蝶，“这种蝴蝶叫什么？”

　　“绿带翠凤蝶，送你。”楼越说。

　　李因好像愣了一下，随后才开口：“谢谢。”

　　李因的这一句道谢，让楼越也有些呆滞。楼越觉得自己应该是忙昏头了，才会这样傻气。他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一句“漂亮”而送了一个标本出去呢？

　　人家就是客气地夸了一句，他竟然当真了。

　　他刚准备走，李因又说话了，“楼哥，你这幅画？”

　　楼越顺着李因指着的方向，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画的视角是在傍晚从工作室门口往里面看，整个画面都被染上了浅浅的金色，画的主角是门口放着的一个大概两米的巨鳄。

　　明明是没有灵魂的鳄鱼骨骼，却在这幅画里给人一种守护神的感觉。

　　“我的一个客户送的，怎么了？”楼越反问他。

　　李因又看了一眼，才开口：“很像我一个朋友的风格。”他又走近看了看，很确定地说，“你的这个客户是叫盛初吗？这笔触太像了。”

　　楼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画的，是我客户说他朋友画的。”

　　“哦！这样啊！”李因点点头，也没有再纠结。

　　楼越也没再说话，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的那个客户姓于。这幅画没有署名，李因还能认出是谁画的，那应该跟这个画家很熟悉吧！

　　“楼哥，一会拍完之后要不要去喝一杯？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酒吧！”李因凑近一步，对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喝酒？”楼越看了看李因，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俩？”

　　“对，不可以吗？”李因很认真地又指了指他们俩。

　　“可以，那等你工作结束。”楼越觉得这人还挺有趣，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个模特邀请他去喝酒是做什么，他们俩好像没有什么交集吧！

　　不过，一个这么好看的人邀请自己，他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啊！反正他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做，能出去喝酒也挺好的！

　　“好，我很快就拍完了，还剩最后一个系列了。”李因说完之后，就被工作人员叫回去了。

　　最后一个系列刚好是绿宝石，楼越看着李因戴着绿宝石项链、手链、戒指，细致地展示着。

　　原来，模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像是个假人般一动不动地摆着造型，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需要一遍遍地展示着商品，连表情都需要固定在脸上。

　　反正，如果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笑，他是做不到的。

　　这不是第一次有商家来租借场地，但这是楼越第一次看了个全程。他看得都累了，也不知道李因是怎么情绪从头到尾都那么稳定的。

　　等李因终于拍完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在这儿坐了快三个小时了。

　　“这活儿可真的不是人能干的，要是让我一直摆着一个姿势，我能烦死。”楼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

　　“习惯了，一站到镜头下面就知道要开始工作了。”李因指着一个骨骼标本说，“你让我弄这些，我也弄不来啊！这用中文讲，是不是就叫‘术业有专攻’？”

　　“你中文真好。”楼越由衷夸奖道。

　　李因调皮地笑了一下，“我来中国也好几年了，总归是学会了一些皮毛。”

　　楼越心想“术业有专攻”这么难的一句话都能运用正确，可不是学会了一点皮毛啊！连国人的“谦虚谨慎”都学会了，这还叫“皮毛”吗？

　　他们俩到酒吧的时候，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楼越觉得这家店的名字很奇妙，叫∞。店里也有很多相关符号，甚至是连酒吧吧台都是一个横着的∞。

　　“想喝点什么？”李因问。

　　“随便咯！你点什么我喝什么。”楼越坐在吧台前看着他说。

　　李因低头跟调酒师说了一声什么，之后就自己走进了吧台，他弯腰对楼越说：“我给你调一杯，我技术还不错哦！”

　　“没想到你会有这技术？”楼越好奇地看了李因一眼，他能感觉到李因对这个酒吧很熟悉，他们俩刚一走进来就碰到很多人跟李因打招呼。

　　“必须的。”李因挑眉笑了笑，随后快速帮楼越调了一杯酒。

　　楼越看着那绿色的酒，问：“叫什么名字？”

　　李因那熟捻的调酒手法，甚至能随意出入酒吧吧台，楼越都有点怀疑这个李因是不是在模特之余，还兼职了调酒师。

　　“Monk’s Mood，尝尝。”李因前倾着身子，手按在吧台上，眨巴着绿色的眼睛盯着他。

　　楼越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而后点点头，“不错，有淡淡的绿茶味儿，我喜欢。”

　　李因又递给他一杯红色的液体，“再来一杯？不一样的口味。”

　　“这杯叫什么？”楼越晃着那挂着红樱桃的鸡尾酒，这杯也很好看，红得晶莹剔透。

　　楼越莫名地想到了石榴颗粒，一颗颗的石榴籽跟红宝石混在一起随意散落在桌上，它们都表面水红晶润，内里暗红沉淀。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红宝石哪个是石榴籽。

　　就像是现在，他一时分不清是因为李因的眼睛太过深邃，还是真能摄入人心，勾得他只能看得见李因一个人，而看不到其他人是否跟他们俩在这同一场域。

　　李因手指在楼越手背轻点了一下，“上瘾。”

　　楼越看了一眼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手指修长、比自己白了太多了。李因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就把自己的手收回去了。

　　“樱桃味儿。”楼越咂摸了一下嘴唇，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李因。

　　李因就这么调了一杯杯颜色稀奇古怪、名字又特别乱七八糟的鸡尾酒。

　　楼越在那双绿眼睛的注视中，神情恍惚、脑袋宕机了。

　　他不是一个爱酗酒的人，平时也只是跟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多喝几杯。可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儿，他好像是无节制了一般，一句拒绝的话都没有说。

　　“李因，你今天有空来了？”那白头发男人看了一眼楼越，问，“这人谁？我去，喝了这么多，酒量也太好了。”

　　“楼越，我朋友。”李因又问，“海哥，你闲了？事忙完了？”

　　“楼越？”海哥是酒吧老板，叫达海，他又指着李因，“你这人......”

　　楼越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酒了，他能看到李因跟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嘴巴张张合合。但是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到后来他就没什么知觉了。

　　楼越后来每次回忆起这晚的事情，都恨不得掐死那个被美色迷惑的自己，要不然也不会惹上李因这个烦死人的事儿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