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追到了吗》好懒一只羊

2、第 2 章

　　天诏王朝女子及笄之前、男子及冠之前需得入学读书明理，课业囊括君子六艺和女红，除女红以外考核不分男女一齐排名。

　　唯皇太子于文华殿念书，有太子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正一品，掌辅导皇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各一人，正二品，掌三师德行，以谕皇太子，奉太子以观三师之德 。皇子、公主、宗室子弟和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子孙，入太学，其余官家子弟和平民需得通过入学考核方可入宗学，也可选择在各大书院入学。

　　所有学院皆有结业考核，考核不限年龄，考过了才算得上是完成了学业，男子方可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女子方能开始议亲。太学与宗学结业考核的头名，经皇帝考校后可由皇帝恩授官职。

　　今日下学后楚明阳拦住沈二姑娘沈浅兮要向其赔礼道歉，怎奈两人简直像是冤家，言语之间又起了争执，沈二公子沈从容以为妹妹又被混蛋楚明辞的混球弟弟给欺负了，一时气急同楚明阳动起手来。楚明阳念着自家母亲说的再闯祸闹事就要被禁足，把四书五经统统抄三遍才能出门，怕极了抄书的楚明阳只好一味躲闪并不还手，奈何沈从容虽痴迷医术，到底是与他兄长同岁的人，楚明阳躲得甚是吃力。

　　一行人你追我赶的就闹到了镜月湖。

　　四皇子对楚明阳一向只同三皇子五公主顽却不搭理自己早已心生怨怼，见沈从容打不着人当即抄起骑射课用的小弓。四皇子天生气力教同龄人更胜一筹，射出的箭威力有余准头不足，箭矢飞向了楚明阳侧后方亭子里赏景的二皇子。当然，此时所有的世家子都不知道那是二皇子，自然也不知这桩原本只会被不痛不痒训斥几句以示小惩大诫的斗殴，因为这突然被涉及的人变成了一场多么大的祸事。

　　见要伤及无辜，楚明阳当即飞身去抓那只箭，可惜慢了一步，眼瞅着箭矢就要射中此人的眼睛，楚明阳冷汗都下来了，想吼他怎么不知道躲却一时发不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横空一剑挑飞了疾驰的箭。

　　暗卫本是不敢直接挪动二皇子才挑飞了箭，若能料到还有后头这一遭，他是冒死也要直接上手把二皇子拉开。

　　要命的箭没了，楚明阳松了口气，可惜收势不及把人扑进了镜月湖。

　　被二皇子支得老远的侍卫太监这才顾不得命令，一边喊“二皇子、二殿下”，一边噗通噗通下水捞人。

　　一群人这才得知亭中人的身份，具是面如土色。

　　唐澄：“爷，出事了。”
　　楚明辞来不及问，上首已是龙颜大怒。

　　南景使臣甚是识趣儿，立即告辞回鸿胪寺驿馆。

　　二皇子已经被挪到了离镜月湖最近的望春阁。
　　一帮忧心自家子弟的重臣赖着帝后一齐赶到望春阁之时，入目便是跪了一地的鹌鹑。

　　明启帝没看任何人，“太医随朕进去。”
　　倒是皇后停下步子，开口道：“明阳去换身衣裳，都湿透了，这么小的年纪湿气浸入骨子里容易落下病根儿来。好歹明阳一直在拼命救人。”说完也去了里间。

　　楚明阳谢恩后往斋舍更衣去了。

　　皇帝见二皇子清醒着倒没有那么怒火中烧了，缓了缓语气：“何老太医不是让你静养，怎么还出宫了？”

　　隔着屏风楚明辞只能听见二皇子低沉嘶哑仿佛不太续得上气的嗓音：“我殿里死气沉沉的，”二皇子说一句便要缓上一缓喘口气，“便想来看看少年郎的朝气。”

　　皇帝给他抚着胸口顺气，“好了别说话了，好生歇着。”转而问诊脉的太医：“二皇子如何？”

　　沈太医恭谨回道：“回陛下，二殿下伤着了肺腑，臣查看了殿下吐出的腹水，里头混着的血丝不多，想是有人以内息助殿下排水，幸得于此，倘若以寻常法子或耽搁过久，恐会损伤甚大。往后须得好生将养才是。”

　　皇帝：“眼下能否挪动？”

　　沈太医：“回陛下，不叫殿下受到颠簸亦别让受风即可，否则牵动内里难以平复。”

　　“那便同你母后回宫，你殿里东西齐全更适宜将养。”皇帝扶起二皇子，接过皇后递来的大氅，把人裹了个严实。

　　皇后：“陛下安心，臣妾会照料好的。”
　　明启帝点头：“交给你朕自然放心。”又道：“太医跟着。”
　　沈太医：“臣遵旨。”

　　楚明阳刚在原地跪下就见明启帝亲自把人抱上了圣撵。

　　明启帝：“福全，好生送回去，你亲自守着，等何老太医诊完脉确认老二安稳了你再回御前。”

　　何老太医只专管二皇子一人，二皇子体弱宜静，并不住皇子所，独居的仪元殿位置有些偏，胜在精致好。出宫匆忙皇帝等不及传唤何老太医，只带了他的御前太医。

　　福公公：“奴才遵旨。”

　　送走二皇子后皇帝周身的气势又沉了下来。

　　“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不知道那是二哥，也没有想伤他！父皇恕罪！”四皇子膝行上前抱住明启帝的龙靴哭嚎。

　　明启帝一脚把四皇子踢开，怒道：“不管是谁，哪怕一庶民尔，皆不可肆意打杀！你动辄便要取人性命，恣行乖戾，兼爱非攻、经史子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既然学不会那便抄，四书五经各抄十遍。周正海，把他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完禁足皇子所。四皇子近侍不知劝主，杖毙。顺嫔教子无方，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四皇子哭着谢恩后被海公公带走。

　　明启帝：“沈太医说有人用内力助二皇子吐出腹水？谁的主意？”
　　沈从容、楚明阳不敢起身，学着四皇子膝行至皇帝跟前。

　　沈从容：“回陛下，是草民的主意。”

　　楚明阳：“陛下，牵累二殿下险被箭矢所伤的是草民，害殿下落水的也是草民，与他人无尤，都是草民的错，请陛下降罪！”

　　“陛下！”沈从容以头抢地，“是草民先动手打人才会闯下此等祸事，是草民的过错，草民愿一力承担！楚二公子年纪小不知事，但只有他拼力试图拦截箭矢，也是他为二殿下用内力排腹水，还望陛下能对楚二公子网开一面！”

　　“喔，大打出手的是你们，替对方开脱要以一己之力承担罪责的还是你们。”明启帝神色稍霁，“宸王，沈纪安，你们两家把孩子教养得好啊。”明启帝长叹一声：“朕弗如矣。”

　　宸王和沈纪安面面相觑，明启帝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告罪之言。

　　“沈从容、楚明阳扰乱太学，每人十个板子。”
　　冲撞二皇子的事竟是不追究了。二人忙不迭谢恩。

　　明启帝一挥手，“都散了吧。”

　　迈出望春阁前，明启帝驻足说：“望你二人能心性不移。”

　　沈从容、楚明阳：“草民遵旨。”

　　楚明阳挨完板子是被兄长背回府的。伤得不重，却是小孩生来遭的最重的罪了，马车和马背都受不了。

　　送走府医，同宸王一齐劝走王妃，兄弟二人卧在一榻说话。

　　“哥，那位就是二皇子啊？”

　　楚明辞掀开他被子看了眼，有些淤血，没破皮，没伤筋骨，毕竟二皇子没有性命之忧，陛下再生气也不肯能打死或打残这一群高官子弟。

　　“嗯，怎么？”

　　楚明阳从他哥手里夺回被角盖住光溜溜的下半身，艰难支棱起来半侧过身子，小孩子摆出一副严肃脸，说：“哥，我觉得二皇子傻乎乎的。”

　　“嗯？”楚明辞禁不住杨了下眉，“怎么说？”

　　“你看哈，箭朝他射过去他不知道躲，我向他扑过去他也不闪不避，都掉湖里了不管会水的不会水的为了求生多少会扑腾两下子吧？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还闭上了眼仿佛在水里躺得挺美！要不是我抱着他使劲儿往上游，他就要沉湖底去了！”

　　“所以你觉得他傻？”

　　“倒也不是。”楚明阳摇头，用气声说：“我觉得，他是不是不怎么想活？他那一整副样子就好像，就好像……”

　　楚明阳措辞半晌，“好像对死亡没有畏惧，对活着没什么想法。”

　　“那支箭离他眼睛那么近，他眼都没眨一下，箭被挑飞了反而还有点失望的样子，被我扑下水我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真是好奇怪一个人。”

　　“还好他当初没要伴读，不然他若真的死了得连累多少人！”

　　“嘶啊——”楚明阳猛的起身一坐又弹起，“哥，当初陛下给二皇子选的人，是你？”

　　楚明辞示意夏澜取来外衣，接过给楚明阳披上，“闹腾什么。”

　　家里的事从不因楚明阳年纪小就瞒着他，哪怕当时还没有楚明阳的存在，楚明辞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周岁便被父王请封世子，王府世子本不在伴读人选之列，是陛下与父亲商议要为二殿下找几个人打小陪伴辅佐，日后好君臣相宜。”

　　楚明阳吸一口气，比出两根手指，“那个时候陛下是想？”

　　楚明辞点头，这个曾流落在外的皇子，从被找回来开始，他的父亲就想给他最好的，一切。

　　“二殿下自己选了将军府的嫡长子凌清琅，我和沈家嫡次子沈从容则是陛下选定的。”

　　楚明阳：“人都选好了，可是……”
　　二皇子至今都没有伴读，今天还是他头一次出现在太学。

　　楚明辞接过话：“可是殿下又病了一场之后就不要伴读了，一个都不要。”

　　连他自己选中的凌清琅也不要了。

　　楚明辞自小就知道那个只比他小一岁，个头却只到他胸膛的小人儿，是他日后要跟随的人，可是，自始至终，那个人，不要他。

　　楚明阳：“那，本朝所有皇子公主都没有伴读也是因为……”
　　“怪不得明明都说二皇子体弱多病，他也不怎么露面，还是被多方忌惮。”

　　“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皇家的惯例，影响所有宗室子的待遇，着实是打眼了些。”

　　这是多么沉重的皇帝的恩宠。
　　皇帝如此明目张胆，是自信能够护助二皇子不惧各方窥探谋虑，还是……立了个明晃晃的靶子？

　　楚明阳打了个哆嗦。他虽然还未长成也不至于天真到不知世有阴谋人有诡谲，但他长在父母兄长的真心爱护之下，头一次触及这种来自血脉至亲的不知深浅不知真假的，疼爱还是算计？哪怕这是针对别人的，他还是感到彻骨生寒。

　　“别怕，我们都在，不至于护不住你。”
　　楚明辞揉着小狗头，安抚着尚年幼的弟弟。
　　“母亲平日里对你约束甚多，是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稍有疏忽就护不住你。如今你也懂了这京都背后的水深，日后行事需多几分谨慎，但也不必胆怯，每走一步无愧内心即可，取余的，咱们宸王府什么都不惧。”

　　楚明阳埋在楚明辞肩头重重点头，被兄长已经同父亲一般宽阔的胸膛抚平了那阵胆颤。他们是彼此交心可以托付后背的一家人，与那天家父子是不同的，没什么值得他惧怕的。

　　“好了，好生趴着，养好了就回去上学。南景的人着急出发，我后日就要走，走前就不来看你了。”
　　“嗯。”楚明阳颇为不舍，脑袋在楚明辞肩头拱了好几下。

　　楚明辞等人趴好，给掖好被子，自个儿方才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