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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藏在新宁大学的过去 ...

  •   在历时五年之后,黄石的房子可谓更加沧桑。外墙的爬山虎不知在春夏秋冬的转换中绿了几波,废墟里的野猫一家也不知又增了几代。

      楼道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墙壁更加看不出从前的模样,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阮蓝的高跟鞋踩着高窄的楼梯一阶阶上去,“啪嗒啪嗒”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三楼东户的防盗门上已经落满了尘土。脱落的绿漆下是布满黄锈的铁架,看来这五年间,连贼都不曾光顾。钥匙早就不知道沉到宁河里的哪个角落了,或许已经埋在深深的淤泥之下,或许已经被哪条不长眼的鱼吞入了肚。然而不用看她也知道,里面早已如同洗劫了一般,除了墙壁以外,已经找不到任何属于从前的东西。或许也不是,就连墙上,也在她的授意下被涂了黑漆漆的墙漆。

      阮蓝站在门外,伸出手去想要抓门。可当指尖碰掉上面落满的尘土后,蜷缩一下退了回来。对着这扇门,曾经的记忆潮水一般涌来,终于让她的目光不再是一贯的趾高气扬,露出了片刻受伤后的脆弱。

      旁边的门在这个时候突然打开了,吱呀一阵刺耳的声响,惊得她突然回头。

      “阮小姐吗?”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因为个子太高的关系,头顶几乎碰到门框,然而却丝毫不损他清俊的模样,“要不要进来坐坐?”

      是况海明况律师。阮蓝从前也是见过他的,只是见面的情况也如现在这般,不怎么愉快。这个人,似乎永远都与她站在对立的面上。她转过身去,收起脸上流露出的脆弱,又戴上了平日里的面具:“况律师别来无恙。”

      “好说好说。”况海明笑了笑,没有一点与人针锋相对的意思,谦和的如同邻家大哥哥,当然,如果是没有见过他法庭上铿锵激昂甚至是咄咄逼人的辩护的话,“我在里面煮了茶,上好的龙井,不知是否有幸请阮小姐共饮?”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他接着道,“就我自己一人,阮小姐大可放心。”

      听完这话,阮蓝才放下心来,疏离的点了下头:“那就劳烦况律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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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进入客厅之后,阮蓝就后悔了。这栋老楼的左右两户居然是相同的户型,而房内的一切布置,除了家具比较新外,布局样式都与从前的东户毫无二致。她的心不由一动,难得韩予铭还记着,她都快要忘干净了。

      客厅里是一套黑色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套专业的茶具,电茶炉上摆着一个透明的茶壶,里面浅青色的液体咕嘟嘟的滚着,嫩绿的叶子上下翻腾。况海明坐下去,修长的手指抓住壶柄拿下来,在阳光下指节几乎透明。桌上还倒扣着一本书,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况律师,提前养老了嘛!”阮蓝在他的对面坐下去,眼角斜瞄着陈旧的封面,看来还是古董级的英文原版。

      “哪里哪里,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关了火,他把杯子推到了阮蓝的面前,“我只是个茶道的门外汉,让阮小姐见笑了。可这茶实在不错,倒真的可以尝尝。”

      阮蓝低下头去,指尖在杯口上一圈圈描摹,微微发烫。半晌后,她淡淡的说:“况律师,你知道我并不是来喝茶的。”

      “那是来叙旧的吗?”况海明端起杯子来吹散上面盘旋的热气,“那么阮小姐一定很失望,韩先生今日并不在。”

      看来他很清楚里面的纠葛。阮蓝嘴角噙着抹空洞的笑意,轻轻说:“他究竟怎么才肯放弃这套房子?”

      “我想韩先生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只要拿黄石的项目来换。”

      “还有其他选择吗?”

      况海明想了一下,答道:“也不是没有,只是怕阮小姐并不一定给得起。”

      能够商量就说明还有可能,更何况这世上还没大有她给不起的东西。阮蓝放开杯子上的手,抬起头来问:“是什么?”

      “你的爱。”

      阮蓝沉寂了半刻,拿起沙发上的手袋来起身告辞:“告诉韩予铭,黄石项目的事情,我会考虑。”

      “那么阮小姐,不送。”

      门关上了,况海明鼻尖还萦绕着阮蓝身上DIOR香水的馨香。第二个条件倒是能一劳永逸,只可惜,她必定不会答应。

      “韩予铭啊!”况海明笑了一笑。如果他在曾经属于他的年华里遇到那时的阮蓝,必定不会如他一般把这样的宝贝弄丢掉。在他的指下,行云流水的拨出一串号码,正是通到韩予铭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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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黄石片区,阮蓝并没有急着回公司,而是开着车去了新宁大学。

      校门口仍是进进出出满满的学生,蔡伯依旧推着他的三轮车卖着烤地瓜,只是,头发比以前更白了许多。

      阮蓝开的车是一辆最普通不过的大众,平日里用来隐藏行踪。停在新宁大学的门口,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她熄火下车,踩着高跟鞋到了蔡伯的摊子旁。

      “蔡伯。”阮蓝轻轻的叫了一声。

      坐在马路边摇着大蒲扇的蔡伯站了起来,脸上和和气气的笑着问:“姑娘,要地瓜?”

      “蔡伯。”阮蓝的眼中多了层水汽,“我是蓝蓝啊,你还记得吗?”

      “蓝蓝?”蔡伯的脸上闪过疑惑,毕竟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人又有如此的变化,不可能轻易的就认出来。

      阮蓝见他记不大得了,准备再提醒他一下。可是刚一张嘴,蔡伯便想起来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兴奋的拉住了她的手:“啊,是蓝蓝呀!小韩每次来都提起你,说他做错事惹你生气了。怎么,现在和好了吗?”

      阮蓝听后心中一震,脸上飘过片刻的苍白。包裹住她手的是老树皮一样粗糙的皮肤,与她这整日里跑美容院做手部护理的有着天壤之别。可是那份亲切与温暖,却是最最真实的。

      韩予铭还记得她最喜欢吃蔡伯烤的地瓜吗?

      “他……提起我?”阮蓝不太确定。

      “可不是。”蔡伯爽朗的笑笑,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慈祥,“一个月总要来上个一两次。买两块地瓜,跟我聊聊天。蓝蓝啊,小韩他都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原谅他吧!这孩子也不容易,有一次发着高烧打车过来,烧糊涂了的样子,还非要吃我的烤地瓜。后来被他的一个朋友接走了,嘴里自始至终都喊着你的名字。”

      眼中的水雾越来越厚,阮蓝抽了下鼻子,勉强的笑了一笑,抓住蔡伯的手说:“蔡伯,不说这些了。给我拿一块儿地瓜吧,好久不吃,我都要馋死了。”

      被她这么一说,蔡伯果然就不再纠缠韩予铭的问题,掀起炉子上的盖布拿了块热乎乎的烤地瓜出来:“刚出炉的,又软又甜。”

      “多少钱。”阮蓝低头就去掏钱包。

      “拿去吃!”蔡伯佯装生气,套了个塑料袋使劲塞在了她的手里,“蔡伯一块地瓜还请不起吗?”

      阮蓝犹豫一下,收起了钱包,甜甜的一笑接在了手里:“谢谢蔡伯。”

      `

      啃着地瓜肆无忌惮的走在校园里似乎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情。阮蓝咬着甜腻腻的地瓜,脸上的表情愉悦。飞扬的青春,张弛的活力,这些东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尽管她在新宁城里是如此的有名,但在这个好不在意名利的校园中,她就如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没有被人像看到稀有动物一样围观。她穿过操场,漫无目的的朝教学楼走去。

      有篮球意外的滚到了脚边,阮蓝诧然停下,侧身奇怪的看着跑过来的少年。他的身材高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淌下的汗水湿了灰蓝色的运动衫。

      “抱歉,没打到你吧?”少年在她的面前停下,弯下腰去捡起球来抱在怀中,脸上是属于年轻人才有的羞涩。

      阮蓝下意识的朝远处看,果然,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站在篮球架下,起着哄的朝这边看。

      如果是同样年纪的阮蓝站在这里,这会儿怕已经顺阶勾搭上了。只可惜,她的心已经老了,也早就过了青葱纯洁的年纪。商场里浸淫如此之久,摸爬滚打尔虞我诈之下已经承受不起这种纯真。
      “你叫什么?”

      男生愣了一下,脸上可疑的飘过一丝红云:“我叫梁笑。”

      “听着梁笑。”阮蓝轻轻笑了一下,单单纯纯的,只是因为喜欢,“我叫王娜,今年已经27岁了。如果你想跟我交朋友的话,那么可以到鼎新大厦找我。”

      在听到“鼎新”的时候,梁笑的眼睛突然一亮。他随手把球扔回了球场,问道:“你在鼎新大厦做前台?”

      能都在鼎新一下找到的自然是前台,逻辑能力不错。阮蓝也不否认,抬步向前走去:“我原来就是这里的学生,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那我带你去转转?”梁笑似乎更加开心了,“重游母校,心情自然是不一样吧!对了,你是哪个系的?”

      “英语”两个字即将脱口而出,阮蓝的眼珠转了一下,把王娜扮了个彻底:“我是生物系的,你呢?”

      “我是建筑系的。”梁笑挠了挠头,很憨厚的模样,“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韩予铭的设计师,那就是我们系最有名的师兄。”

      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她就是化成灰了也会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很厉害吗?”

      “嗯!”梁笑自豪的说,“别说是新宁,就算是在整个中国,也没有几个人能超过他。”接着,他脸色一转,“不过,就是人品差了些。”

      “哦?”阮蓝皱了皱眉。

      “听说他还在宁大读书的时候,跟外语系阮蓝学姐好上了。俩人刚开始如胶似漆的,听说还同居了。后来不知道怎地,他突然移情别恋,就跟阮学姐分手了。阮学姐很伤心,没多久就出了国。其实男欢女爱的没什么对错,可阮学姐放着富贵荣华的生活不要跟着他过苦日子,他却还是这样薄情,就太对不起人家了。对了,这个阮蓝你应该也认识,她就是你们鼎新的总经理。”

      “哦,是吗?”

      “可是后来,听说阮学姐走后,韩学长才发现原来她才是他的真爱,于是颓废了好一段日子,跟那个插足的女人断了联系,直到如今,还在等着阮学姐回头。”

      原来自己的故事,在大家的眼中是这么个模样。以讹传讹而已,如果把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抖出来,可能就没有人觉得他可怜了。阮蓝紧紧握了下拳,转过头去眼中的情绪已经退了个干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如果有这么个女人爱我,我才不会出轨!”梁笑信誓旦旦的说。

      可是事实上谁又说得清呢?美女和才女,通常人的选择都会是前者。

      “那如果你是阮蓝呢?”

      梁笑想了一下,犹豫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阮蓝摇着头笑了笑,她也不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藏在新宁大学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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