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白暮千洲

2、番薯

　　小土豆闻言乖乖站了起来，但手还拽着不放，岑岚雾拍拍她的小爪子：“唉，小孩儿，放开。”
　　她摇头拒绝。

　　“你怕我跑了啊？”
　　岑岚雾现在哭笑都不是。

　　是了，算自己倒霉吧。
　　小土豆就这样拉着他，她走路小步小步的，跟麻雀一样。自己腿明明那么短，却害怕他跟不上。
　　岑岚雾好像带着个女儿。
　　小土豆拎着自己的购物篮，走路屁颠屁颠的，跑了一个又一个货架，她篮子装的满满的。

　　不是吧，还是个吃货。
　　——她跟岑溪是母女吧。

　　岑岚雾真是无语，买东西还杠上一个超级吃货的土豆。

　　“你少拿点儿，待会儿钱不够了我可把你押这儿啊。”
　　岑岚雾好心提醒，小土豆不理，自顾自放了几包薯片：“今天要把你们都带回去。”
　　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岑岚雾在一边看着，她跟囤货似的。
　　小土豆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她头顶上，那货架子对于她来说太高了。
　　她看上了那袋吐司，踮起脚尖儿，死命够不着。
　　岑岚雾看着好笑，这小东西是不是忘了旁边还有个大长腿儿，就她这样，估计再整十年的个儿，也够不成。

　　终于她放弃了。
　　“那个，”
　　她还没开口 ，岑岚雾调侃：“知乎一声，我给你搬个凳子。”

　　那袋吐司落在她篮子里。
　　“够不着还要吃，”我没帮你是不是要在这儿滚啊。
　　躺着等店员来问你：“小朋友怎么了，小朋友不能哭哦！”

　　岑岚雾忍不了笑她。
　　拍拍她的脑袋：“买够了没？”
　　小土豆抬眸，她掰着手指头算算账，嗯，好像差不多了。
　　对着岑岚雾笑笑。
　　点点头，又跑上去拉着岑岚雾。
　　“走吧，去结账。”

　　一下子觉得这货有点可爱。
　　又憨又萌。

　　小土豆带着他，自己那么蠢，还怕别人迷了路。
　　真怕她够不着柜台。

　　“结账。”
　　岑岚雾放上自己篮子，售货员把东西一件件用扫码枪扫描，再装上印着【新年快乐】和几句祝福语的红袋子里，电脑上付款额一点点增叠。
　　心都滴血。
　　岑岚雾扫一眼小土豆，真想把她给放这里抵债。

　　“一共247。”是个中年女人，脸上已经有皱纹。

　　“卧槽。”

　　岑岚雾咬唇，这死姑娘掐那么准。
　　刚刚好三块钱的跑路费。

　　“付了。”
　　听见对方收款的提示音，岑岚雾脸绿做一团。
　　“帮我。”

　　衣角被拉住，岑岚雾低眸看着，小土豆够不着，她脑袋刚到柜台高。
　　小土豆踮了踮脚，篮子被岑岚雾拿起来。
　　他是不想等她的，但看她这样子，属实是可怜的很。

　　“小朋友， 147。”

　　女人看见小孩儿语气都变得温柔，笑的暖暖的。
　　小土豆从兜里拿了手机，一个人点了半天。
　　岑岚雾挑眉：“不会微可以把自己押这儿。”

　　小土豆不说话，点着点着，手上动作停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付一下。”

　　这小东西不会是走剧本吧?
　　岑岚雾眼睛都瞪大了。
　　“………”

　　什么情况，这小东西买东西不带钱?不会是个偷了妈妈手机出来不知道密码的小孩儿吧。
　　我去。

　　“要不然你把东西放回去，小孩儿，我不是你爸爸。”岑岚雾劝她，可人家不听。
　　她眼泪快出来了，挤在眼角像受了欺负。
　　“你帮帮我嘛，我手机没电了，关机付不了。”

　　“求你了。”

　　小土豆拉着岑岚雾手指头左右摆啊，那么娇，那么萌。
　　岑岚雾无奈，真怕待会儿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哭爹喊娘的。

　　“行了行了，我今天就在你这儿了。”

　　“算我倒霉行吧，”

　　踩狗屎了这是。岑岚雾在心里吐槽。
　　他刚刚被岑溪坑了一把，现在又因为这小玩意儿倒贴。

　　“我付。”连声音都在颤。

　　小土豆拎上东西，走出门口就停下。愣原地不动像关了机。
　　岑岚雾看着自己为个位数的余额。

　　真倒霉，真无语。
　　岑岚雾出门，看着小土豆气的牙痒。
　　“站着干嘛？”

　　“等你。”小土豆说话软糯糯的，眼睛清澈。
　　突然又觉得她这人还可以，那么可爱，还想着还自己钱呢。

　　“你刚刚不是说要请我吃东西吗？”
　　岑岚雾笑僵住，脸快抽起来了。
　　——这东西敲诈自己还要吃。
　　——她是不是就知道个吃。
　　——吃个屁吃。

　　岑岚雾：“…………”

　　少年眼眸深，无奈，后悔。
　　——刚刚付那钱干什么。
　　——装什么菩萨
　　——把她抵押在这儿算了。

　　这到底是谁家跑出来的玩意儿。
　　——【北方的变异号超短贪吃土豆子】

　　“我刚刚看见买糖葫芦的，烤红薯也行。”
　　小土豆的思维好不一样。
　　她长那么短……还那么喜欢吃。

　　“昂，是是是。”岑岚雾简直了。
　　活那么大岁数，17年啊，愣是没遇见那么牛逼的人。

　　——老子等你吃，老子就看着你吃。
　　——吃完老子就把你送派出所里去。
　　——让你去那吃，去派出所更好吃。

　　岑岚雾弯唇做出一个，下一秒就把你砍死在这儿的笑。
　　小土豆那么憨，她什么都没想，傻乐傻乐的带着岑岚雾走。

　　岑岚雾给她买了两根烤肠。
　　她要加麻加辣，辣椒面糊了一层又一层，还拌着花生碎。
　　岑岚雾看着都会莫名口水流。

　　两人站在街上。
　　雪堆了一层又一层，街上都是不同人的脚印，被踩出来，它们通往远方，却被深深的积雪埋葬。
　　就那么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重复着。
　　雪在下，他们在走。

　　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目标，在这条路上，在这片大地之上，一片茫然，一片仓促，喧哗的，喜庆的，忙碌的，他们各自忙着，忙着，留下的仓促之迹，却被雪花一点点深埋。
　　这份喜庆，把雪花儿照成了淡淡的粉色。灯下的繁忙，灯下的路人，灯下的街道，灯下这个普通，平凡的，却又那么不同的除夕。

　　小土豆嘴小，唇上嫩红嫩红的。
　　像小兔子，明明嘴巴不大，却要一口吃下半根肠。
　　调料全都糊在嘴边上。
　　岑岚雾看着眼馋，还以为她会拿一根儿给自己。
　　太做梦了。
　　小土豆吃完一根，舔了舔唇，她拉的呼啦呼啦的喘，热气从嘴里的冒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下变成白雾。
　　她确实望了眼岑岚雾，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最后一根都吃完了，愣是没想起来对方。
　　她嘴唇更红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你吃也吃了，我兜也空了，现在咱俩，两不相欠。”
　　小土豆脸型圆圆的，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女孩儿的前额，修饰脸型，又显得青涩稚嫩。
　　本来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又萌又呆，原本应该那么招人喜欢，结果在这个除夕，成为了岑岚雾最最悔恼的时间线。

　　“那个，等一下。”
　　小土豆叫住岑岚雾，拽住衣角不让他走。
　　怎么?还就看上我了？天底下那么多人不愿意讹，就那么精准看上我这一个?

　　“我穷的很啊，现在兜里一分都没了。”
　　小土豆歪头看着他，眼睛那么大，那么真诚。
　　“装可爱也没用。”
　　岑岚雾摆手。
　　“不是。”

　　小土豆挥手招呼他弯腰。
　　岑岚雾摆着臭脸，折下腰来靠近看着她。
　　“我叫……叫fanshu。”
　　岑岚雾没搞清楚她说的是哪两个字，注意力集中在后面，突然觉得好笑。

　　fanshu?fanshu?fanshu?
　　她刚刚在说什么?
　　fanshu?fanshu?

　　她叫“fanshu?”

　　fanshufanshu?那不就是fanshu“番薯”嘛！

　　“啊？”

　　“不是吧”。
　　他笑的像个妖孽，像个变态。
　　“番薯……番薯……哈哈哈”

　　这土豆子叫番薯。
　　哈哈哈哈。
　　叫番薯的土豆子。
　　哈哈哈……

　　fanshu见他笑，小巴掌糊在他脸上。小姑娘力度轻，不过还是让对方懵的脑袋。

　　他眼里有些震惊。
　　“是凡述！不是番薯！是凡人的凡，讲述的术，不是那个吃的番薯。”

　　岑岚雾还是想笑，“叫番薯好听。”
　　见他这样又皮又贱，凡述蹲下腰把脚边儿的积雪团成球拿起来。

　　一下子砸在岑岚雾脸上。
　　雪花炸裂，四散的溅在他脸上和脖间。

　　“哎呀卧槽。”

　　“你TM干嘛？”

　　岑岚雾被冻得挠耳挠腮，他好不容易把积雪弄干净，就见到这小姑娘在笑自己。
　　“笑什么笑，你这小学生没学过道德与法治啊，拿雪球乱砸别人，信不信我去你们小学告你！”
　　小土豆听见他的话又气了。
　　这次没打雪球，凡述上前一脚踩在岑岚雾腿上。
　　他鞋子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脚印。

　　“你才小学生。”

　　好吧，这小东西又小，脾气还大。

　　岑岚雾懒得跟她闹，他一个高中生，难道还沦落到跟小学生打架。
　　“我就是想给你加一个微信，你记一个我的号码，回去之后我把钱转给你。”
　　岑岚雾上下打量，这小家伙怎么看怎么骗人，怎么看都不能相信。

　　“你一个20多岁的大男人，/放屁！”

　　岑岚雾打断她，“狗屁的20多岁的人，老子今年才17，点5。”
　　他语气重点强调了后面的点5，也是在警示她，他不同于她这样的小学生，他卡年龄卡的很好，风华正茂。

　　凡述瞪眼，围着他一圈走：“你……你长那么高的个子，怎么可能才高中。装嫩。”

　　对，装嫩，她嘴里吊着这两个字。
　　这个小东西，怎么吃完了就不认人呢。岑岚雾悔死了。
　　岑岚雾看她一脸懵逼，伸手比了比她的身高：“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矮，老子长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那么矮的北方人。”

　　“变异了吧你。”

　　凡述还不服，声音那么嫩，还要跟对方吵：“我才不是小土豆！”

　　“我还会长的，你懂不懂！”
　　岑岚雾又是对她好一通嘲讽，但又不乐意跟一个小学生在这儿吵。

　　少年青春期已经过近尾声，声音又沉又稳。
　　“我确实不懂，不过我看你这样子，过了青春期估计也这么高。”

　　说着，少年还是很随心的，拿出手机。
　　打开便签：“手机号码。”

　　凡述嘟嘴，还是个气包子。
　　“赌个屁的气，你讹了我那么多，刚刚没把你押在店里我够善良了。”
　　凡述扫了扫肩边的积雪，走上去：“137＊＊＊＊＊＊＊0”。

　　少年记下了。
　　把手机息屏：“你要是敢报错，我分分钟去小学把你揪出来。”

　　“说了我不是小学生！”

　　“咋着?初中生啊？那你也够矮的。”

　　少年直起身子：“记得还钱啊，下次别偷你妈手机出来了，番薯精。”
　　少年一袭黑衣，身上如同裹着宝钻的富公子。

　　一头碎发的碎发洒在光里，透过发丝，能瞧见那双深邃的眸子，显出淡淡的黑棕色，高挺的鼻梁，整张脸不显出古书中富公子的俊俏模样。
　　宛若初开的樱花，娇嫩的样子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