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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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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杀人夜。
今晚,是没有月亮的。漆黑,往往是和鬼蜮伎俩交织在一起。见光与否,都得消逝。
暮色苍茫,密林深处,暗流涌动。一群乌鸦从幽绿丛林中飞出,如同一阵黑色的迷雾。一个灰色的影子在密林深处骑着马快速穿梭,就如同一只幽灵,亦或者是一位女巫,想把入侵密林的杂物,统统赶出去。
李茵甩了大概三匹人。这三匹人,有一匹是老海棠树的。
李茵从马上下来,来到湖边。她满手是血,多数是别人的。手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双眼疲惫不堪,耳鸣,而疼痛是从脚心开始的,慢慢抵达脊背。
那些人带着一群狼狗在丛林中嗅气味,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狗鼻子灵,闻血腥味,没有丝毫差错。她方才在树上,拿撇火石,点燃檀香,熏了一身,气味才淡了些。
流光蹭了蹭她,她把手上的血迹擦在了手帕上。方才马受了惊,李茵把手帕蒙在它的眼睛上,才载着她趁势冲出密林。
她冲出密林,新的危险悄然而至。
李茵听到脚步声,把马拉向一边。湖水反光,一把刀冲李茵背后袭来。李茵翻身上马,用绳套勒紧黑衣人。黑衣人脸呈猪竿色,不停用手肘猛烈撞击李茵的腹部。李茵忍着痛,急中生智,反手用小刀结果了他。
那些人藏了起来,这是试探。她必须清醒,也只能清醒。她一旦倒下来,那些人就会蜂拥而至。
李茵快速地缕清思路。四方客栈她没有去,那张纸条没有署名,也许是个诱饵。她早已把全部的心思都寄托在了登州的芳莱酒庄。
芳莱酒庄是林达名下的,也不知道林达是否搭理她。她在酒庄留了言。万一远山真的不再理会她?
听天由命。
李茵不明白,自己明明不是赌徒,却总是像极了一名赌徒。或者不是像,而正是一名赌徒。只不过,普通赌徒赌的是钱财,而自己赌的是命运。
林达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慢慢从床上起来,点了灯。
她看着自己作的画,画中人一身深蓝道袍,头戴翠玉冠。丹凤眼,柳细腰,皮肤细润光滑。
竹沁怎么就长成这副模样?
五年未见,愈发爱慕。她情不自禁地用唇轻轻点了一下画中人的脸颊。这副画是听魏宥的描述下创作出来的,她真羡慕魏宥,有时还能见到竹沁。
忽然,她感到一阵心悸,那心悸就如同千锤砸向自己的心口似的。她想起张让,提及竹沁在酒庄留了言。方才自己怎么就耍小脾气了?
于是,她把张让喊了过来,语气有点急促,低声道:“你刚刚提及小沁留了一句话,她说了什么?”张让把纸条从怀中拿了出来。纸条上写着:“孤竹立远山,曲径问幽深。”
远山,幽深。
林达想了想,说:“安泠附近有密林吗?”张让说:“有一处,离大营大概10里。”一个士兵冲进营帐,说:“将军,瞭望台东南方向,发现信号烟花。”
林达也顾不上心悸了,自己带上药。她叫上张让和萧其,一同骑马前往密林。丁仪捧着温好的药汤进来时,林达没留意,正要出去,一不小心,青花瓷碗四分五裂,药汤溅了少许在丁仪的空青衣裙上。丁仪说:“怎么了,出什么事?”林达没理她,翻身上马,急忙驶出营帐。
一个小兵很有眼力劲,看了看丁仪,说:“回丁小姐,将军有紧急军务。”丁仪笑了笑:“原来如此。”
李茵发了信号烟花,坐在地上,说:“都出来吧,我们谈谈。”
为首的人缓步走出,把面罩拉了下来,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说:“庆云郡主,不要垂死挣扎。你已经被包围了。发信号烟花,于事无补。”
李茵说:“四方客栈。”
黑衣人神色变了变,和他的同伴们点头示意,说:“郡主果然聪慧。先后退,让我们听听郡主的遗言。”
李茵缓缓说道:“你们埋伏在四方客栈,却扑了空。你猜测我可能先去登州,从登州到临州,想要不为人知,只能经过此处密林。密林是暗杀的好地方。到时把尸体扔进粼湖。”
李茵说完,指了指身后的湖。
黑衣人首领说道:“不错,继续。”
李茵道:“派你来的不是王善。”
黑衣人说:“我们就是他派来的。”
李茵说:“不用强调。王善的人我早甩开了。老海棠树找不了像你们这种高手。利用美学杀人,效仿当年的凤凰展翅。”黑衣人想继续说话,李茵把食指竖起,放在唇边,说:“不要点明,让我猜猜。”
黑衣人旁边的副手听得不耐烦了,说:“别跟她玩这种把戏,她在拖延时间。现在一起上,杀了她,扔到湖里。”
黑衣人首领沉默不语。李茵见他有点动摇,继续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神意,骗人骗己。破除迷信,法治而立。谋杀钦差,按大成律法,凌迟处死。妻儿老小一律发配边疆。”
黑衣人看了看旁边的副手,说:“平真殿传达神意,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马蹄声渐近,李茵笑了笑,说:“她来了。”
其他黑衣人听闻了李茵先前的话,感觉束手束脚,竟不知该如何自处。有些事情便是如此,大家心知肚明。结果点了出来,反而大家尴尬不已。领头的没有动静,其他黑衣人有着自己的心思,左顾右盼。副手按捺不住,先出手,手拿巧丝线向李茵袭来。就在这时,林达一箭射中其手臂,正准备射第二支箭。
李茵说:“远山,别杀他。”
林达下马,走了过来,玩味地看着李茵,说:“这不是历城的酷吏之花吗?怎么搞成这副狼狈样?”
李茵说:“这不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表现一下吗?”然后,李茵走向那个黑衣人首领,行了礼,说:“乔宗主。”
为首的黑衣人,愣了愣,赶忙施礼:“郡主,多有得罪。多谢郡主的不杀之恩。只是……”说着,看了看副手。
李茵道:“这个神谕,是他传来的。这个人我得留下。乔宗主卖我个人情。其他人您带回去。他们大多数是与此事无关,不予追究。”
乔宗主说:“好的,郡主。后会有期。”
李茵点了点头。李茵看着副手,副手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认得副手,这个人曾是前朝的黎安国师,曾经与平真公主有过一段情。
李茵向他行了礼,笑着说:“黎安国师。”
国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要杀便杀,不用指望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我不会说。”
李茵笑了笑,说:“我问了吗?怎么紧张作甚?”
说完,便不再理他。她走向林达,轻声说:“一会儿,趁机把他放了。他是鱼饵。我们现在回去你的驻军大营。”
林达问:“你现在能骑马吗?”
李茵说:“我试试”。
大家各自骑马,准备离去。
黎安感觉异常,大声呼喊说:“庆云,你放了我,你会后悔的。下次你就不会有这么好运气。”
李茵回答说:“本宫做事从不后悔。生死有命。你走吧。”
李茵和林达回到驻军营地。
林达吩咐属下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以及药物。
不一会儿,林达转过身来,看见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
林达拉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看着这个让自己神魂颠倒,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用手描绘着她的眉毛,她的轮廓,以及她的唇。
林远山慢慢靠近,由远及近,似吻非吻。终于,远山鼓起勇气,准备一宿芳泽。
李竹沁睁开眼睛,用手轻轻抵住了,小声说:“远山,不要开玩笑。”
林远山顺势把她拉进怀里,笑着说:“那么小气,一点报酬都不给?”
李竹沁说:“远山,机会难得,好好把握。”林达听闻,松开了她,说:“你什么意思?”
李茵一字一句道:“装模作样,深情款款。”
林达脸都红了,怒目而视,不发一言。
李竹沁缓缓站起身,伤口随着肌肉拉动,一直看着她,说:“你何必如此纠结。”
“纠结什么?”林达双臂交叉着手问。
“疑心我与殿下有男女之情。”李茵眨眨眼睛道。
“难道不是?”林达提高声音。
“当然。我与殿下本就清清白白。”李茵说:“哪怕我之前与他有过婚约,我的心意不会变。”
“你有志气,能自成一派。”林达拨弄衣服上的纽扣,然后看着她,哼了一声。
李茵用手压了压太阳穴,揉了揉眼睛,道:“我要沐浴了。请将军回避一下。”
有事就远山,无事就将军。
林达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李茵叹了口气,走到屏风。屏风上绣着青竹,苍翠欲滴,亭亭玉立。她抚摸屏风,有点自责方才说话的语气。氛围本来就很好,自己本来就对远山有意,怎么就……
她想了想,罢了,还是先沐浴吧。她试了试水温,水温刚刚好,水里放了硫磺,着手宽衣解带。
远山站在帐外,拿着衣物。不由自主地傻笑了起来。五年未见,竹沁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况且,刚刚她还解释了。
事情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远山,远山。你在外面吗?”听到竹沁呼唤自己,她立马进入营帐。
李茵看了看她手里的衣物,笑着道:“你拿着衣物作甚,放在屏风便好。”
“你身上有伤,我想帮帮你。”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李茵穿戴好衣物,远山用手帕帮她擦干头发。两人说着体己话。
一切刚刚好,但不速之客已至。
丁仪拿着温好的药,进入营帐。道:“远山,该吃药了。”
李茵听闻,按着林达的手,转头看向她,眼神显然不悦。
林达忙说道:“这是丁仪,是……”
丁仪急忙抢答:“李大人,舍弟与远山结秦晋之好。我是来筹办婚事的。”
晴天霹雳,氛围降到了冰点。
李茵笑了笑,心如刀割,说:“恭喜恭喜,婚仪什么时候举行?”
她的笑声太过惨烈和刺耳,林达听出寂寥和失落。
丁仪大大方方,说:“十日之后。到时李大人一定要亲临。”
丁仪的弟弟丁澄是个痴儿,字都无法认全。人们笑称:丁痴澄。
李茵说:“那想必令弟定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贵公子。丁小姐才会极力促成此事。”
丁仪的表情很是玩味,没有说话。
李茵决定乘胜追击,说:“丁小姐,我们曾经见过面。两年前,十月十三日。在东宫,你因勾搭太子殿下不成,被太子妃请出来。那情景,我至今不忘。”
林达听完,笑了笑。若是哪家老实人娶了丁仪,那么绿帽还真不少。
丁仪尖叫了一声,然后满脸梨花带雨,道:“李大人,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
李茵从容不迫,说:“你若不认,我即修书一封给太子妃。让她作证。想必她很是愿意。”
丁仪剁了剁脚,哭着跑出营帐。
李茵不满道:“你怎么眼光这么差,选这种货色?”
“丁家送来的,派来监视我。”林达说。
“想必丁家做足功课。脑子不太灵光,容貌有三分像我。”李茵解开外套的盘扣。
“我没碰她。竹沁不要在意。”林达说。
“我相信你会处理。要是你找个借口搪塞,我定不会轻饶你的。”李茵拉了拉远山的耳朵。
“一言未定。”远山用额头抵住她的。
李茵笑了笑,回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