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9 一万日元的秘密 ...
-
浅川的心情如坐过山车，再次跌倒谷底，说着要一起担惊受怕的人不仅没有担惊受怕的表情，反倒是轻飘飘的问起：
“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
什么！？
谁要和你一起坐在气垫上吃东西！？
吃的是什么东西！？
浅川不信邪，拼了命的拧着门把手三百六十度旋转，仙道一副看好戏的姿势倚靠在墙角，一口水一口能量棒，后来实在看不下去怕她伤了手才叫停。
“学姐，门把拧下来的话，更出不去了哦。”
一句惊醒，浅川连忙收手跑回气垫上，重重的坐下。
“你为什么能那么淡定，知不知道要在这里过夜了？”
夺走他的能量棒，双瞳聚光如一把利剑。
“我知道啊，可是刚刚也试了好多次，打不开就是打不开嘛。”
自由散漫的神情好欠揍，仿佛这件火烧眉毛的事与他毫无干系，浅川气的要将他的能量棒捏散了。
“啊，我没吃晚饭诶，学姐。”
下垂的眼角，无辜的大眼睛，仙道眨眨眼睫。
“拿走。”
这是什么撒娇口吻令她心痒痒，赶紧把这一小口食物塞回他的手里。
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浅川在心里默默复盘，想到雪奈有提醒过她这件事不简单，她仍选择孤身前往，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虽然不知道被谁恶搞，但从这封信与留在天台的珍珠发圈基本能猜此事与她的绯闻有关。发圈是几周前掉落的，当时整个学校都在热烈讨论她的新发型，捡到的人一定也知道。如此机密的天台都被发现，看来应该是那日跑太快掉在了篮球馆的楼道中，而会出现在这里又与她不对付的只可能是每日放学后留校观摩篮球队训练的应援队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片天地。
看见了她的伞，仙道的校服，一张可以被认作为床的气垫。
解释不清的关系百口莫辩，交往的证据就在眼前，所以决定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天台上狠狠给她上一节课，这么推测合情合理。
“抱歉，连累了你。”
仙道搓手掸去站上手指的饼干屑，耸了耸肩：
“为什么不觉得是我连累了你呢？”
浅川没有讲明的原因他似乎都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反锁，是谁在背后恶意伤害她，始作俑者有何居心，他一目了然。
“因为你和她们没任何关系啊。”
被喜欢不是你的错。
“这样，那就当扯平了。”
两个小时的训练使人疲惫，仙道身上淡淡的清香是沐浴后的味道，头发看着又没洗过，在夜空中汗珠如珍珠。
“擦一下。”
风那么大，会生病的吧。
“谢谢。”
浅川不再自作主张给他擦汗了，丢了一包纸巾到他怀里，纸巾吸收了水份变得淡薄，是第一次看到仙道头发这样塌下。
“为什么不洗头呢？”
“饿了，想早点回去。”
天台没有垃圾桶，揉成团的纸巾无处可丢，仙道看了看四周，还是塞进了校裤的口袋里。
才不是什么想早点回去呢，也是有充裕时间洗澡的，只不过想到吹头发会赶不上七点来找她才洗到一半就换了衣服跑上来。
雪奈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堵在二年级教室前，越野以为是来找她的，被抓到角落的却是仙道。
“未空收到了一封信，看着像女生的字迹，写了今晚七点去天台找她。那个天台她和我说过是你们经常午休的地方，按理说不会被人发现，可是现在暴露了，我认为来者不善，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仙道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他有同样的预感。
“学姐我会把她安全带回家的，请你放心。”
想到这里，仙道不由得躺倒，承诺的事好像没做到呢。
不过至少现在，浅川不是一个人绝望的在这等待救援，从他出现开始，眼神中的恐慌演变成了焦灼，也算是褪去一层伤害。
仙道带了两根能量棒在身边，已经都吃完了，宝矿力水特倒是充足，比起饥饿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平均气温二十八度的六月下旬，夜晚的体感温度徘徊在二十三度左右，完全暴露在外的阳台上毫无遮挡，阴天的夜晚狂风大作。
身着夏季水手服的浅川与白T恤长裤校服的他，手边仅剩一件春季校服外套，这些加在一起，足以驱赶黑夜的寒冷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一直坐着不动的少女已经起了鸡皮疙瘩，她的手来回抱臂上下揉搓，试图令肌肤回温。
“穿上吧。”
仙道将身后的外套推了过去，从一开始这件外套就是为她而准备的。
“谢谢。”
拉开拉链，浅川将外套披在肩上，整个人瞬间暖和了许多，四肢血液很快顺畅流动，穿与不穿的区别太大了。
简直是从冬天被带回来了夏天，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小凸起消失，她爬到角落抱起枕头，想了想。
“如果真的要睡一夜，这个一起用吧。”
仙道的外套据他所言是拿来当枕头的，现在枕头被她当被子，那就要还他半个枕头。
“没关系，我不需要。”
想将两颗脑袋并列靠在不足八十公分的软枕上吗？
想，所以才要拒绝，长夜漫漫对人性的考验这才刚开始。
临海的陵南从天台望去，正对着操场与教学楼，朝海的另一面在身后，湿润的海风被建筑物挡住了大半，风声萧萧而来，猛烈的撞击着墙板。
浅川起身多次反复尝试解锁，仙道也在她的鼓动下摸索着玄机，这种最原始的锁门方式简单粗暴，一时之间没有破解的方法。
“你没吃晚餐，不会饿吗？”
第n+1次对着门把手唉声叹气，失望而归的少女甩着仙道那件大尺寸的过长袖子在空中无聊画圈，像是小猫似的跪坐于气垫，双手拢在身前匍匐着，抬起明亮的眼睛选择开启聊天模式。
“还好，一个晚上问题不大。”
两根几百大卡的能量棒当然不够，为了减轻浅川的负罪感，仙道故作轻松。
其实肚子饿的都发出轻微咕噜声了，只不过被寥寥风声盖过，她听不见。
“看来这里还需要放点吃的才行。”
瘪着嘴，浅川在兜里摸索，一无所获。
这件校服是仙道的呀，哪里会有吃的，无可奈何仰望星空，阴天的夜空与晴天相差甚远，要使劲找才能从厚重的云层间捕捉到一两颗星，发着微弱的光芒。
“同意。”
仙道也躺了下来，双手交叉于脑后搭了个人造靠枕，如果是满天星云密布该有多好，一定会是个浪漫的场景。
神奈川不比东京，前者在七八点就变得静谧安宁，而后者在同一时刻华灯初上，如果夏季的东京塔以清凉的白色灯光交替变幻也一定是值得观望的风景线。
只可惜，原生态的自然景观也没有，摩登现代的城市景观更是遥不可及，连个能一人一只耳朵挂上耳机的walkman也与书包一同被留在了楼下的更衣室内。
“你会每天和爸妈打电话吗？”
浅川早就习惯了半个月不见父母的独居节奏，一个人打理生活既培养了独立自主能力，又有比同龄人更多的自由度，与她而言这件事利大于弊。
“不会诶。”
仙道明白她想问什么，如果有这种习惯就会被发现彻夜未归，或许半夜就有人找来了，值得注意的是仙道最后出现在学校的地点就是这栋体育馆，他的私人物品都在，一定会顺利被援救。
“我也是。”
前提是两位独居高中生都有每日与父母保持通讯的习惯，然而他们都没有，这条是死路。
雪奈每天都会和浅川煲电话粥，如果某一方接起的状态是困顿的，就会礼貌挂断。事实上，从七点半起浅川家的电话就响个没停，连着打了六通无人接听后她才放弃，出于对仙道的信任她断定两人在某处约会还没到家，于是放下心继续研读手边最新上架的爱情小说集，为表白寻找灵感。
“有个问题很好奇，一直忘了问你。”
那就聊天吧，如果真的无所事事，至少可以保持清醒。
“嗯？”
上次在这里仙道好奇的，还是所谓“定价”，今天又是什么？
“家里明明很近，开学那日怎么会出现在电车上？”
这个问题一直到那日试镜一同搭乘电车回江之岛站才有了意识，是一样的路线，从镰仓站出发的列车上一样的座位，冷气吹在浅川的裙摆上，她难以置信的动人侧脸迎着光，令人呼吸一窒。
是那一刻，仙道想起了初见她的画面，少女温柔的眉眼不再是一副惊奇与霸道，不一样的心情有着不一样的神情，不一样的神情却有着一样的灵动。
简而言之，都很可爱。
“哦，那个啊，本来也不会迟到的，我预留了二十分钟提前到校，毕竟谁会在开学第一天就做好迟到的准备啊，那不是……”
笨蛋吗？
浅川赶紧捂住嘴，被cue到的笨蛋眯着眼等她脱口而出。
“是什么，学姐？”
那次可是超生气的，仙道跟随的一路她都顶着张臭脸，声音是软软糯糯没错，可责任呢全往他身上推。作为后辈与身形高出一截的男生，他完全不打算反驳，没叫她及时下站害两个人同时迟到的锅，他背就是了。
“咳……这不重要。总之那天或许注定是要迟到了，准备出家门的时候发现书包没了就立刻搭车去取，所以才会在回程的车上遇见你。”
仙道没有追问下去，书包不在家又去哪了呢？前一日在流川家吃饭忘记带回了而已，这些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她注定会迟到，注定会在那班从镰仓站始发的列车上睡着。
“Soga。”
会心的微笑在不见月光的夜晚浮现。
无论是张着嘴用力呼吸失去表情管理却依旧如美神降临的漂亮脸蛋也好，睡着了也能大力抓住他的校服外套不放的霸道也好，一路上大步流星想甩开他又甩不开的傲气背影也好，大礼堂侧门一口咬定他一定认得自己的自信也好。
仙道没有辜负这些注定，她注定的迟到演变成了他注定的心跳。
浅川不知道，仙道云淡风轻的每一秒，在她身边的时候，也时常会出现不规律的心跳。
“那你呢，你也住学校旁边啊！”
这个问题同样适用于他，住在步行可达范围内的少年又怎么会出现在那班列车上？
“嘛，我以为坐第一班JR从东京来时间是刚刚好的。”
凝视同一片天空的两双眼睛看见了同一颗明亮的星，深蓝色的底色上布满了雾霭般的浮云，月亮露出尖尖，原来它一直都在。明星追着云走，走得很慢，慢到令人止不住去思考。
与TA的相遇，是否是命中注定。
风声消去，海浪停歇，海鸟不再嘶鸣的海岸线亮起无数盏灯，一颗连着一颗，如繁星坠入深海发出最后的璀璨。
浅川支起上半身，双手抱膝而坐，她的思考被打断，突然间的清醒。
“仙道……”
低垂的天幕下，血液的加速流动，不可遏制的心跳与想要逃离此处的意识直冲云海。
“嗯？”
视界是白色字样的“SENDOH”将她包裹成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触手可及的右前方。
是该说些什么浪漫的话，匹配这一晚难得的幽静，对着那双全然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浅川将脑袋也埋进外套中，拉链被拉到顶端。
“我想离开这里，我……”
音量逐渐降低，真是令人尴尬到扣手心。
“你怎么了？”
仙道也跟着严肃起来，为什么突然一副受尽欺凌的楚楚可怜模样，连对视他的勇气都没。
“我好像水喝多了。”
像只缩头乌龟连头顶也不见了，仙道看了看她身后那瓶早已见底的宝矿力空瓶，停顿了片刻后陷入沉默。
比一件校服够不够驱寒更迫在眉睫的难题出现了，对任何事情都能应付自如的人，能否成功解救内心逐渐崩塌的少女？
“应该有别的办法下楼的。”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没有嘲笑之类的情绪，浅川因此而心定不再觉得羞耻。
钻出额头，紧接着是眼睛，然后鼻子嘴巴下巴全都出来了，随着气垫的回弹，仙道起身朝着几面砌到腰腹位的墙走去，以尖锐敏捷的目光寻找出路。
浅川也跟着踩上鞋来到他身边，多一双眼睛多一个可能，甚至。
“我知道怎么下去了。”
她比他更有穿梭在墙宇之间的经验，抓猫的那些夜晚练就了一身绝技，矫健身姿爬上爬下，轻盈的踩踏在钢板上飞檐走壁。
难不倒她，如果不是漆黑一片视觉受阻，如果不是顶楼的高度劝退，她会毫不犹豫的爬上台阶翻出墙外，灵活的跳上两米开外的水管，牢牢抓住后稳扎稳打向下爬，如果有开着的窗户就跳进去，如果没有就一路爬到终点，等双脚踩上平地后，这场噩梦就会结束。
“你在这里等……”
仙道也确定了同一种可能性，也是唯一的可能，他伸手指向那根黝黑的水管，隐隐约约反射着光。
“不，你等我吧。”
浅川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停留在自然垂落的位置。
“学姐，其他事都可以让你，唯独这件事不能。”
松手的那刻，仙道已经抬起手，轻轻柔柔的拂过少女蓬松的头顶，他总是具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透过掌心的温度从发梢传遍全身。
“我也不能。”
这次魔法却失灵了，浅川的观念中不存在男生必须照顾女生的陈旧习俗，后辈要尊重前辈倒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水管至少两米远，这里是五层楼高的天台，我想基本的算术难不倒你，如果一脚踩空呢？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这张学姐牌她刚想打，仙道就换了进攻模式。
没有夸大其词，只是描述客观事实，浅川绝佳的视力与丰富的经验告诉她，仙道是更适合以身试险的人选。
“那你也别去了，你去我就跟着你，而且我想了想，其实还可以忍忍的。”
实在不行……
浅川没敢想下去，现阶段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忍不了是最终结果，只是她同样也不会允许仙道有坠地的可能。
重新回到气垫上的两人呼吸加重，各自陷入沉思。
想要在天台安然度过这一夜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生理需求打脸速度惊人。与其在仙道面前做出颜面尽失的举动，浅川宁可爬楼的时候摔下去，这点高度也就骨折，死不了。
“还好今天出门喂过猫猫了。”
浅川望天，想通过说话的方式将注意力分散。
“晚餐吃了什么呢？”
仙道自然聊起。
“今天做了苦瓜炒蛋、洋葱炒牛肉还有味增汤，都很简单。”
一顿仅需二十分钟就能完成的美味，话音刚落就觉得不妙。
“学姐果然烹饪有一套。”
少年话中有话。
“啊……抱歉，抱歉！关于之前答应你要一起做饭的事没履行承诺，上周太忙了所以……”
浅川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到从未预设会有人从第一句话起就在做铺垫。
“没关系，承诺这种事听过就好，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随意的口吻，漫不经心的情绪，在影射些什么。
“不是这样的。”
突然坐立，于心有愧。
她是一诺千金的人，她向来恪守信用与原则，她没有不把答应他的话放心上，只是突如其来的情感波动令人寝食难安，她想暂时逃避仙道一下下而已。
不想被认作是背信弃义之人，明明不在乎别人看法，在他面前却不想。
“我……”
难以启齿的原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我好像对你有不一样的感受，超越普通朋友的感受，会脸红心跳变成传说中喜欢才会害羞的模样，所以才要拉开彼此间距离？
说不出口，在没确认只是怀疑的当下，浅川咬唇低头，对自己很失望。
“真的不用太在意，我是个很随性的人，不要为了这种小事而自责。”
一记鞭子一口糖，仙道笑笑安慰道。
这不是小事，即使你没所谓，可她却因此而更在意了。
“明天？明天我就有空。”
“好，我也有。”
总要想办法补救，基于无辜的少年这一夜连便利店的便当都是奢望，明天必须好好补偿他。
浅川在闲聊中更主动，一旦闲下来她就控制不住被身体本能所牵制，从你一言我一语到她一个人的话语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篇幅后，校服的下摆都快被她揉起球了。
看着仙道那瓶也喝完的饮料，为什么他就不想上厕所呢？
男生解决这种问题也不是那么麻烦，固然有损形象，可在大自然的召唤下，谁又顾的了那么多。
不会真的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吧？
越说越无法集中精力，到后来有些语无伦次，亮晶晶的眼睛空洞而无神。
“我睡一会儿。”
力气悉数用尽，这个方法也不管用了，少女压着小腹转过身去。
辗转反侧的同时不敢大幅度舒展四肢，无论哪种姿势都抵抗不了愈发强烈的生理需求。
“学姐。”
仙道轻拍她的肩，风一般的温柔并不能抚慰她的焦躁。
“什么事？”
口气又变回了那个拽拽的前辈样。
“躺在腿上睡觉，是一万吗？”
平静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乱开玩笑？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你也想赚这个钱？”
此刻并不是完全忍不住，根据体感外加对自己身体耐受度的了解，这件事将在半小时后失控，想到这她更是不耐烦了。
没有聊天的心思，明白吗？
急需进入自我封闭模式。
“不，恰恰相反。”
仙道耐人寻味的丢出第一枚炸弹，心湖起了涟漪。
“什么意思？”
她为此而转过身，两张脸面对面。
“我身边正好有一万，所以……”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月亮从云层后钻了出来，一定是天空的繁星多到挤不下了，才会滑向他的嘴角。
“你能为我提供服务吗？”
清澈的眼眸折射出深邃的蓝，阴沉而浓郁的黑夜下，这双眼睛是认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