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新雪》与景余

50、Chapter 50

　　闻喑被纪淮弋抱进二楼的时候整个人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立在那里，如同风损后的沙丘。
　　是空的，是风平浪静后的空缺。

　　“闻喑。”纪淮弋把他放到床边让他坐下，并轻声喊他。

　　闻喑木然的神情让纪淮弋感到不安，他拨了拨闻喑湿润的碎发，不知道安慰什么才好。

　　闻喑回神了，他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纪淮弋。纪淮弋很小心，他从来几乎没有这么直观的见过纪淮弋的这种小心。

　　闻喑的手伸了出去，他不知道要将自己的这只手停到哪里。
　　纪淮弋抓住了闻喑半空中地手，“怎么了？”

　　闻喑坐在床上，仰头看近在咫尺的纪淮弋。“你把一切都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闻喑说完地时候终于释怀般的流出了眼泪，他把头别过去，不再看纪淮弋的反应。

　　闻喑不是在提问题，不是在质问，他只是在讲述。
　　一个讲述者本该带着些许立场的，可是没有，闻喑的语气只有解脱，好像说完这些就可以跟他不相关了一样。

　　纪淮弋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闻喑突然转头看了眼纪淮弋，他站起来，声音带着难过，“打你的时候疼不疼？”

　　纪淮弋整颗心像是经受了风霜雪雨的淬炼，又重得景和暖阳的嵌套，是心魂的一颤。

　　纪淮弋紧紧把闻喑抱住，他只能摇头。“闻喑，对不起。”

　　闻喑看到纪淮弋又哭了，他给纪淮弋擦掉眼泪，喃喃道：“纪淮弋，你怎么能哭呢？你是alpha，你忘记自己从来不哭的，今天怎么哭了这么久，你又不是小孩子，这个都不懂。”

　　好像纪淮弋一直都是这样，他的心里憋了很多东西。他总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可是闻喑总能感觉到纪淮弋的为难。

　　从前对了对抗纪森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在背后做了很多，他也求了很多人吗，他也耐下性子卑微过吗。

　　梁孜训背叛他的时候，纪淮弋到底有多难过，他好像连周程一都没有说过。

　　纪淮弋一直都不说话，紧紧的抱着自己。这个时候闻喑觉得自己明明是最生气的，凭什么纪淮弋把话都留给自己说。
　　可是恰恰是在这个时候，闻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和纪淮弋的缘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原本以为这是天定的良缘，原本以为这是命定的轨迹。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难呢，好像这一路走过来，谁都过得不够愉快。

　　来的时候是白天，再往外看已经是夜晚了。
　　门被敲响了，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是家里做饭的张嫂，“淮弋，晚饭好了。”

　　纪淮弋已经让闻喑先躺下了，闻喑的状态很不好。他是突然发/情的，又在情绪上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一个脆弱的omega，挨下了一个alpha都觉得疼的一棍。

　　这个时候他去开门。

　　纪淮弋端进来的时候，闻喑还在睡觉。
　　纪淮弋的无力感是一瞬间的，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在面对这件事情上，纪淮弋不能像之前对付谁一样步步为营。
　　他怕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决定都会让眼前的人又远了一步。

　　纪淮弋把饭放下，他坐在闻喑床边，背靠在床头。
　　仔细端详了很长时间，纪淮弋打算叫醒他，“闻喑，饿不饿？”

　　闻喑在被窝里面，他被纪淮弋安抚的很好。不止是因为他被纪淮弋标记了就会依赖他，而是他天生依赖纪淮弋。
　　他喜欢纪淮弋那股淡淡的信息素，明明被叫做新雪，却比长夏的暖阳还要温热，比寒冬里的棉被还要让他温暖。

　　闻喑睁开了眼睛，纪淮弋近在咫尺，在看他，在他耳边询问。

　　闻喑把手伸到纪淮弋的眼角前，没有勾到，又缩了回去。闻喑露出一个笑，“我从前总要这样梦见你。”

　　纪淮弋忍着心疼把闻喑从被子里抱了出来，他搂上闻喑的腰，闻喑就会很自然的回抱住他。
　　纪淮弋把他带到餐桌上，放到桌子上。

　　闻喑看到餐桌上的饭，是两份。
　　他以为他留在这里是不会有饭吃的，他以为纪淮弋的爷爷会逼他离开。
　　居然没有。
　　好像所有人都没有错，好像所有人都被逼无奈。
　　可是所有人又都有错，所有人又都在钻牛角尖。

　　闻喑老老实实坐在餐桌上吃饭，他能看到晚饭的用心。

　　纪淮弋却只是做在一旁看着他吃，闻喑抬头问他，“你不饿吗？”

　　纪淮弋摇了摇头，“你吃。”

　　闻喑握着筷子地手抖了一下，“我明天也不能去学校。你可以开车帮我送回我家吗？”

　　纪淮弋抬头看他，“怎么了？”

　　闻喑耸了耸肩，“你虽然标记了我，我只是短暂的被安抚了下来。可是结合热没有那么快结束。我暂时还不能去学校。”

　　闻言，纪淮弋就拿出了手机。

　　闻喑看到他的举动，问他要做什么。
　　纪淮弋：“帮你请假。”
　　闻喑很奇怪，“纪淮弋，你要怎么帮我请假，你认得我们的老师？”

　　纪淮弋道：“不是，我让徐禹帮你向宿管说一声，宿管会上报你的情况。”

　　闻喑还在吃饭，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胃口了，并不开心，“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会想到他？”

　　纪淮弋很快找到了徐禹，然后给他发了个消息。那边回的也很快，纪淮弋才放下了心。

　　纪淮弋放下手机，看到闻喑的脸色好了一点才开口，“我是因为你，才想到的他。”

　　闻喑失语了，纪淮弋说的好像也没有错。

　　这个时候，闻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周程一，闻喑还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周程一。

　　闻喑在纪淮弋的注视下很快接通了。

　　那头如释重负了一样，周程一的声音：“闻喑！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怎么样？你不会被纪淮弋爷爷关起来了吧？你现在发.情.期，他们不会虐待你了吧？”

　　闻喑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另外一道声音，是秦可桢的，“闻喑，你现在难不难受，纪淮弋有好好安抚你吗？”

　　闻喑看了一眼纪淮弋，纪淮弋依然很认真的在看他，闻喑对电话那头的两个人道：“我没事，只是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在吃饭了。”

　　秦可桢的声音率先开口，“那闻喑，你一定要多吃一点，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补充体力。”

　　周程一等秦可桢说完才对闻喑说：“可是不对啊，闻喑，为什么纪淮弋一直没有接我电话？他人呢，他没在你身边吗？”

　　闻喑回复他们，“纪淮弋就在我身边，他也没有出什么事，你们都放心。”

　　闻喑能感觉到那头又松了一口气，语气还有了点调侃。
　　周程一：“不是吧，难不成纪淮弋那小子抱着你睡的？闻喑，你可得好好用信息素激激他，他就是死鸭子嘴硬。”

　　闻喑听的想笑，纪淮弋怎么可能会抱着他睡觉呢，不过纪淮弋确实也抱了他。
　　情绪波动太大，闻喑的眼角不自觉流出一滴泪，笑着对周程一道：“你也算是天才了，又被你猜对了一次。”

　　他能听出周程一语气里的喜悦。
　　周程一：“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个时候，纪淮弋突然伸手了，闻喑眼角的的那些湿润被纪淮弋抹去。

　　纪淮弋拿过闻喑手里地手机，“周程一，挂了。”

　　不等周程一还想说什么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纪淮弋把闻喑的手机放在桌子上，问他，“怎么又哭了？”

　　闻喑不回答这个，他问纪淮弋，“你怎么不接周程一的电话？”

　　纪淮弋：“没时间。”
　　纪淮弋把闻喑面前的海鲜粥搅了搅，“再吃一点。”

　　闻喑觉得自己再慢一步，纪淮弋也有可能会喂自己，不过自己还是及时把勺子拿了过来，“明天送我回家吗？”

　　纪淮弋点了点头，“明天一早就走。”

　　闻喑在纪淮弋的声音里能听得出他的疲惫，也能看得出他的无奈。纪淮弋是真的没时间接周程一的电话吗，自己睡着的时候纪淮弋又出去了，纪淮弋又去找了自己的爷爷吗。

　　闻喑觉得自己以后还让我要少一点的得寸进尺，纪淮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又想到了周程一刚才的那句调侃，他看了看这间房间，对纪淮弋浅浅开口，“你今晚能抱着我睡吗？”

　　纪淮弋今天晚上是打算在闻喑旁边睡的，他不能离开闻喑太长时间，他不能离开太远。

　　纪淮弋：“嗯。”

　　闻喑都没有想到纪淮弋这么快就同意了，他其实还准备了很多措辞。到最后一个都没有派上用场。

　　“纪淮弋，你能不能拒绝我？”闻喑边吃边小声嘀咕。

　　纪淮弋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闻喑惊讶纪淮弋居然听到了，“你拒绝我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同意。”

　　纪淮弋不知道为什么闻喑的脑回路总会这么奇怪，他笑着问他，“你的办法是什么？”

　　闻喑被纪淮弋的笑弄的意乱情迷，纪淮弋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明明是最温柔的人。

　　闻喑：“我的易感期需要你的信息素。”

　　纪淮弋：“没了？”

　　闻喑睁大眼睛看着问他的纪淮弋，“难道不够吗？你不知道一个omega经历易感期的时候有多痛苦，尤其是没有alpha信息素安抚的时候。”

　　“那你从前是怎么过来的？”纪淮弋自然而然地问他。

　　闻喑不假思索道，“从前你又不在我身边，我又不会这么严重。”

　　纪淮弋觉得闻喑总是话里有话，加上之前那一句，他好像一只在指向一个东西，“闻喑，为什么我在你身边就会不一样？”

　　闻喑顿住了，他有意岔开了这个话题，“因为我是omega，你是alpha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不知道吧！”

　　“纪淮弋，你要不要尝一尝这个粥，你那碗一点也没有动。这个很好吃，我推荐你尝一尝。”

　　纪淮弋看了一眼闻喑面前被他吃了半碗的粥，好笑道：“真的这么好吃？”

　　闻喑点头，“还不错，要比我在食堂吃的好多了。这是我这么多年吃的最好吃的东西。”

　　纪淮弋有种不敢跟闻喑对话地退缩，闻喑有意无意地话会让他觉得不知所措。好像是从来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一样，纪淮弋目光偏沉。

　　闻喑看到纪淮弋没有说话，突然心里打鼓，他小心用自己的勺子挖了一点点粥，趁着纪淮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轻轻送到他嘴边。

　　纪淮弋突然咬上勺子的时候，闻喑睫毛一颤，手臂一抖，结结巴巴，“那……那个，这个还……还不错吧。”

　　纪淮弋盯着他看，心脏也在不停跳动。
　　这勺粥中的探究与小期待，是顺着食道，暖到灵魂的。
　　纪淮弋将他喂给自己的那勺吃掉，又对他说，“很好吃。”

　　闻喑手臂还在抖动，他的心跳像暴风雪，一点一点地砸出声响。
　　他迅速收回自己的勺子，继续低着头吃自己碗里的。

　　等闻喑缓过劲的时候，又道：“纪淮弋，今天晚上我睡里面，你睡外边。”

　　“我虽然也可以睡外面，但是你要是睡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不想睡外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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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喑的嘴巴不停歇，一边咀嚼食物，一边还要去安排晚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