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新雪》与景余

47、Chapter 47

　　四个人在校外随意找了一家店。

　　闻喑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又算了算日子，对旁边的纪淮弋偷偷道：“你能不能去附近的店里帮我买一点抑制剂，我的用完了，本来打算今天买的。”

　　纪淮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让他等一会。

　　周程一看到纪淮弋起身了，也跟着他出去了，嘴里还念叨需要多买一点别的东西放着一起吃。

　　这样一来，就只剩闻喑和秦可桢了。
　　闻喑先开口问了秦可桢：“秦可桢，高三的时候，周程一也离开了是吗？”

　　秦可桢点了点头，刚才和闻喑的话没说完，自己本来也是打算说这个的。
　　“你，周程一，梁孜训，全走了。”

　　闻喑我也不是太意外，毕竟昨天见到了周程一，听到周程一说的那话就能知道他可能也走了。

　　秦可桢觉得这些事情实在太奇怪了，她问闻喑：“闻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全走了？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闻喑无神地看了一眼外头的人群，又看向面前的秦可桢，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秦可桢，还想着来看看我。”

　　秦可桢顿时觉得难受起来，“闻喑，你不要把自己看的这么低，你走了以后大家都很想念你的，你知不知道。”

　　闻喑问秦可桢，“纪淮弋的高三是什么样子的呢？”

　　秦可桢看着闻喑，她很心疼眼前的闻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是能从闻喑的眼睛里看出很强烈的悲伤。
　　怎么可能不悲伤呢，从前一直喜欢纪淮弋长纪淮弋短的那个小孩，现在长高了，也长开了，却被纪淮弋忘记了。

　　秦可桢知道闻喑是很喜欢缠着纪淮弋的，那个时候他是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闻喑总喜欢提早把自己的和纪淮弋的放在一起。
　　明明放在纪淮弋桌角就可以，闻喑总喜欢把两本作业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等到秦可桢来收的时候，就会端端正正地放在秦可桢手里的厚作业上。

　　闻喑总会在刘康让他答题的时候牵扯一下纪淮弋，吃饭的时候还总会喜欢让纪淮弋帮他打饭。

　　他总觉得，那个班。
　　当纪淮弋不再死板的时候。
　　周程一整天和闻喑互怼的时候。
　　梁孜训和纪淮弋站在一旁不站队的时候。
　　还有大家一起起哄他们三的时候，就是最好的高二（1）班。

　　可时间不可能永远停在高二，很快到了高三，大家为了高考奋笔疾书，也再没有那样的光景了。

　　尤其是第一组的后排，纪淮弋永远冷的要命，整个人不是看书就是写作业。
　　闻喑不在的时候，周程一还能调侃几句，周程一和梁孜训都离开了，纪淮弋是彻底的又高又冷了。
　　秦可桢去后排收纪淮弋一个人的作业的时候总能看到纪淮弋提前放在桌角的作业，她觉得少了很多东西。
　　可是她作为半知情的旁观者什么也不能说。

　　秦可桢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慰到闻喑，只能说：“闻喑，你虽然只在我们班待了几个月，可是我们都很喜欢你。尤其是江照严老师，在你走后，她都不怎么发火了，有时候总会站在后排盯着你和周程一的桌位。”

　　闻喑又想到了江照严老师，那个时候纪淮弋应该是全都忘了的，纪淮弋会不会觉得旁边少了个人呢。

　　闻喑最好奇的一件事，他还是选择问了秦可桢，“我走以后，你们收到的通知是什么？”

　　提到这个秦可桢到现在都不能理解，她很气愤可有不敢多说什么。
　　“你走了以后，就有人跟我们所有人说，任何人都不能在纪淮弋面前提你的名字，就连老师都不可以。如果我们提到并且被纪淮弋发现了，我们就会被退学，并且威胁我们不会再有学校来收我们。”

　　秦可桢说到这里气得难受，但这远没有心疼闻喑更让她难受，“闻喑，对不起，从那以后我也没有在纪淮弋面前提过你的名字。”

　　闻喑急忙摇头，“秦可桢，你什么错都没有，这不关你们的事。”

　　秦可桢的语气变得很忧愁，“闻喑，到底是为什么，你是被迫走的吧。我们都听说是纪淮弋的爸爸做的，说是通过技术手段让纪淮弋忘了你。他怕你以后抢了程铎在纪淮弋的位置，特意做了这么一出，是吗？”

　　闻喑没有点头。
　　是吗，闻喑自己都觉得想不清了。
　　是周程一告诉他，纪淮弋已经忘了他，但是他不能破坏纪淮弋的计划，他出现的话，就会弄砸一切的。
　　所以他选择离开了，离开纪淮弋，纪淮弋那个时候也才十几岁。
　　他能做到那一步是很不容易的，他从小就谋划的东西，要平平顺顺才行。

　　闻喑想了想，对秦可桢说：“就这么理解吧，是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路，所以必须离开了。现在你们都知道纪森倒台了，所以我又回来了，我不会挡着别人的路，所以我就回来找纪淮弋了。”

　　闻喑的声音明明是释怀的，是通透的，可是秦可桢突然没忍住哭了出来。
　　“可是纪淮弋忘了你啊，闻喑。你不想让纪淮弋记起来你们的从前吗？你们从前关系这么好，你舍得让他忘了你吗？

　　闻喑看到秦可桢哭了，十分慌神，听到纪淮弋忘了他，又十分酸涩。
　　他给秦可桢抽了一张纸。
　　“秦可桢，你别哭了。纪淮弋忘记了就忘记了吧，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他知道我从前是他很好的朋友，他在尽力弥补我的。”

　　秦可桢抬头看闻喑，“朋友？什么朋友？”

　　闻喑觉得秦可桢情绪缓和过来了，但他并不想去讨论这个话题，“就是像从前那样很好的朋友吧。”

　　秦可桢略微气愤和不解，“闻喑，你们两个为什么总把对方定义成朋友呢？”

　　闻喑浑身一抖，秦可桢想说什么呢，他其实看透了自己的，他对纪淮弋不是朋友的感情，可是他不想在秦可桢面前表现出现。
　　“我，……”

　　话没说完，闻喑就看到门口出现了人。
　　是纪淮弋和周程一已经回来了。
　　纪淮弋手里拎了一袋东西，而周程一手里则是拎了一袋各种各样的炸串和烧烤。

　　闻喑及时制止秦可桢的继续发问，他指着门口，“秦可桢，他们回来了。”

　　秦可桢叹了一口气，又及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就看到周程一已经把买的吃的扔到桌子上面了，

　　周程一解开，“闻喑，你快尝尝，买了很多，都是你从前不喜欢吃的。”

　　闻喑闻到这么烧烤味就难受，他是不喜欢吃太甜的和油炸的东西的。
　　周程一出去一趟以后没有刚才的正经了，又开始是高中时候的那副鬼样子了，让他讨厌！

　　“周程一，你故意的吧！”闻喑看了一眼秦可桢，对着周程一大声道。

　　周程一大摇大摆坐下，随意从烧烤中挑选了一个出来，“哎呀，闻喑，话了不能这么说。这不是为了重温高中时候的感觉吗？你就说我买这个回来的时候你气不气吧。”

　　秦可桢看到闻喑和周程一拌嘴的时候就开始笑了，眼角有点眼泪，但她笑的也很开怀。

　　闻喑看到了这一幕，他对周程一道：“要不是看这桌上还有一个女孩子，我就要打你了，周程一！”

　　闻喑接着转移矛头，“纪淮弋，你下次也要记住了，我不喜欢吃甜的和油腻的，这些你下次也不许买！”

　　纪淮弋从进来后，就把买的那袋东西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然后看着闻喑的一举一动。

　　他真的很可爱，也真的很善良。
　　周程一说的没错，自己应该就是喜欢他的。

　　纪淮弋和周程一刚刚出去的时候，气氛是很沉重的。纪淮弋知道周程一也是故意跟过来的，这是他们两个两年后的第一次单独见面。

　　“纪淮弋，对不起了。”周程一先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其实也没什么沉重的，纪淮弋笑了一声，然后道：“周程一，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相反，我觉得认识了你很值。”

　　周程一听完继续蒙头走，过了一会才出声，“梁孜训不念书了，他被我打残废了，二十岁的年纪只能杵拐杖了，他没有告我。他说他后悔了，可是我发现他并没有后悔，他还是恨你。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他真的后悔了，他在忏悔。”

　　又听到梁孜训得名字，纪淮弋叹了一口气，“周程一，梁孜训得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如果他以后治疗让你出钱，你就告诉我，我来出。”

　　周程一单独和纪淮弋走在一起的时候，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
　　一直讲不通就一直无法像从前一样。

　　周程一开口，“纪淮弋，闻喑的事，你知道多少？”

　　纪淮弋道：“知道我忘了他，知道我们从前还不错。我应该很照顾他，我应该早点发现他。”

　　纪淮弋的语气有点后悔，谈起闻喑会让听者不安。

　　周程一不知道当时让闻喑离开到底对不对，是他阻止了闻喑想要质问纪淮弋的行为，那个时候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他可以跟纪淮弋借点钱，把闻喑偷偷安顿在圻临，等到纪森没有任何威胁的时候，让闻喑再出现。
　　而不是看着闻喑独自离开。
　　那明明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孩，那太残忍了。

　　可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当中，这件事需要闻喑走，他就也让闻喑走了。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纪淮弋依然什么也不知道，周程一换了个语气，让自己更自然一点。
　　“纪淮弋，那你现在对闻喑是什么感情呢？你既然已经忘记了他，现在把他带在身边，是因为愧疚吗？”

　　这个问题纪淮弋也想过，他总是把目光放在闻喑身上真的是因为愧疚吗。
　　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他都不否认闻喑给他带来的吸引力是无限的。他的心像是生长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样。
　　至于第三次，他有强烈的预感，他们一定认识，果不其然，他们认识，并且还是他忘了。
　　他看到自己和闻喑从前的聊天记录，是懊悔，是难过，如果真的能想起来的话，从前的自己大概也会为现在的闻喑心痛。
　　是不可原谅的。

　　纪淮弋摇摇头，“我有愧于他。但是我靠近他，不是因为愧疚，我喜欢他，喜欢他在我身边。”

　　纪淮弋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爱过。
　　他从来都是不需要爱的，可闻喑这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想去教导他，去关注他。
　　那种吸引力是除了在完成他需要做到的任务外最直击魂魄的。

　　因为纪森和林讳的缘故，他觉得家庭的组建只会是一场悲剧。爱这种东西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泡沫，他不会给任何人爱。

　　可他又陷入了一种误区，林讳在纪森的背叛下实在太惨了。他对林讳有恨，可是更有同情，他把这种同情用错了地方。
　　他以为不给爱就行了，所以他在知道程铎对他的心意时，以为娇纵他是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
　　以为这样能够填补林讳当时受到的伤害。

　　纪淮弋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他应该很对不起闻喑，同时也对不起很多人。

　　人的感情往往是极其脆弱的，可经过岁月沉淀，记忆洗礼，又会变得蓬松有度，不那么僵硬，也不那么淡薄。

　　尤其是，见到命定的那个人的时候。

　　纪淮弋像从前一样拍了拍周程一的肩膀，“周程一，纠结从前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困在原地太久了。无论是谁，都往前看吧。”

　　…………

　　经过这一场对话，纪淮弋也不知道是在让周程一对从前的事释怀，还是让自己对从前的事释怀。

　　不过他看到现在闻喑和周程一互怼的场景，又突然十分嫉妒从前的自己。
　　居然能遇到这么活泼的小朋友。
　　居然可以有着一段十分美好的记忆。

　　“纪淮弋，你到底记没记住！”闻喑看到纪淮弋居然跑神了，他佯装生气，打了几下纪淮弋的手掌，“纪淮弋，要讲几遍你才能长长记性！”

　　纪淮弋把闻喑不老实地手按住，放回去，“记住了，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