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人录》偊鹿氏

126、繁华事散逐香尘

　　鹖将军走上前，省察仙童的情况。这时，张副官跑到鹖将军身边：“鹖将军！”
　　“我没事。”鹖将军回答道。
　　“这个孩子……”张副官诧异地望着年幼的仙童。
　　“他已经死了。”鹖将军回答道，“他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被换了心脏……”
　　“先别管这些了，我发现铁皮人偶的威力在减弱，趁此消灭铁皮人偶！”
　　而在这个意识空间中，意幽悰和氐仍在斗殴。意幽悰被氐碾压，他沙哑地说：“我快被你打死了……”
　　“等等！”人们突然呐喊道，“你还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还没实现我们的愿望呢！”
　　“那你们将他赶走。”意幽悰狼狈地笑道，“我快要被他弄死了……”黑水域慢悠悠地走向氐，可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氐骑在意幽悰的身上，不断捶打意幽悰的脸，可他的脸上什么伤都没有，但意幽悰觉得他的脸快要裂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看在我与你师徒一场的关系上而放过你，还是得毁了你。”说着，氐挥舞拳头直接攻向意幽悰的心脏，意幽悰立刻交叉双臂挡住自己的胸口上。氐的这一击让意幽悰浑身颤抖，意幽悰感觉手臂的骨头已经碎了。
　　意幽悰想顺势而为，他立刻起身试图将氐推开，可氐只需一只手的力量就把他重新撂倒在地。
　　氐嘲笑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体能居然如此之弱？”
　　“我也不知道你会这么强啊……”意幽悰疲倦地回答，“但没办法，我要保护自己，我还不想死。”
　　“这由不得你。”说罢，氐再次挥舞自己的拳头，打算给意幽悰致命一击。
　　这时在黑水域中有个女孩突然叫起来：“哥哥……”闻言，氐和意幽悰同时愣神，氐停下来攻击，望向那片黑水域。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黑水，瑟瑟发抖，而身后黑水中的手不断伸向小女孩。
　　“妍妍？”氐。
　　“依依？”意幽悰。
　　“哥哥，你站在那干什么呀？哦！我知道了，哥哥你是在帮我赶走坏人。”闻言，氐木然遥望着小女孩，久远又绝望的回忆不断浮现在氐的脑海里。
　　“哥哥慢慢来，会没事的。”氐完全想起来了，他在背她下树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安慰他的，她为了保护他，她松手了。天上的禽鸟异兽将她带走。
　　女孩的脚下涌出黑水，黑水逐渐盖过女孩的脚踝。
　　“妍妍，快离开那儿！”氐对女孩大喊道，女孩点点头，踏起脚步走向氐和意幽悰，可没走几步黑水中的手将她拉回到远处，女孩不慎跌倒在地面上。
　　“妍妍！”氐立刻从意幽悰的身上起身，焦急地朝女孩跑过去，可不管他怎么奔跑，他永远接触不到女孩。
　　女孩从水中站起来并迈开脚步，朝氐笑着说：“哥哥，我没有事，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自己爬起来，然后走向你。”
　　“你等一下，我来了，我这就来了！”氐拼命地跑向女孩。女孩磕磕绊绊地朝氐走过去。
　　当氐触碰到女孩的那一刻，任何想法都烟消云散了。女孩紧紧抱住了氐：“哈哈哈哈，哥哥的衣服怎么都不会湿呢！”
　　“因为哥哥长得高。”
　　“那哥哥我要抱高高！我要比哥哥还高！”
　　“好啊。”氐将女孩抱起来，女孩张开手臂，仿佛在空中翱翔。
　　两人全然没有理会朝他们靠近的手，黑水将两人吞噬了，女孩和氐的笑声也渐渐消失了。
　　躺在地上的意幽悰望着消失的女孩和氐，他的神情哀伤，他在呜咽着。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个女孩是自己的妹妹，意依依。
　　氐奋力奔向自己的妹妹，而窝囊的他只能躺在地面上看着意依依被黑水吞噬。
　　“哥哥不是一个好哥哥，哥哥保护不了你，哥哥从来没有好好保护好你……”意幽悰不断自责道。
　　意幽悰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中都干了什么。只看见自己身穿的黑色深衣浸满了自己的鲜血，他的手臂被短刀刺穿了，手掌心上嵌着细碎的陶瓷碎片，嘴里传来一股血腥味，额头也在流着血。他的头发散乱，白色发带掉在了地面上。
　　他忍着手臂的疼痛将刀拔了出来，他拔掉手掌心上的碎片，他拾起发带并重新给自己绑了个马尾辫。他磕磕绊绊地走上御座，他疲倦地躺下。
　　他从胸襟里掏出一根羽毛，那根羽毛依旧纯白无暇，肮脏的只有他自己。他哀恸地注视着攥在手中的白羽，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在稷国边境上，孤鸾镜诧异地望着身旁的妖孽：“妖孽和铁皮人偶的进攻停止了？”
　　铁皮人偶不再移动，而有的妖孽愣在原地，有的妖孽倒在地上。将士放下手中的武器，异兽也不再攻击。
　　“我们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一只妖孽沙哑地说道。妖孽的声音霎时间让所有异兽感到震惊。妖孽们转动着自己的身躯，他们乐极生悲，多少年了他们终于逃脱了被氐控制的魔掌。
　　“你们……”阿管狂望着乌青以及周围的妖孽，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乌青认识阿管狂：“我知道你，你是一直保护着意幽悰殿下的士兵。”
　　“你还记得？”
　　“我们什么都知道。”说着说着，妖孽们哭了起来，“我们一直什么都知道，我们知道自己杀了很多的人，我们并不想那么做的，可我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不管对谁来说这都是炼狱。”阿管狂哀伤地说。
　　“可是，可是我们真的不想杀人的。你知道我们看着自己发动法术将眼前的异兽杀死的时候有多绝望吗！我们试图阻止着自己，可从来没有成功过。唯有攻击了人类，我们才能短暂地操纵身体。”
　　“我不断向人类道歉，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原谅我了，我杀了太多太多的人了。”妖孽们苦诉道。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孤鸾镜对妖孽们说，“你们不会再受到控制了，跟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吧。”
　　乌青和妖孽们都摇摇头：“我们不想带着这样一份罪恶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们已经痛苦了上百年了，我们不想再痛苦下去了。而且我们早就已经死了，是人类将我们复活让我们成为妖孽。”
　　“那我们可以为你们做什么？如果是拔刀的话，我也很乐意为你们承担罪恶。”孤鸾镜说道。
　　妖孽们和乌青都摇摇头：“没事了，你们也不用再受苦了。意幽悰殿下说了他会帮助我们的。”闻言，众人都不解妖孽们的意思。
　　这时乌青对阿管狂说：“谢谢您一直保护意幽悰殿下。我真的该死，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伤害殿下，我刺穿了殿下的身体，殿下还倒在了我的眼前，您能不能帮我向殿下道歉，我希望殿下能原谅我。”
　　阿管狂哀伤地说，“你亲自去找他，亲自跟他道歉。”
　　乌青摇摇头：“不了，我不想再成为殿下的负担了。”
　　这时，水云笙缓缓走向阿管狂和乌青。
　　“云笙！你怎么来了！”孤鸾镜惊讶道。
　　“没事了，意幽悰成功了。”水云笙笑着说，她看向乌青，“乌青，一切都变好了，你会见到乌桐，会见到檀褐，你不会再孤独和痛苦。”
　　闻言，乌青不禁潸然泪下：“谢谢你。”
　　须臾间，妖孽们亲自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倒在地上。
　　“他们以这种方式结束了一切……”张副官感慨道，“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痛苦了，不要再有冲突，不要再有战争……大家都很累的啊……”
　　“这就结束了吗……”孤鸾镜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幼虫……对了！意幽悰还在稷国！鹖将军，我要去稷国找他！”
　　“我也要去！”这时，将士将犀送到了这里。
　　“犀，你怎么来了？”张副官问道。
　　“是士兵们告诉我妖孽恢复意识了，战争结束了。所以我让士兵带我过来战场。”说着，犀看向水云笙：“云笙，我们一起去找意幽悰。”
　　可这时水云笙笑着摇摇头：“我不去了。”
　　水云笙并未回答，而是催促道：“你们快去看看他吧。犀，帮我带句话给幽悰吧。”闻言，犀点点头。
　　“好，那我们去了。”鹖将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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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幽悰回到了这片意识世界，人们激动道：“意幽悰，我们吞噬了氐，我们已经做到了，那之后呢？我们是不是就要重返人间了！”
　　“对不起。”意幽悰突然道歉。
　　“意幽悰，你……”
　　“我根本没有能力将你们带回人间，我欺骗了你们，我只是利用你们，想借你们的力量除掉氐。”
　　“你欺骗了我们？你居然欺骗了我们！混蛋！”说着，黑水里的手又开始折磨意幽悰，意幽悰并不反抗，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我带你们去另一个世界好不好？既然人间不欢迎人类，那我们便离开人间去往其他的地方。”意幽悰对愤怒的人们说道。
　　“谁知道其他的世界还欢不欢迎我们人类呀……”
　　“我跟你们一起去，如果不欢迎我再带你们去其他地方。”
　　“我觉得你又在骗我们，谁知道死后还有没有其他世界？”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呢？如果你们还想留在这里，那就继续留在这吧，我要走了。”
　　人们犹豫了良久，见意幽悰真的要离开了，他们才跟上来：“好吧，姑且再信你一次，这次别再说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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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幽悰听见身旁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他，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孤鸾镜和犀正蹲在他身旁。
　　孤鸾镜和犀见到苏醒过来的意幽悰，顿时喜形于色。孤鸾镜问：“意幽悰？意幽悰你还好吗？”
　　“二殿下……”
　　这时，阿管狂走了过来：“意幽悰，我们刚刚见到乌青了，乌青向你道歉，乌青说希望你能原谅他。”
　　“是……是我才应该向他道歉……”意幽悰倾述道，说着意幽悰突然留下眼泪。孤鸾镜、犀和阿管狂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意幽悰哭，“我欺骗了所有人类，我欺骗了他们，我说如果他们帮助我对付氐，我就带他们重回人间，但是我食言了，我利用了他们。我对人类隐瞒了真相，我没有告诉他们黑雨并不是老天爷对人类的惩罚，而是黑海异兽的悲鸣。我还控制了妖孽，不，控制了忆凝珠，我让所有异兽都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是我命令他们这么做的。我该死，我是罪人。我还欺骗了云笙，我说我会给她，她想要的生活，可是我也食言了。云笙……水云笙怎么样了？”
　　“她……”犀的声音沙哑无比，“她很好，她让我告诉你，你不用一直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其实你一直在害怕，你可以哭，你不需要隐藏眼泪，哭并不是罪。”
　　意幽悰哭泣着倾述：“我不想死，我很喜欢你们，我想跟你们一起……”
　　“意幽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冒险吗？就是我们三人去寻找葶苧毒果实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犀是个沉着又勇猛的小姑娘，而你就潇洒还总是笑嘻嘻。”孤鸾镜回忆道。
　　“我……我记得……二殿下……还……喜欢诉苦……说自己这辈子要玩完了……结果是跑的最快的……”意幽悰补充道，“我……我好累……。”
　　“那快休息吧。”孤鸾镜红了眼眶，“你还记得你为了哄我们睡觉唱的《洪霖之歌》吗？我给你唱，睡一觉就不累了。”
　　“嗯……”说罢，意幽悰闭上了眼睛。孤鸾镜哼唱着小曲，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细腻，温暖人心。
　　意幽悰闭上眼睛，逐渐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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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耕完田后的农夫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崎岖的泥土路上躺着盏天灯。农夫走上前拾起天灯，在天灯的薄纸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愿以我的血肉之躯还得天下安宁。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