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人录》偊鹿氏

113、最后的道别

　　一夜无梦的意幽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身，他顿时回想起昨夜他握住的那位清秀姑娘。他四处寻找着水云笙的踪迹，发现水云笙已经变回白鸟，在他的身旁睡得正香。
　　意幽悰下了床，挽鸠子早已苏醒，准备早膳并问意幽悰：“昨天在稷国看到什么了？”
　　意幽悰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挽鸠子，你有我妹妹意依依的消息吗？”
　　挽鸠子想了想：“没有，一点也没有。怎么了？想妹妹了？”
　　“嗯。”
　　“那就不要拘泥于这么一个小角落里了，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嗯。”
　　“行了，早膳准备好了，去叫白鸟起来吧。”
　　意幽悰想了想突然问：“你昨晚有没有觉察到屋内有什么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
　　“嗯……没什么。”说着，意幽悰跑到床边，水云笙还在沉睡着。意幽悰想起昨夜自己那失礼的行为，不禁脸色通红，他踌躇了很久才小声开口：“水云笙，起床了。”
　　水云笙睁开眼睛，挥了挥翅膀，叽叽地叫着。水云笙抬头仰视着面红耳赤的意幽悰并歪了歪头。
　　“你是不是发烧了？”挽鸠子望着意幽悰，“脸怎么这么红？”
　　“没有，没有。”意幽悰连忙否认。
　　这一天，挽鸠子也没让意幽悰做些什么，自己到深山里砍柴。意幽悰坐在屋外享受着这种安宁的生活。
　　挽鸠子走后，水云笙再次变回人形，同意幽悰并肩而坐。异兽们纷纷围绕在水云笙和意幽悰的身边打闹。
　　意幽悰羞涩地道歉道：“昨晚不好意思，突然抱住了你……”水云笙只是笑着，她看起来心情愉悦。
　　意幽悰见水云笙没有生气，便继续和她聊天：“你怎么和我们相处那么久都不化成人形？要是挽鸠子见到你人形的模样，多半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了。那家伙老来无子，他又嫌弃我，你看他嘴上说你喜欢的那个饭碗贵，只给你买了一个，结果到后来他把家里全部的饭碗都换成你喜欢的样式了。哈哈哈哈。”
　　说着，意幽悰怀念起跟他同龄时的檀褐，他不禁慨然：“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明明我和他同岁时，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理智的很。”
　　意幽悰仰望天空，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结束。”水云笙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意幽悰又看向水云笙，他轻声央求道：“我能再抱抱你吗？”
　　水云笙点点头。意幽悰再次抱住了水云笙，而且越抱越紧：“真的好温暖啊……”
　　“你在害怕吗？”水云笙突然问道。
　　“嗯。”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连身前的异兽对两人的干扰也没能影响到意幽悰。最后是意幽悰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就在他直起身子时，水云笙突然伸出双手捂着意幽悰的两颊并笑道：“你的脸通红通红的，在发烫。”
　　这给意幽悰来了个措手不及，意幽悰握住水云笙的手腕：“你变成人形之后就越来越放肆了，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意幽悰握住水云笙的手腕并用其手在其脸上拍了拍。
　　挽鸠子从山上回来后已是日暮黄昏。意幽悰正抱着闭目养神的白鸟坐在屋外休息，落日的余晖照耀在两人的身上，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美好而安宁。
　　天色渐渐黯淡，三人如往常般吃过晚膳后，闲聊了几句便去休息。
　　“晚安。”意幽悰对白鸟说道。白鸟叽叽地叫着，很快就睡过去。
　　这一晚，意幽悰没有睡觉。他透过木窗望向窗外寂静的夜空，此时已是午夜。
　　意幽悰从床上起身，他安静地观察着水云笙，水云笙在酣睡。他又下床去看看挽鸠子，挽鸠子也流连于梦乡。
　　意幽悰摸索着放在衣箧的东西，那是他早已打包好的行囊。意幽悰背起行囊离开了这个家。
　　次日清晨，挽鸠子还没起床，水云笙就已经叽叽地叫起来。水云笙的叫声唤醒了迷蒙的挽鸠子，挽鸠子问：“怎么了？”
　　水云笙带着挽鸠子来到意幽悰的床前，床上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挽鸠子叹了口气并失笑道：“果然，他和我不一样。”
　　见水云笙要飞出屋外，挽鸠子立刻阻挠她：“白鸟，你先回来，我知道你很着急，我们得做些准备再出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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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告而别的意幽悰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山路上，他不想屈服于氐的意志，不想复活人类，同时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过美梦般的生活了，他需要做点什么，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走的这一条路并没有过于坎坷和艰辛，他的身体没有觉得累，累的只有他的心。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叫声。意幽悰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妖孽正在吼吼朝他走来。他理应快速逃跑的，他身上有很多道具，只要他愿意他就能立刻远离这只妖孽。可是他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方法，他拔腿就往回跑。
　　以人类的速度怎么可能快的上一只妖孽呢？很快意幽悰就被妖孽逮住，他并非没有反抗过，只是他的反击对妖孽毫无效果，妖孽撞击他的身躯，将他送进自己的嘴里。
　　他从来没有遭受过妖孽的袭击，这一回他才知道将水云笙从妖孽嘴里救下来的挽鸠子有多么强大。
　　可在意幽悰觉得自己生命即将终结之时，妖孽停住了。妖孽低下头来，将嘴里浑身是血的意幽悰放在地上，意幽悰哀恸地注视着妖孽，他不明白妖孽为何突然停下了攻击。
　　妖孽突然哭了起来并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意幽悰没有给妖孽的道歉作出反应，妖孽也不期待意幽悰会原谅他。妖孽走了，意幽悰目视着妖孽的离开，他躺在地面上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不把我吃掉啊……”意幽悰哭诉着，“如果你把我吃掉了，我就不用面对自己的罪恶了。我把你们害成这副模样，你们应该憎恨我，把我吃掉的……”
　　“别去。”水云笙想冲出灌木丛，将意幽悰从妖孽的口中救下来，可挽鸠子阻止了她。
　　“这是他的修行。而且，你还没能化成人形，以你现在的能力帮不了他。”挽鸠子说道。最后，水云笙安静了下来。直到看见妖孽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挽鸠子对水云笙说：“等你有真正的实力了，再去找他吧，小凤凰。”水云笙目视着躺在地面上痛哭的意幽悰，最后还是听从了挽鸠子的话。
　　意幽悰走后，挽鸠子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差，他每日力不从心，好在水云笙一直照顾他。挽鸠子给水云笙传授剑法，希望水云笙行走在外先有能力保护自己，再帮助意幽悰。
　　三年过去了，挽鸠子几乎已经走不了路了。挽鸠子躺在床上，他唤来了水云笙，他握住水云笙的手并乞求道：“去帮帮他吧。如果可以就让他回来看看我吧，这个臭小子三年也不回来看望一下我们……但如果他不想回来，你也别强迫他，让他好好在外面生活。”水云笙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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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老的挽鸠子望着屋外走进来的两人，露出久违的笑容：“可恶的家伙，快四年了才知道回来看看我。”
　　“因为我还没找到自己的道，我怕我回来就再也不想出去了。但真正可恶的是你吧，檀褐，一直隐瞒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知道啊……”
　　屋外围着许许多多的异兽，它们似乎已经察觉了它们的人类朋友将要离开了。
　　“檀褐，我见到乌青了。他啊恢复理智后，一直在跟我道歉。”
　　“……乌青和乌桐，真是劳碌命，随了你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子。意幽悰，你知道吗，在我从琉璃棺中苏醒时，乌桐已经是我如今这副模样了，那个傻子在我们俩的琉璃棺前守了整整六百多年。他还说他承诺过你，等你出来后一起玩，可是到最后都没等到你醒来，你这个贪睡的家伙。”
　　“嗯，是我太爱睡觉了。”
　　两人说着，挽鸠子又仰视着水云笙：“谢谢你，云笙。让你陪着我们两个邋邋遢遢的人类生活了这么久。”
　　水云笙笑着摇摇头：“和你们在一起治愈了我一生。”闻言，挽鸠子点点头。
　　挽鸠子又看向意幽悰：“幽悰，你去见过洪霖了吗？”
　　“嗯，见过了。”
　　“在很多年前我也去见过，后来我逃跑了，因为我的懦弱所以我才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了一辈子。”
　　“这有什么懦弱的，不就是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吗？这是聪明人的做法，愚蠢的人才会想着去送死。”
　　“哈哈哈，好了，我也累了。意幽悰，等我死后，把我埋葬在乌桐的坟头旁边。”
　　“我也会把乌青找回来的，你和乌桐不会孤独。”
　　“嗯……”就这样，挽鸠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挽鸠子走了，屋外的异兽在悲鸣，在为已故的朋友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