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驯养指南》玉子迷

51、异端审判（十七）

　　艾德安轻飘飘的话语令莫尼整个人睁大了眼睛。

　　“大人，您不知道她的父母......”

　　莫尼还想辩别什么，却被艾德安打断：“按照戒律，不尽职的教士要去禁闭三天，但念在你初犯的份上，就去保育院帮忙一星期吧。”

　　“至于伊丽尔预备圣女的事——”他顿了顿，微微一笑，“我想，应该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清楚了，毕竟是我劝说其他十一位主教选择她的。”

　　莫尼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艾德安大人怎么会选择伊丽尔，明明她的血统如此肮脏，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艾德安。

　　艾德安继续说道：“伊丽尔预备圣女不仅拥有女神的喜爱，而且虔诚善良，我相信她会成为一位好圣女。”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神色都微微有些变化。

　　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心，艾德安说的是圣女，而不是预备圣女。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站在伊丽尔背后的人是艾德安，如果日后有人还想要和伊丽尔作对，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要和这位未来的教皇冕下为敌。

　　伊丽尔似乎也很讶异艾德安会为了维护自己说出这一番话，一时间，她看向艾德安眼神有些茫然。

　　而艾德安礼貌的朝她点点头，带着身后一大堆教士与伊丽尔擦肩而过。

　　蕾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一出闹剧。

　　这是她记忆中姐姐和艾德安的第一次见面。

　　“艾德安？他就是你口中的教皇吗？啧，浑身充满着令人讨厌的气息。”

　　加瑞克斯不知道何时手臂环上了蕾拉的腰，站在蕾拉的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说道，蕾拉整个人都被他笼罩在怀抱中。

　　蕾拉抿直了唇线，微微偏头，绕开距离耳边过近的呼吸声，轻轻说道：“现在的艾德安还不像之后那么讨厌，起码他确确实实庇佑过我和姐姐一段时间。”

　　自从这次见面后，全教廷都知道了艾德安是伊丽尔入选圣女的最大支持者，不少也忌惮于艾德安显赫的家室，没有再来为难她。

　　而蕾拉身为伊丽尔唯一的亲妹妹，在保育院的待遇直线上升，从前数不胜数的恶作剧与排挤都消失了，蕾拉再也不用担心晚上自己的被单下出现冻死的蛇和青蛙之类的动物。

　　她们的生活看起来平静又快乐。

　　蕾拉望着前方越来越小的伊丽尔背影，低声说道：“但也只是暂时的，如果知道姐姐当上圣女后会是这个结局，我宁愿永远生活在高塔最低层。”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以蕾拉和加瑞克斯为中心，迅速崩塌重组，伊丽尔的身影逐渐扭曲变形，下一秒，她出现在熊熊烈焰上。

　　黑发绿眸的圣女被钉在高高的十字架上，周围堆满了木材，火焰正迅速燃烧着，顺着白底金纹的裙摆向上蔓延。

　　蕾拉的瞳孔急剧收缩，连想都没有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挣脱了加瑞克斯的怀抱，向火刑架跑去。

　　“姐姐！”

　　蕾拉一边大声呼唤着，一边想要扑灭她身上的绳子，但手指却穿过伊丽尔的身体，触碰到一片虚空。

　　她蓦然僵住，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蕾拉忘了，她还在梦境中，而姐姐早就死在烈焰中了。

　　但即使这样，蕾拉仍旧不愿意移开眼神，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瞳孔中倒映出伊丽尔的面孔。

　　她看见伊丽尔双唇一张一合，她说：“蕾拉，好好活下去，离开教廷。”

　　这是姐姐留给蕾拉的最后一句话。

　　两行泪水顺着蕾拉的脸颊落下。

　　加瑞克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手遮住了蕾拉的眼睛，轻声说道：“别看了。”

　　整个世界被加瑞克斯的力量蛮横撕碎，化为无数破碎的镜面，每一片都反射出蕾拉的面孔，她站在火场的外围，拼命的挣扎哭泣着，却被两名侍女强行按压在地板上。

　　白色虚空的中心，加瑞克斯将蕾拉搂抱在怀中，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表情温柔的不像一条残暴的恶龙，倒像个小心翼翼安慰恋人的保护者。

　　“别哭了。”加瑞克斯轻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蕾拉，我向你保证，终有一天，你会离开这片高塔，你不需要等待太久，好吗？”

　　蕾拉不说话，她趴在加瑞克斯的胸膛，加瑞克斯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被蕾拉的泪水打湿，他的心也忍不住抽痛起来。

　　奇怪的情绪。

　　为什么看到她哭泣，我会如此难受呢？

　　良久，蕾拉才闷闷的说道：“那你呢？”

　　加瑞克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蕾拉从加瑞克斯怀抱中挣脱，她抬起头，望着他，因为哭泣，蕾拉的眼眶微微泛红，两条未干的泪痕残留在脸颊上，看起来苍白可怜。

　　蕾拉望着加瑞克斯，重复了一遍：“我走了，你怎么办？”

　　加瑞克斯愣了一下，她是在担心我吗？

　　这个猜想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诚实的回答道：“可能还是继续在镜子里沉睡吧，等待封印的魔力被消耗光的一天。”

　　阿曼塔那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就身受重伤，沉睡在神国。

　　加瑞克斯估计，自己挣脱封印的那天，阿曼塔那说不定还在沉睡，龙息的伤害足够她沉睡一两万年去疗伤。

　　只是，到那个时候，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蕾拉了，加瑞克斯不禁心情低落，连带着眼神都黯淡下来了。

　　“那我不走了。”

　　清脆的女声在加瑞克斯耳边响起，他不可思议的低下头望着蕾拉：“你怎么能不走，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这鬼地方，不行，我不允许。”

　　一想到蕾拉呆在教廷里可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加瑞克斯就无法忍受，以至于连见不到蕾拉的悲伤都被冲淡了。

　　蕾拉直直的望着加瑞克斯的双眼，说道：“加瑞克斯，我无法留你一个人呆在这，要离开我们一起离开，不然，我也不走。”

　　望着蕾拉坚定的眼神，加瑞克斯心跳猛地加快，他心慌意乱的移开眼神：“不行，你必须离开这。”

　　蕾拉点点头：“可以，但是你必须和我一起走。”

　　“我——”加瑞克斯顿了一下，他的声音有些艰涩：“蕾拉，你知道的，我被封印在那里，纵使我的魔力时刻侵蚀着封印，但距离解开封印仍要千年。”

　　蕾拉显然不知道这一点，她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加瑞克斯的衣角，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

　　“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封印，既然太阳女神能够设下封印，那么她也能够解除封印，不是吗？”

　　加瑞克斯没去看蕾拉，只是低声说道：“阿曼塔那早就被我打成重伤，沉睡在神国的最深处，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领域，就算你进去，也没有办法驱使她解开封印。”

　　蕾拉攥着加瑞克斯衣角的手渐渐松了下来，她表情微茫：“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加瑞克斯不忍心打击蕾拉，他抬手，轻轻拭去蕾拉眼角的泪水：“蕾拉，离开这里吧，不需要理会我，就当从未认识我，好吗？”

　　“不好。”

　　蕾拉打断他的话，她强忍着泪水，说道：“加瑞克斯，我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姐姐，不能再失去最好的.....朋友了。”

　　“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她喃喃的说道，最后再也抑制不住喉咙中的哭声，捂着脸抽噎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丢下我一个人，姐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加瑞克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想要伸手去安慰蕾拉，却被她无情的挥开，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沉默良久后，他像是认输般说道：“或许还有最后一种办法，但对你来说，或许有生命危险，你想听吗？”

　　蕾拉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她抽噎着说道：“我不怕什么生命危险，你快说。”

　　加瑞克斯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架不住蕾拉的泪水，说道：“按照封印阵运行的魔力痕迹来看，从外部破解封印要比从内部容易很多，我们可以定下契约，我将强大的力量借给你，你使用我的力量有一定可能从外界破开封印，但————”

　　他顿了一下，“定下的契约不是普通的契约，而是灵魂契约。”

　　蕾拉有些茫然，她擦擦眼泪，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大，普通的契约有时限性，能够使用无数次，但灵魂契约只能使用一次，一旦定下契约，双方的灵魂便会被永久绑定在一起，共享寿命，共享荣耀和权力，并且双方不能够选择出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伴侣，哪怕是情感上的选择，也不行。

　　“不管是谁先破坏契约，来自深渊的烈火都会将两位契约者的灵魂燃烧殆尽，在很长一段时期，它并不当作契约，而是当作恶咒使用，多被女巫们拿去惩罚移情别恋的恋人使用。”

　　“两位契约者的寿命就如同他们的爱情一样长久，一旦爱情破灭，便一起去下地狱，而且——”

　　仿佛难以启齿般，加瑞克斯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蕾拉却忍不住继续问下去：“而且什么？”

　　加瑞克斯飞速的看了一眼蕾拉，低声说道：“需要双方灵魂结合为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