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须镇十字路口》zero倒计时

4、03 陈旭篇C

　　03 陈旭篇C

　　（奶茶车）

　　五个孩子来到大河路路南，镇上唯一一所高中第二十中学对面的小卖部。

　　夏天这里是卖冰的大叔会和卖奶茶的大婶的必争之地。

　　大叔一般会在上学和放学时间段，骑着自行车来学校门口。后车座上的白色箱子里，装着可乐冰、绿色糖浆冻成的果冻、彩虹色的雪糕，用便宜的塑料杯装一杯，加上吸管和小勺，放学时买一杯，能小孩子们开心一下午。
　　除了冰，大叔也卖过麦芽糖，一个圆盘上写了各种不同口味的麦芽糖，飞镖射中哪种就给那种麦芽糖，几毛钱一次，没什么复杂的，一次性筷子撇成两半，搅和点麦芽糖做成棒棒糖，在学生中也很受欢迎。

　　相比大叔的自行车，奶茶车的装备更复杂。
　　过年期间，街上小孩和买年货的人多了起来，外地打工的年轻人也陆续回来。奶茶车大婶就跟小卖部老板租了个位置，正好这里离十字路口也不远，过年前的几次集会，自己可以占个有利位置。

　　优悠在正州市区也见过奶茶车，但母亲不许她喝，说那里面全是人工糖精，不健康。

　　可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理解大人说的不健康是什么意思，反正它就是比家里的红薯玉米糁味道好就对了。

　　在小学生眼里，珍珠奶茶是一种身份象征。奶茶是新玩意儿，能喝得起说明有钱，层次不一样，懂得赶时髦。

　　尤其是女生圈子里，没有哪个小姑娘能拒绝奶白色、粉色和淡紫色的牛奶味儿饮料。

　　而且奶茶车还漂亮，一个个装着彩色粉末的玻璃罐子，排列在一起，贴着标签，特别可爱。罐子里的粉末，有点像奶粉，但更甜，更香。相比水果草莓，草莓奶茶就好在，草莓可能买到酸的，但草莓奶茶永远是甜的。

　　奶茶粉经过温水的冲泡，会变成五颜六色的液体。大婶还会往里面加黑色圆珠或者白色果冻。陈旭喜欢黑色圆珠，珍珠奶茶在学校里很流行，就是有点粘牙。

　　夏天可以往里面加冰，冬天则用热水冲，然后把装着奶茶杯子放进神奇的机器中，出来时会有可爱的图案封住杯口，图案每段时间都会换，之前是两只小蜜蜂，现在是带着红色蝴蝶结的猫。
　　选一根喜欢的颜色的吸管，就可以喝了。

　　林月掏不起奶茶的钱，一般陈旭会把自己的分给她喝。周成真虽然不喜欢奶茶，但为了合群，会喝一两次，他不好意思说是因为禁不住颜色的诱惑，才破例。

　　“我要一杯香芋味的。”优悠把钱给大婶，兴奋守在奶茶车前观看制作过程。

　　“我要香蕉味的。”毛弘说。
　　“咖啡，不要珍珠。”周成真一副“老子已经是成人”的装逼样。

　　“我、我不喝。”

　　陈旭的声音，引来其他四人惊讶的目光。是他们听错了，还是陈旭刚才真的说了，她不喝？

　　“为什么？肚子不舒服吗？”优悠关心地问。

　　陈旭先是看了眼诱惑力极强的奶茶粉罐，又看向两个男生，微微脸红地低头，晃了晃身子，装着小说的塑料袋也随之动了两下，“不是，我就是，不想喝。”

　　周成真微微眯眼，立马察觉到事情原委，“别管她了，减肥时不能吃甜的，我妈说的。”

　　“减肥？”毛弘对这个词很陌生，不知道什么意思。

　　“就是她身上肉太多，太重了，想把身上的肉弄没，变轻。”

　　“为什么突然……”优悠不解地问。

　　陈旭被说的脸爆红，赶紧卡住周成真的脖子，“闭嘴！！”

　　周成真摊手，“因为陈旭喜欢我们班的方浩然，我妈说女生会为了喜欢的男生减肥，虽然她没成功过。”

　　“……”

　　居然说出来了。

　　刹那间，气氛变得无比奇怪。

　　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喜欢”什么意思，而且方浩然这个人，他们没见过，也听说过。

　　曾经凭借身高，和女班主任打了个有来有回的神人，虽然仅仅是来回甩胳膊，没人受伤。

　　那天不知道方浩然犯了什么错，还是说了什么反抗的话，把班主任气疯了。方浩然自知理亏，又不敢真惹班主任，还是个女班主任，就战略防守后退，被班主任推出教室门口，让外班的学生看到了。

　　他们的大姐头居然喜欢方浩然？

　　陈旭气地跺脚，双手抱着书，推周成真，“谁说我喜欢他了？我才不喜欢他！你给我闭嘴！闭嘴！”

　　周成真被打地有点生气，“我们班都知道啊，二班的班长喜欢方浩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毛弘点头，“我们班好像也有人说了。”

　　陈旭更加紧张了，推周成真的力气更大了，“胡说！闭嘴！我才不喜欢他！”

　　“方浩然是谁？”黄优悠有点蒙，只有她没在古须上学，回来也没听朋友们聊方浩然。

　　毛弘介绍说，“一班的，长得还行，我和他踢过足球，挺厉害的，不过他的那几个朋友不怎么样，周成真和他一个班，更清楚吧。”

　　陈旭听到毛弘说方浩然的不好，停下手上的动作。周成真得以间隙离开了陈旭的攻击范围。

　　陈旭转向毛弘，“他的朋友不好，不代表他不好啊。上次帮孙老师搬作业，就是他帮我的，不是一个班的，他都能帮忙，你不知道不要乱说。”

　　“我又没说什么。”毛弘委屈地低头。

　　林月觉得陈旭的话很不舒服，说，“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护着他？又不是一个班的。”

　　“我……”陈旭双手抱着塑料袋里的书，沉默了。

　　大婶做好了香芋味的奶茶，递给黄优悠，“来，小心点，烫。”
　　“谢谢阿姨。”

　　黄优悠捧着奶茶回到讨论，“那个男生家在哪儿？离得远不远，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是不是和肖影一样帅。

　　“什么远不远，”周成真拍拍衣服，指着旁边的小卖部，“他家就在这儿啊。他爸妈是小卖部的老板。”

　　黄优悠兴奋地说，“这也太巧了！我去小卖部看看……”

　　没等陈旭拽住黄优悠，买奶茶的大婶将香蕉奶茶杯放进封口机，说，“老成他孩儿出去了，没在家。”

　　“出去了？”黄优悠停下，被陈旭抓住，“去哪儿了？”

　　“跟他朋友去踢球了，估计快回来了吧，出去了很大一会儿了。”大婶把封口的香蕉奶茶递给毛弘。

　　黄优悠转身看陈旭，很纯真的表情，“这要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见他干什么啊？”

　　“你们不是都见过方浩然吗？我也想见一见啊，他是你们学校校草吧？我想看看真实的校草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帅。”
　　“不要啊~~咱们回去吧~~”

　　“谁说他是校草了？不过个子高了点。”周成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我的咖啡奶茶还没好呢。”
　　“你的奶茶怎么样关我什么事！！”陈旭现在听到周成真的声音就火大。

　　毛弘淡定地吸自己的奶茶，香蕉味很不错，就是有点甜了。
　　不过那个时候，偏远小镇很少有味道好又新鲜的南方水果，相比那些烂成糊糊的黑色香蕉，香蕉奶茶的味道并不差很多。

　　正当毛弘沉浸在香蕉奶茶中时，一个匆忙的身影打破了僵局。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跑进小卖部，扔掉手里的足球，跑去放饮料的货架，“妈！我拿瓶可乐！”

　　随之回答的低沉女声似乎是他的母亲，趴在柜台上记账，“屋里凉的有茶，别喝可乐，你喝完了我卖啥？”
　　“就一瓶。”
　　“喝茶去，茶解渴。”
　　“嘁！”

　　那时饮品还不多样，大人一般会把白开水和招待客人用的茶叶水都叫茶，即便是真茶水，也没几片茶叶。矿泉水还是稀有物品，很少有人家喝这个，所以大人会在水烧开后，盛几碗放在客厅放凉，喝的时候就不用等了。

　　男生叹了口气，穿过小卖部的后门，没了脚步声。

　　周成真吸着咖啡奶茶，用眼神和下巴示意黄优悠。

　　“那就是方浩然？”黄优悠探头往小卖部里看，“还挺帅的。”

　　周成真放开吸管，吐槽，“你看清了吗就乱说？”

　　回头，黄优悠看到陈旭躲在自己身后。

　　“咱们赶紧走吧。”陈旭小声说，怕被听到。
　　“为什么？我想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不要！”

　　陈旭的硬气，因为方浩然突然回来瞬间消失。

　　“毛弘！你咋来这儿了？”

　　方浩然满头大汗，一只手拿着不锈钢茶杯，一只胳膊夹着脏兮兮的足球，喝了两三口水后，不断喘气。

　　陈旭躲在黄优悠背后，低头不敢和方浩然对视。

　　黄优悠这次认真地观察方浩然，个子比大部分男生要高，细胳膊细腿，头发有一点点长，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开朗，好说话，没有坏心眼，直来直去的那种。
　　就气质而言，方浩然和毛弘有点像，没有太多杂质，都不是心思细腻的类型，有些神经大条，不拘小节，但方浩然的说话方式更自信一些，毛弘相比有点憨。

　　“来喝奶茶。”毛弘是五人里唯一和方浩然有点沟通的人。周成真虽然和他同班，但两人的兴趣和性格相差太大，几乎不说话。

　　方浩然喘着气，点了点头，认出都有谁在，打量了几秒钟陌生的黄优悠。

　　毛弘介绍，“这是优悠，她爷爷就是那边开烩面馆的那个。”

　　“哦。”方浩然点点头，喝了口水，“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优悠她爸给她买了游戏卡带，就是和电视连在一起，有手柄的那种，我们一会儿去她家玩。”

　　“对了，”黄优悠突然高兴地说，“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我们五个人打游戏，根本没办法组队。”

　　陈旭轻轻推了推优悠，“你干嘛？”但注意到方浩然在面前，又怕被注意到，低头沉默了。

　　“游戏？”在那时，游戏卡带算是小小的奢侈品，方浩然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眼神瞬间变了，“行啊！等我把杯子和球放回家，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着，方浩然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冲回小卖部。

　　等方浩然离开，陈旭拍黄优悠的肩膀，“你叫他干什么啊？”

　　“我想帮忙嘛。”

　　方浩然冲刺回来，着急地说，“走吧。”

　　“用不用跟你妈说一下声？”黄优悠问。

　　“没事，她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