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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之云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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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战国时候的卫国,叫云烟,过着一般人的生活。毛赤是同村人,会想到外面看看,她在村里过得挺不错,就不想出去。两人很不一样。
这天他们一家吃过了饭,娘亲在洗刷,她收拾桌子,又喂了鸡和牛,就去了姑姑家。姑姑带她和弟弟、妹妹去野外挖野菜。所谓的野外路途并不远,从居住的房子到附近的山里没有几步路。
顺着山间的羊肠小路,几个人慢慢走过去,边走边注意路边有没野菜。弟弟、妹妹总是不认识哪种是野菜,她和姑姑便指给他们看:“喏,草地上那青嫩油绿的叶子的就是野菜了,记得它的样子。”等到挖好了,再折回来,慢慢走回家,一上午就这么悠悠地过去。
小孩子能够出门,总是非常开心的,弟弟最调皮,一会儿跑前面一会儿落在后面,看见几朵紫色或者黄色的小野花,总是高兴得大叫。
路过休耕的稻田,姑姑就会教弟弟、妹妹认田里的灰菜,她于是知道它最喜欢长在田地里。有些田里堆着人粪,姑姑说:“那是很好的肥料。”那些田都很肥沃,灰褐色泛着光泽。
弟弟、妹妹,个个手里一大捧自己挖的野菜,骄傲得不得了。回到家,娘亲会把野菜洗净,就会和菽粉、一种粉丝、鸡肉丝一起炖,特别甜香,有时也跟鸡蛋一起炒。或者蘸酱吃,都特别好吃。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毛赤,毛赤家位于村东头,跟他们家距离很近,毛赤只比她小一天,个性孤僻。他挎个篮子,里面装了点蔬菜,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跨过田埂向邻村的大母家走去。
姑姑是念过几年书的,一边走,一边给他们念歌词,姑姑的声音很清婉,她拖长音,念得很慢,他们三个就奶声奶气地跟着重复。走着走着,最小的妹妹往往撑不住,一边嚷累一边让姑姑抱,然后就在姑姑的怀抱里睡着了,姑姑总是不让弟弟去弄醒她。
有乡亲牵着牛和他们交错而过。那些牛都很高大,身体滚圆,两只牛角弯弯朝上。也有只黄牛,默默在山坡上吃草,投他们以温和隐忍的一瞥。她好奇地凑近看,它一点不怕人。就觉得牛的眼睛真亮,似乎从来不觉得人会伤害它。它吃草的时候,上颌几乎是静止的,只是下巴节奏均匀地摆动,她自己试了试这样的咀嚼,发现做不到,于是很佩服它。
周围没有什么险峻的高山,灌木丛比较多,但这些灌木里有很多小孩子喜欢的野果,多半是带刺的荆棘所结,比如糖罐子,比如野草莓。即使不是成熟的季节。野果往往不是那么好吃,孩子们却乐此不疲摘野果吃。
她喜欢跟别的小孩在一起玩,游戏很多,踢毽子、贴棍等等。她没有玩具,看到别人家小孩有娃娃,便自己做了一个娃娃。后来,他们家的一个亲戚,送给她和弟弟、妹妹一个小车子,她喜欢得要命,弟弟、妹妹也喜欢,天天玩儿。有个女孩叫黄鹂,也喜欢玩他们家的小车。黄鹂是个私生女,她父母不要她,她跟着大母一起住。
花儿漫山遍野开的极盛,晴朗春日里,半个山包都是星星点点的花。有种紫色的花,花瓣包起花心,花瓣外面是毛茸茸的刺,还有许多紫色蝴蝶形状小野花。她觉得紫色这个颜色很醒目。她喜欢一种石竹花,各种颜色都有,花瓣锯齿状,特别美丽。她更喜欢那些好像菽角的一串串的花,还有野菊花。
此时太阳悬在正上空,几个人走的有点热。可是傍晚的时候,天便会凉快起来。有天她和弟弟、妹妹跟娘亲一起到山上干活,傍晚太阳下山,她觉得冷,可是晚霞出来了,她和妹妹看着晚霞发呆,都很震惊,觉得辉煌,无上的美丽。
那天弟弟去挖甜甜,不看晚霞。娘亲去了沟里锄了一些野蒜给他们就着干粮吃。它的滋味她一直记得很清楚,微酸微涩微辣,清香盈口。他们生活的很好,不想扯进战争和不太平。有些地方不太平,让人仇恨。
他们走进村子,经过他们家和大母家大大的菜园,菜园在他们两家屋子背后,里面种着几棵葡萄树,葡萄长出来都要卖钱,他们很少吃。
晚上吃完饭,爹爹出门找别人喝茶去了,她们几个人上了炕,娘亲让他们都脱下裤子,掰开屁股,看屁股里有没小虫子。娘说弟弟可能生长虫了。村里的张婶说吃南瓜子可以驱虫,卫宝叔说每晚临睡前将韭菜煎汤,温后洗屁股,或者把韭菜用凉开水洗净捣烂绞汁,滴入屁股,每次3到5滴。都能驱虫止痒。
后来爹爹回来了,他们5个人挤在一个炕上睡觉。他们生活的很苦。他们还是找医生开药驱虫。可惜效果不怎么好,还花了钱。没人知道怎么驱虫成功,也没办法,只好忍着。她想去寻医问药,父母不让。
第2天,天还没亮,她听到院子里娘亲和大母在打架。原来毛赤的爹爹行商,家里有钱又买了许多地,却没有时间和精力自己耕种,爹爹和大父去帮毛赤家耕种,毛赤的爹爹便给了他们一车地瓜。娘亲说道大母不公,明明她爹爹干活更多,却给她爹爹分的地瓜少。
两人动手打起来,娘亲打了大母一耳光,大母跑回了屋子拿着大扫帚跑回来扑打她娘亲,她父亲等人赶紧将两人拉开。后来才逐渐的骂声停息下来。
娘亲说她爹爹干的活,赚的钱都给她姑姑花了,她姑姑整天不干活,却什么都买最好的。大母却对她说:“村子里谁不说你大母好,倒敬老,什么都想着你们家。你爹爹干活赚的钱,一时间没给的后来也都给了,还时常给你们几个小孩买新衣服买好吃的。”都算账啊!是真吗?
她拉了弟弟、妹妹去找毛赤玩,毛赤在学堂里读了书,却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爱跟他们玩。她拿出石子说:“玩石子?”他道:“我要看书。”她便坐在旁边发呆,或者看他的书。她看不懂,但是也看得兴趣盎然,里面有图画。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弟弟、妹妹不在,便离开去找弟弟、妹妹。
她在桑林里看到了弟弟、妹妹,许多小孩都脱了裤子玩,是群体玩,不好的,是玩游戏吗,确是害屁股,往□□塞石子,却是在装葩方式坑。她制止了这些小孩,拉着弟弟、妹妹回家了。
傍晚,弟弟又出去玩,天黑了也没回来,爹爹出去找弟弟,一路踢着弟弟的屁股回来。娘亲一边收拾饭一边哭道:“要不是因为你们几个孩子,我早跟你爹爹离了。记得你长大了可别嫁人,嫁了人过的就不是人的日子。”她说:“妈,别说傻话了,你不乐意就离吧。”娘亲却不离。
云烟的姑姑是个老姑娘,嫁出去几年后,回大母家住,成日念叨一首诗:“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她想跟自己的丈夫分开,大母和大父,还有她的哥哥、弟弟、姐姐有的劝她回头跟她男人过日子,有的不干涉她,说到别地再婚、婚外恋爱、桑林里交合的很多。后来她姑姑又回去跟丈夫过了。
云烟的父母又给她找了家附近的某个村子的男子当丈夫,云烟自思嫁给谁不是嫁人,再说也没有十分中意的男子。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想到了毛赤。毛赤样子清俊文雅,穿着干净朴素,说话动听,人又聪明。云烟便不知不觉对他有了一点异样的情愫,她觉得他特殊,从小他不是一直都特殊的吗?
这日,云烟在河边芦苇地里蹲着看野鸭、野鹤,过后离开,来到河边桑林里采桑。毛赤来到她家桑林,抱起她,来到不远处的桃花树下。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了,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春阳将青草烤的热烘烘的,他把她放在草地上,他看着她的眼睛,手里摸向她的衣服,想要拉开带子。她紧张起来,他停了手,呆呆一会儿道:“我不能想像过这样的日子,我要到外面去,你去不去?”她明白了什么,她的脸便苍白起来。
他又抱起她,坐在草地上,使她靠在他怀里。他说:“梦如人生,人生如梦。梦结束了,人生也结束。”他又说梦的光怪陆离,多么有趣,身边的时光好像云烟一样轻盈,缠绕着他的梦。
他说:“我不怕生活的懵懵懂懂,我不想被别人注意。其实我看别人也都是不存在,看万物都是腐朽不存在。存在感也会让我厌倦,特别的满,没有空间,所以只想摆脱。证明什么也让我觉得无聊。”
云烟说:“你没有什么想确定存在的吗?”毛赤说:“阳光,不是因为它让我觉得温暖,而是它能让露水一忽儿就消失了,让我兴奋。它们都去哪了?还有藻类植物,它们能生存那么久也不改变,还有乌龟寿命比较长。”
他问:“云烟,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云烟说:“没有想过。”他说:“没有想过好。我知道什么没我想要追逐的东西重要?”他说着说着,便靠在桃花树干,他的眼睛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的眼神里,那种凝挚让她觉得刻骨铭心。
他虽然年纪还不大,还有着少年人所独有的稚嫩、洒脱,还有野生动物才有的单纯、活泼,但是也有成年人所没有的沧桑、宁静……然后他便对她笑起来,象疼痛的积攒着力量打算开放的青春的花蕾。她想,你怎么可以笑的这么开心,怎么可以……想着,她便流下了泪。
他看她流泪也没有安慰,嘴角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浅笑,说道:“所有的花中,最想送你一棵萱草花,萱草花无忧无虑的开放在原野,好像没有一点悲伤的微笑,是不分贵贱所有人都可以见到的平易近人。若是哪天我离开便会送你一棵美丽的萱草花。”
毛赤的父亲也常常打他,不久他的父亲又打他,他便离家出走了,并且留下一封书信给云烟,说从此再也不回故乡,信里夹着一支萱草花,他祝福她婚姻幸福。
她问心里的毛赤:“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永远完美的错过,再也不见?”可是毛赤像风花雨露闪电一般,消失了,便再也不回来。她抱着一丝希望带着心里的毛赤数着日子,看一丝丝光线轻巧的移动着脚步。
最后她终于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他走了,家乡不再像以前那样美丽,他真任性的。萱草花开的很美,熄了灯,窗外淡淡的余辉笼着,透明的洁白,还有蛋黄,也有粉色,屋子的眼睛似的。明天还要继续,不论他去了哪里,让她每日都为他祈祷吧。
往日他有时说濮阳是说客、刺客集合之地,自己也想去跟他们一起,还说自己梦想着干一番事业,影响一个国家的命运。有次她正在切菜,不理会他的抱负,口里只说着:“我们家不似你们家,不为吃饭担忧。”
他当时说:“当今世界,强权林立,我们都是小老百姓,现实的选择,要天下太平,小老百姓只能通过言论或者武力,先强行改变一个国家的国君,进而改变一个国家的所有人。国君是大人物,主宰人物,但要改变国君也很难。”
她说:“我只是想先做好我自己该做的事情,那些国家打来打去多可笑,不如我们卫国,都好好的过日子,享受生活。我们卫国环境好,小老百姓互相友好,国王也好,小老百姓还是很幸福的。”
他说:“若无远虑必有近忧。卫国人才不少,季札和孔子都说卫国多君子,喜欢卫国。季札还说‘卫多君子,其国无患。’”她笑着说:“不是很好吗?长长久久。”
他道:“卫国由一个大国,到目前的小国,国土面积越来越小,这其实不是长久之道。卫国总是吃了亏才被动调整。卫国的人不安于卫国。跑去助别的国家,更是祸患。”
她扔掉了一个切下来的菜蒂说道:“那些不安于卫国的人,他们若不会祸害卫国,自己也能生活的好,不是很好吗?别的国家君主觉得他们是人才,卫国人却不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人才呀。”
他说:“可是,弃才多了,都跑去敌方,于己方不利。所谓人才便是凭个人好恶取一部分人,影响另一部分人,被影响的人遭遇暴力改变。但是世上不是只有这部分人才生活着的地方,他们只是世人中之一部分而已。即使跑去别国的卫国人,不会祸害卫国……”他沉思着没有说下去。
她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只是平凡小老百姓,小老百姓能懂得躲避祸患,能过好眼前的日子便很好了。”“做一个自由的人,即使是个小老百姓,不被别人影响,也不影响别人。也是得本事。”
现在想来,也许他看到别国混战不满,对自己生活环境也不满,于是便去了濮阳或者什么最想要去的什么国家也不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他其实是很执着的。想到这里,她才不再黯然,恍惚陷入对往日的回忆,怜悯和心痛、伤心,对他的纵容却不止息,越来越多。
她想起,他曾经救助水里的一只小虫,一边将它弄出来,一边看着它说:“如果我没看见它,它就死了。”他当时眼睛里都是柔柔的爱意,过后想起它,又说:“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秋天了,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早晨起来地上一层白霜,她想起,那时候他赤着脚,鞋子也没穿好,跑来她家外面叫她,等她出来,告诉她一个他做的梦。
雪花也落下来了,她想起他真诚又天真稚气的笑着,驾着牛车载她去附近的村子赶集市,可是他技术糟糕,路上牛不走了,他又不敢太过鞭打牛,只是温柔的劝说着它让它走。后来牛终于走了,可是他们又走进雪堆,后来还得她下车帮忙,才将牛车赶出来,然后就是她赶牛了,他坐在车上不好意思的笑,脸颊冻的红红的。
她在对他无时无刻不回忆中,嫁给了她的丈夫,他使她学会了背叛,得懂背叛才能有出路不能被坑啊,但她还是以生命来爱这个世界、爱周围的人,甚至因为他的离开,而更加不顾自己的爱。
她嫁了一个花花少爷,她的丈夫常常在桑林里跟新欢鬼混,那些新欢许多已经成亲的有丈夫的女人,他并且又再成亲,组织了一个家庭。她也是想要找个新欢,尽管她没有再遇见一个让她喜欢的男人,也跟好几个男人在桑林里野合过了,不了了之。
她的梦是真的,毛赤去了濮阳。有天晚上在一个客栈里,他跟几个人清谈,谈着谈着,说道兵道、法术,正好遇见几个武士打斗,一个斗红了眼的,听到他在旁边跟人说话,想要刺死他,被一个男人挡住了。
男子跟他说,父母让他出来做生意,他说除非父母给他很多钱,还给他买最好的行囊,父母都答应了。他想跟相好的女方结婚,他父母觉得没有前途,还破坏了他们的婚姻。他做生意失败了,在这里躲起来,白天在街头摆摊写字画画,晚上住在一个小破客栈。
毛赤说:“我也不爱出门,好烦,好多人好多噪音。不过我练就了一门功夫,即使在闹市里看书、发呆,也旁若无人。”男子看他梦游一般,有点嘲笑他的离开了他。可是离开他,却反觉得被嘲笑了。
男子想要敌视他,发现敌视轻微的没有一点重量。那么刚才自己帮助他,难道也是在他预料吗?其实毛赤看别人倒是好像梦游。毛赤有办法让好斗的人离开他,不斗,即使发现败给毛赤了。
他喜欢那种感觉,在喧嚷的街上游弋,看着身边那些奇怪的脸,他们真实又虚幻,他们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他的世界是孤寂的,无声无息无形无色无味无感的,他就待在这之中看着他们吵闹。
偶而有个小孩还没有被污染,会有清脆的笑声、纯真的梦想,才会引起他的注意。哎,虽然他是一个人,可是却常常梦想着做一块石头,躲人远远的,做生命包括花草,大概也会有别的生命来烦他。
做石头是□□和意识都要死去的吧!他常常觉得生活太苦,太苦的时候就想要死去,变成一块石头。可是他的反向思维却更警惕这些情况,想要活的更好,再也不死去。
他又离开去了妓院,在这里他体会了什么是红香软玉、美酒佳肴、纸醉金迷,他迷恋这些似乎永不餍足。他能有数不清的钱,想买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也学着买一份都嫌丢人,是奢侈能好。
他租的客栈房间布置的比妓院里头牌艺伎的房间还要香洁,当世男子好女风打扮,他自己也会涂脂抹粉。他学着调制香氛,自认为比姑娘们用的好闻的多,香氛的调制方法他秘而不宣。
他哪里来这么多钱呢?原来他没费什么力,发现一个破落商人,就把带来的钱买了一些破产业,让这个商人帮助他经商。
后来他玩过女人没趣了,又跟同性恋彼此互称相公亲爱。可是,他体会到了痛苦,生存的如被遗弃在深渊地狱,冰冷残酷到极致,才有了一些自残的温暖。
渐渐的他有点后悔了,跟死人混什么混呢,同性恋是死,玩死狠吗,女人其实满好的,就是妓院里的姑娘娶了来也不错的,以前为什么没那样觉得呢?
可是那么多姑娘,他该娶哪一个呢?他不知道娶哪个姑娘更加好,没有一个姑娘是他特别喜欢的,所以他就继续混日子。他在妓院里泡着,希望能泡出个不一样的梦。他总是能遇见更好的姑娘,他也一直没成家。
他的记忆中不快乐的空白增多了,偶而零星的记忆浮现,轻忽的没有一点重量,他便坐在桌前,将这抓到的写下来,写下的几个词往往与之前写的重复了。他看着那几个词,觉得它们可笑,就那么竖立在纸上,他便拿起火折子,一点,它们就跟纸张一起被火蝴蝶吞灭了,化成了黑灰色,什么也没了。他的记忆比这黑灰还强大吗,不能写上字。
字是一个符号,人们一看便会条件反射想到一些什么,他不要被字囚禁。他的名字叫毛赤,可是他的皮肤有点黑,一点也不赤。被囚禁在名字里,字里,不能如意,更不会快乐。
他想起自己的脖子上有个痣,用手摸着,这个痣代表什么呢?好像吊死鬼的痕迹?他痛恨这颗痣,似乎不祥,可是他却也不想取了这颗痣。
外面却闹起了饥荒,妓院里生意没以前那么好,尽管进的姑娘比以前出色多了,可是客人少了,贵族都少来了,怕被饥饿的灾民抓到打死,所以妓院里的姑娘被悄悄的送到贵族家里去的多了。
之前打仗,兵荒马乱的,妓院的生意倒更好了,因为即使军爷也是要上妓院的,军队里还有官妓跟他们妓院抢生意呢!穷苦的老百姓也没有见闹的。所以饥荒比兵荒更让妓院的妈妈讨厌……
有时他想若他可以躲在芝麻里多好,这样谁也发现不了他,最好当他想要出来的时候,还能随时出来。
因为他爹娘他们一定会找他,还会喋喋不休的对他说,他是家里的长子,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得仰赖他,爹娘老了养老也得靠他,还要他成亲,将来他老婆孩子也都得靠他养活。
而街坊邻里想着的则会是,怎么沾他的便宜,他不跟人同流合污也会被嫌弃。他要是不在了,他们只会更高兴,而不会有一点的难过,可是他们又想他在。于是他给云烟写了信 ,看看家里的情况。
很快云烟来信了,原来父母果然各种猜测他的去向,只是没有找他的意图。云烟说家庭贫困,为了供弟弟读书,她卖了头发,只恨不能卖血。然后她就是大段的表白:
想要时时刻刻都跟你待在一起,只是时时刻刻想念你当然不够......但是,也许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这样,早了不行晚了不行,要我们都好的时候才行......我被牵制我迷失,我还没有恢复自我,你被牵制你迷失,你也没有恢复自我。
我们都不自由,不独立,被伤害太多,而且我们还不够成长,但这不妨碍我们相爱。我们的相爱会帮助我们尽快的好,然后牵手。告诉我你的爱!告诉你我的爱!
恋人以前,我们比青梅竹马的更相爱,结婚以前,我们比世人口中的暮年婚更相爱......我爱你,在你还没有出生以前,我爱你,在你去世以后,我爱你,急切的心情,因为不知怎样能更好的爱你......
我身体的手,没有触摸到你之前,我的时光之手,早已经触摸过你很多次,我不想要打搅到你,但是忍不住轻轻的抚摸了你的脸庞......只是你,某一天当你出现,我就知道,你也知道,微笑很自然的出现在我们的唇边,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不知觉就面带微笑了,就是这样的特别。
不是眼泪,是微笑......在眼泪最多的时候,我们却拥有最灿烂最阳光的微笑,在眼泪最少的时候,我们却拥有最灰暗最豁达的微笑......我们总是能够相逢、相知、相爱......一世一世的时光,一天一天的时光,一刻一刻的时光,我们都是在一起,总是在一起,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你写信给我还等待着我吗,这让我多么感动,我不小心的发现了。很多人经过了我们,但是世界始终只有我们两个,很多人与我们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但是最后的爱情的关系,始终只是我和你......我们在宿命之中在宿命之外,的相爱......
告诉我,你爱我吧。即使,你告诉我你不爱我,我苦涩无法遮掩的凝结在脸上,也不会减少一点对你的爱,我的热情依然为你而涌发,因为你在那里,你在那里了......
你对我说,你不爱我,可是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那很重要,你知道我爱你,那也很重要,我们是相爱的,相遇了......
我们等待着对方,一直没有离开……那时,你不小心伤到了我的心,你心疼着我的伤心,没有任我的伤心留在那里,或者让我更多的伤心,你跑过来拉紧我的手,告诉我你爱我,而不是离开我,只有你会那样温柔的对待我,始终那样温柔的对待我......我的眼睛含着泪,因为想到了不如意......呵
我想着你......我没有被周围一切和离别占据,我时刻想着你,我知道等待的你如同等待的我一般情况。
然后他读完信不到两天,云烟来了,她也学着他离家出走了,没有被家里任何人发现。他想带着云烟去繁华的都市,却路上被士兵抓到。士兵要杀了两人吃肉,云烟在烧着滚滚的水的大缸旁边跪下苦求:“杀了我吧。他是男人,要传宗接代。”
那士兵要放了毛赤杀她,毛赤一点也没有难过。“传宗接代男人一方就能做的吗?”士兵跟几个人拉扯之间,云烟的头撞到了石头墙上,当时晕了。士兵见了没兴趣,遂取毛赤,这个时候路过一个长官,看到了这一幕,下令放了他们。自此云烟变傻了,变成了植物人。
云烟问他怎么不去改造社会了。他说:“没有心思关心社会了,混着捞钱也没意思?不过我也有些愧疚,毕竟我是这个社会里的人,对这个社会有责任。可是我很疲惫,没有更多的力气去作出关心社会的事情了,社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社会。我现在不关心别人的安危,不在乎社会是否良性发展,只在乎我们好就好。”
云烟说:“恐怕你关心的越多,社会越腐烂。”他说道:“是这个道理,有心人过的不好被压迫,如果自己当官替坏人收拾烂摊子,为坏人收拾了。就自己想咋就咋,都这样,挺好。”云烟说:“多了解一下现实,了解那些现实的人,就会有改革想法了。觉得不好,可以改革。是不委屈自己好。”
他说:“了解关心现实和现实的人以后,往往被害的就会没有之前的坚持了。”云烟说:“其实一个人如果过的不开心,就把世界让给开心的人,也好。”他说:“不好。因为你活着,我活着才开心,你不活着,我也没有活着的快乐了。”云烟说:“我没有想要锁住你。”他说:“是我想要锁住你。我很担心你,还担心你跑掉。”
这个时候,毛赤看了看她排便颜色黄,健康,看来肠胃状况转好,又给她擦了擦身体,她一直躺在床上不动。毛赤说:“你身体好多了,今天我们还到外面玩玩吗?”她说:“不。”他问的时候害怕的闭眼不动,好似很乖的忍着,坚持着,心一直不安的状况,听到她的回答才放下心张开眼。
他在云烟旁边躺下来,说:“你太爱躺着了。宅女。”云烟说:“我因为受了你的恩惠而活着,能减少你的胆怯吗?你觉得我能给你什么?想要甩你也甩不掉。”他不说话。云烟说:“其实我很弱小,很多事情不能做。你越强大越让我不安全感,觉得自己弱小。”他说:“我对你没恶意。我想要爱你。”
然后,他推着车子云烟坐在上面,两个人路边行,他说:“阳光照照,多好啊。”阴云密布的天空,打开了大门,阳光蹿了出来,落在他身上,似乎金闪又澄净的魔粉飘洒下来,让他快乐,又感神奇,所有的不如意,都算什么了不起呢。他想要把自己遇见的想到的都分享给她,帮助她好好的活着。
路边树木上新发的嫩芽,青柔可爱,他说:“这是生命,生命刚开始都这么柔嫩,生长欲望强。”他拿云烟的手去摸叶子,又说道:“可以轻轻抚摸它感受它的柔嫩,看它成长。它有种要存在的精神,虽然脆弱却坚强,飘忽却坚定的存在。”
云烟说:“我想要离开白天,可是我害怕黑暗,我还是喜欢在白天睡觉。”他说:“黑暗的无边界跟阳光的无边界,那样的不同,我爱被阳光囚禁,也爱被黑暗囚禁。为什么害怕黑暗呢?黑暗让人们重视伤害,修复伤口,变得好起来。”
云烟说:“我喜欢沉睡,沉睡时候才更能感觉到时光堆积,感觉到自己和你的存在,沉睡多么久,便快乐多么久,生长多么久。但是当醒来,一切都会变成虚空。不过我也认同只有不死不伤,自己存在,才能感受这些。我说的黑暗是没有你的世界,没有存在的世界。”
她说:“有时我在梦里哭泣,泪水汇成了一条宽阔的大河,波光粼粼,将我托去了一个没有忧虑的地方,可是,我终究还是自己又游泳回来,因为毛赤还在河的这边等待着我。”
他说:“你太瘦了。”云烟说:“身体太壮实了,不好看。”他说:“壮实了健康长寿。”云烟说:“不能接受。宁肯好看但是短点寿。”云烟说:“你会不会觉得很不欣赏我。”他说:“不是,不管追求什么都是追求。我喜欢你,也在于你不是样样合乎我心意。”
云烟说:“你太执着,其实我很旁观型。”他说:“可是你不是被世界打动到愿意更多的陷入宅和沉睡吗?要做旁观型,首先不能轻易被打动,七情六欲,感动、厌恶,所有的感情都是被打动。你以被吞噬的姿态旁观,这也会打动很多被吞噬者。幸亏别人发现不了你的秘密,如果坏人发现了模仿了,带来的就是欺骗和伤害。”
这一年的冬天他和云烟结婚了。他比她熟悉她的身体,比她熟悉她的灵魂,它们都紧紧的依附着他,离不开。他注意她的每个表情,她动一下眉头或者小指头,他都知道,并且知道那代表的含义,当他注意到别的女孩子的时候,她也很快的比他更加了解那个女孩子,然后确保他不会爱上她,她一点也不放松,她只是害怕被爱伤害,而这是因为她爱的多。
她脖子上套着一个绳索,也只有他看的到,她戴着这绳索给他唱歌,折倒了骄傲,把带有悲伤的爱献祭给他。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是快乐又痛苦的,她爱上了让他带着她,一起过生活。他应该拒绝吗?这执拗的意志,可是她的牺牲......
他变成了一个医生,他是不会拒绝一个生病的人做自己的妻子的。她微笑时候上翘的嘴角让他怜惜,她比身边的人都更贴近生命的本质,她的脆弱和飘忽,别人比不了,她的坚强和坚定,别人也比不了,前者让他怜惜,后者让他欣赏,让他想要爱她的意志排山倒海而来。
她是神奇的,构成她存在的所有都是美好的。更何况她是为拯救他而来到世上的。他愿意为了她而死,传说中的爱情都是那样,为了爱人活的好,自己历尽艰辛,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也要以之为榜样。
他把这轻微的一生献祭给她,又算的了什么呢,他只是苦恼无法献祭的更多。只是云烟一直都对生命的长久提不起更多的兴趣,但她始终迷恋美丽。
这一天他们又到外面闲逛,看到一些人在踢球。一个围观的人说:“事情往往不是因你强大才胜利,而是因你胜利人们才认为你强大。赢是最重要的,赢不了球踢的再漂亮也没用。”那个人说完就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答应一声脱了衣服,准备上场踢球了。
云烟突然说:“我觉得我赢不起输不起,我是不受自己主宰的。我一怎么就被打败,这时候我就特别需要你。”他说:“我是一个虚弱的男人,不能帮助你更多。”云烟说:“你虽然虚弱却是我的支撑,你怎么做到的?也许你支撑的就是我的虚弱,你怎么能支撑起来的?虚弱不独属于女人,我爱你比我强大爱到我,我也爱你比我虚弱爱到我。”
他高兴的笑了,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但是你还是要自己独立自己强。”这个时候旁边有个人又大叫:“漂亮的球!”他不上场了。
他听了听周围的人议论,跟云烟说:“乙队的‘指挥官’罗本是很灵活,不过不够灵活。别人在他旁边就好像树桩,他总是能找到缝隙钻过去,他还能在空中叠腿踢球。”云烟说:“他再灵活,灵活也是有限的,有限空间、有限思维、有限动作?别人像树桩,需要别人和罗本两个方面的力量作用。”
他说:“甲队现在对他频频犯规。出黑手黑脚。”云烟又撇撇嘴说道:“没品啊。犯规不是办法的,甲虫看着人觉得人灵活,花看甲虫觉得甲虫灵活。就算风和水不像泥土稳定,它也有规律。让他失去他的节奏,陷入被动的挣扎。寻找无限、寻找有限,解放自己方,克制他和他方,对于灵活的人,你跟他比灵活或者迟钝,都不是聪明的办法。”
他又看了看说:“的确啊,他是有规律,有些踢球惯性思维,比如他总喜欢到右边那个位置进球,而且总是有人在那里纠缠阻拦他,于是他就能诳到别人犯规,别人要是犯规多了就会被罚下场。看来能骗到别人犯规也是一个本事啊。”
云烟笑笑说:“什么本事都是本事。不过有时你一个方式取得胜利,对方没有克制的办法,你就可以连续以这个方式取得胜利,如果你要胜利。人家懂得在困难前想办法反攻,他们懂得保持对别人造成的困难。有些人有胜利崇拜精神,胜利意味着利益。”
他说:“这比赛也真没劲,老不进球。”他说:“进球要经历三道坎。第一道,传球不丢球。第二道,对方门前的几个人防线。他们不是铜墙铁壁,彼此之间有缝隙,要甩开旁边对方队员人的纠缠,把球从防线的缝隙里射进去。第三道,对方守门员。他守的范围窄,很容易扑到球。”
慢慢的,他们就越来越说不完的话,看不完的对方,天天在一起,一直很恩爱。后来他们回到了家乡,他和云烟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云烟的父母拿他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好。所有人都赞颂他,提起他会流泪,都议论说,一个男人能做上门女婿,娶一个离魂的妻子,爱她到如此地步,还生养了孩子,真是铁树开花,创造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