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Dianthus

30、樱花（十四）

　　采访结束后，知晴在警局大厅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许小姐？”李警官笑呵呵走过来，“你的人情我可还完了啊。”

　　知晴尴尬笑笑，“特别感谢您给我这个采访的机会！”

　　“该我们谢你。”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等人？”

　　她啊了声，不想走又没有留下来的合适理由。后脚跟不自觉摩擦着地板。

　　“师父。”

　　知晴心漏跳一拍，又跟着急跳几下，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跟楚云打了个招呼。

　　他轻轻嗯了声，径直走过，递给李警官一个文件袋，“都整理好了。”

　　“辛苦。”李警官看了看手表，“你早点下班吧。”

　　知晴正想着邀请楚云一起回家，晼晼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接起电话，小跑几步到大厅角落。

　　【“姐妹儿！今晚我休息，组了个局，来不来？”】

　　她嘿嘿笑了两声，“有好的？”

　　【“必须的！来了绝对不后悔，今晚十点，晚风。”】

　　“我这几天跟那个玉湖村的案子，有点累，算了。”

　　【“好货哪儿能等？”】

　　“那我——”知晴感觉有人站在后面，吓得转过身，“楚云？”

　　【“谁？！”】

　　“晼晼，下次吧。我现在有点事，挂了。”

　　知晴把电话放进包里，“有什么事吗？”

　　他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着，脸色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

　　她稍稍挪了挪位置，避开他的眼神，“我打算回家，要一起吗？”

　　楚云轻蔑地笑了声，冷嘲热讽道：“半夜有约，是得抓紧时间休养生息。”

　　“我这次不去了，要不——”

　　“别啊。”他眉眼间尽是冷冽，“上次就推了，这次再不去人下次就不约你了。”

　　知晴笑笑，“不会，我和晼晼关系很好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有恃无恐？”

　　她看着警局来来往往的人，不好意思地移了两步，正了正帆布包的带子，“你不回的话，我先走了。”

　　楚云一把拉过她的手肘，“这么迫不及待？”

　　“我今天不去。”知晴推了推他的手，“只是想回家休息。”

　　“今天不去？”他望着她，脸色发青，“你还真敢有下次？”

　　她也不敢和他对呛，小声嘟囔道：“不然真要我当尼姑啊？”

　　“你这么些年交过多少个男朋友？”

　　她胡诌道：“六七个吧。”

　　晴天霹雳。

　　知晴抱住楚云，脸埋在他胸口，浑身发抖。

　　等她回过神来，楚云正环着手臂捂住她两只耳朵。他脸上的怒气尽消，神情关切地看着她。

　　知晴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楚云弯腰捡起帆布包拍了拍，拿在手上往警局外走去，“回家。”

　　*

　　“要不去对面商场吃算了？”知晴抱着熊猫娃娃倚在厨房门口，“你连轴转了这么些天，就别受累了。”

　　“我念博士的时候比这更惨，不还得做饭收拾？”楚云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怎么，耽误你的相亲大餐了？”

　　“都说了不去了。”她试探道，“你周末真不回？那个女孩照片看了吗？”

　　“美若天仙。”

　　“那赶紧的呀。”知晴绷直了身子，说出口的却是，“别错过了。”

　　他加快了切菜的速度，手臂突然轻颤了一下。

　　“切到了？”她随手将娃娃放在一旁，快步走近，“躲什么？！我看看。”

　　楚云用手肘推开她，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然后甩了甩，继续转身切菜。

　　“别做了。”知晴把碘伏和创口贴翻出来，“我给你包一下。”

　　他当作没听到。

　　知晴便直接挤到他身前。楚云别过头，但任凭她帮他做伤口的消毒包扎。

　　伤口在左手食指第一指节，月牙状。因为菜刀锋利，他切的速度又快，伤口不浅，通过按压一时间止不住血。

　　她又按住食指两侧的指动脉，过了好一会儿，血才终于不再往外流。她赶紧擦了擦多余的血，贴上创口贴。

　　“痛不痛？”

　　看他不答，知晴洗了洗手，拿起菜刀，“我来做吧。”

　　楚云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脸朝着阳台。

　　整个吃饭过程，他也不说话。

　　“现在这年代找个合适的伴侣挺难的。”知晴的心隐隐作痛，“我也是希望你找个好媳妇。”

　　还不等他回话，晼晼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楚云直接抢过按了免提。

　　“我靠姐妹儿！你真不来啊？”晼晼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有个真挺不错的，虽然跟你的帅弟弟比是差远了。”

　　知晴看了眼楚云，赶紧垂下头，沉声道：“我不来了，饭都吃完了。”

　　“那不正好？赶紧，场子还没开，我话都放出去了，说我姐妹儿大美女，不然人也不肯赏光啊。”

　　她轻笑一声，心想这人说话还是那么不着调。“那我就更不敢去了，不然你老人家的信誉可就毁了。”

　　“不可能！”晼晼丝毫没注意电话另一头快要结冰的空气，“不说多了，十个男的，六七个都看得上你。你从来是挑的那方。来呀！”

　　“算了。”

　　“什么个情况？你这两个月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是不是有目标了？”

　　“不是。我——”

　　“那赶紧的！这比过年那个工程师还帅！你不吃亏！等你啊！”还不等知晴拒绝，晼晼便挂了电话。

　　她怯怯伸出手摸回手机，“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吧。”

　　楚云怒极反笑，“碍着你洗澡化妆了是吧？”

　　“不想让朋友等太久。”知晴站起身，“我去收拾了，你自便。”

　　*

　　等知晴洗完澡走出浴室门，楚云已经不在了。她愣怔望着空空的沙发，心揪着疼。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才平复好心情，简单化了个妆，穿了件纯白的裙子，打车去了晚风。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晼晼已经喝了不少，她一把拉过知晴，“我最好的姐妹，求实大记者，玉湖村的报道看了吧？她写的！案子也是她破的！”

　　知晴扯过她，在她耳畔轻声道：“不是我破的，你别瞎说。”

　　“什么？！”酒吧声音嘈杂，晼晼根本听不清，“管它呢！总之我姐妹儿好得不得了！各位男同胞加油啊。”

　　知晴无奈摇了摇头，拍了下她就坐到了沙发角落。

　　她一向喜静，但因为常年压力大，心里又装着事，偶尔会特地来酒吧这种喧闹躁动的地方放纵一下自己。

　　事实上，她和宁晼就是在晚风认识的。那是三年多前，她因为表现好加薪，一时高兴便想久违地喝一杯。

　　喝完正准备走的时候，她发现吧台边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已经趴在那儿很久了，似乎也没有朋友一起。

　　就这样，她坐在那儿直到宁晼酒醒起身，才走过去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家。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诩一身正气的知晴在晼晼眼里居然是个玩咖？

　　她望着宁晼，回忆过往，不小心乐出了声。

　　一个穿着低领衬衣的男人靠了过来，递给她一杯酒，“喝一个？”

　　“我不太会喝酒。”

　　他愣了一瞬，嗤笑出声，“那来酒吧干嘛？”

　　“我很久没见晼晼，来看看她。”她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楚云。

　　男人把酒往自己杯里倒了三分之二，“就这么一点，给个面子。”

　　她其实是不想拂了晼晼面子，便接过一饮而尽。这个酒度数很高，不一会儿，知晴脑子就开始发晕。

　　男人见状，又凑近了一点，说话的热气喷到耳廓附近，让她不由得偏了偏头。“我家在附近，想去看看吗？”

　　知晴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她慢慢往走廊走去，刚到拐角，突然被人一把用力从背后搂住。

　　知晴一下酒醒，挣开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男人舔了舔嘴唇，一脸痞样，“我以为你在暗示我？”

　　知晴厌恶地看着他，“看在晼晼的份儿上，我不想骂你，滚开。”

　　“你装什么？”

　　她也不和他争，转身往洗手间走，却又被一把拉住手腕往怀里扯，男人低过头就要亲她。

　　“滚开！！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突然被一股力气扯开狠狠摔到墙上。他喝了不少，一下爬不起来，只得咒骂两句。

　　楚云满脸怒气，一脚踢开横在地上的人，拉过知晴疾步往酒吧外走去。

　　他一把将她推进副驾驶，胡乱按上安全带，然后一声不吭踩满油门回了家。

　　“你就是这么相亲的？！”他把知晴甩到沙发上，居高临下质问着，“啊？！”

　　“我很少碰到这样的。”

　　“很少？就是说不止这一次？”楚云胸膛剧烈起伏着，“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被他这么说，知晴置气地站起身往卧室走去，“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叶灵泽！！”

　　“我一个快三十岁的正常女人，你指望我守身如玉？”知晴背对着他，“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不过我从来不上同一个人第二次。”

　　她攥紧手心，指甲就快嵌进肉里，也不敢回头看楚云。看他不说话，又道：“你不要我就去睡觉了。晚安。”

　　“对不起。”楚云声音低哑，“我话说重了些。”

　　知晴快步走进卧室，锁上门，钻进被子里默声大哭。

　　*

　　第二天早上，她肿着大眼泡迷迷糊糊走到客厅。

　　“来吃饭。”

　　她吓得一激灵，转头望着坐在餐椅上的楚云，震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知晴环视了一下客厅，楚云居然还收拾了一下。空气里弥漫着鱼片粥的香气。

　　“给你赔罪。”他站起倒了杯水，走近递给她，“喝了就过来吃饭。”

　　知晴接过水杯，抿了两口，眼睛忍不住瞟向楚云。他看起来除了有点疲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想起自己昨晚口不择言，细声道了声歉。

　　“我没有别的意思。”楚云端起喝空的水杯放在茶几上，“只是希望你爱惜自己。”

　　知晴望着他微红的耳尖，心里既酸又暖，却忍不住打趣，“就是说正常的男朋友可以交？”

　　他走到餐桌旁，背对着她，“你喜欢就好。”

　　“今天凌晨晼晼给我发了消息道歉，说是她瞎了眼。”知晴咬了咬唇，坐到他对面，“但她说那个好姐妹的哥哥确实不错，让我考虑考虑。”

　　楚云不看她，盛好粥放在她跟前，淡淡道：“随你。”

　　“她说那人明天要回槐夏呆一段时间，问我今天中午有没有空？”知晴情不自禁把身子往他的方向探了探，“那我去见见？”

　　他大口吃了起来，也不回话。

　　吃过早饭后，知晴隆重打扮一番：画了全妆，卷了头发，耳环项链手镯一个不少，甚至还喷了两泵香水。

　　楚云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大拇指快速滑动着。

　　她从置物架上拿起包，笑呵呵道：“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