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Dianthus

197、紫荆花（八）

　　知晴半夜醒来，见楚云睡得熟，便蹑手蹑脚走出卧室。

　　她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摇椅上，望着窗外的夜景，思绪飘到六年前。

　　她连续加了好多天班，昏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苏止行怀里。

　　那次，苏止行得了个全国竞赛的奖，知晴也只当他是一高兴喝多了。

　　她一向迟钝，完全没察觉苏止行的心思，只是想着他毕竟已经十九岁了，这样同床共枕实在不妥，便轻轻叫醒他。

　　苏止行眉眼甚是出众，知晴看着这样的弟弟，也不免觉得骄傲。

　　他慢慢睁开眼，正对上知晴的盈盈笑眼。

　　“你个小子，喝多了就来抢姐姐被子？”知晴轻轻拍了下他的脸，“你是大孩子了，不能这样。起来吧。”

　　他呼吸慢慢变得急促，抱着知晴的手臂愈发收紧。

　　知晴微微不悦，“止行，就算是姐姐，也要注意男女分寸。”

　　苏止行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胡乱摸着。

　　“止行！你干什么！”知晴使劲儿阻了一下，被他按住。

　　“知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要不是苏止行叫了她的名字，她会以为他还在醉酒，把她当作了其她什么人。

　　苏止行俯下身去强吻她，可他前夜喝了太多酒，知晴使劲儿一瞪，就将他踢到床底。

　　他头撞到柜子，这才清醒过来。

　　还不等知晴责骂，他直接冲进厨房要自裁谢罪。

　　苏止行从两岁就来到知晴身边，陪她度过了人生中几乎所有最难的时候，她又怎么舍得？

　　或许，她在那个时候不该放纵他。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再这么做，她自认为对他好，实则完全没教会苏止行该怎么做人做事。

　　可是，太晚了。

　　她捂住眼睛，止不住啜泣。

　　“陪我喝点？”林半生的声音幽幽响起。

　　知晴睁眼，正对上他垂头落下的目光。

　　她站起，抹了两下眼泪，“你伤没好，别喝酒了。我回去睡了。”

　　“睡得着？”

　　她瘪着嘴，轻轻摇头。“梦到了止行。”

　　林半生倒是真听了她的话，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加热。“许知晴，老子一定帮你抓到藏在背后的那人。”

　　“半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的命比真相更重要。”

　　他身形一顿，沉默片刻后才道：“再说一遍。”

　　“注意安全，你的命更重要。”

　　他追问道：“和楚云的命比起来呢？”

　　知晴轻叹一口气：“没有人比楚云重要。”

　　“我又犯贱多问这一句。”他只是抿了一小口牛奶，还是打开了啤酒罐，直接喝完了一瓶。

　　知晴想去抢，他便直接站起身，凭借身高的优势，她半点法子都没有。

　　“半生，你一口气喝四五瓶了，不能再喝了。”

　　他不听，又拧开红酒直接对瓶喝。

　　“林半生！”

　　“嘘。别把你心爱的楚云吵醒了。”

　　知晴皱着眉头，“你睡不着觉应该尝试看医生，而不是灌酒，否则肝和胃会出大毛病的。”

　　“活那么久干嘛？“

　　她无言以对。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喝了十多瓶酒，“许知晴，知道我接下里会做什么吗？”

　　她摇头。

　　林半生搓了搓自己的脸。“老子是个正常男人。那傻子没跟你说过他那十年怎么过的？”

　　知晴舔了舔嘴唇，意识到夜深人静下，和酒醉的人独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便起身准备离开。

　　林半生拉住她的睡衣衣摆。“许知晴，我在理智上已经放弃你了。只是情感上还需要继续努力。”

　　“老子一辈子没有做不成的事，可这事，我真没把握。”他干笑一声，“你只要释放一点信号，我立马就能在这要了你。”

　　“半生，不要瞎说话。”

　　“可是你半点机会都不给老子。”他将她的衣摆一点点攥在手心里，“一句或许，可能，都没有。”

　　知晴转过身，可他不肯放开她的衣摆，小臂不可避免触到她的腰。

　　她轻轻扯了下他的手腕，他又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怎么学小孩儿拉人袖子？”

　　“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想，要回到哪一步，才能改写结局。你不是在告白那天死心的。”他脸上都是伤，整个人丝毫没了往日的傲气，“我送你的那双手套，你在四月五号才还给了我。”

　　她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半生，就当我们有缘无份吧。”

　　林半生自嘲一笑，“许知晴，知道你伤过我多少次吗？可我在你这儿连半点犯错空间都不能有？”

　　“半生，感情这种事我不能控制。喜欢你的时候心不由已，不喜欢了也装不出来。”

　　“你说：‘林半生，我不会再纠缠你。’”他咬紧牙关，整个人微微发抖，“我那时还以为你是伤了心，没曾想你真说到做到。”

　　“老子搂着其他女生从你面前经过，你看都不看老子一眼？”

　　“那些女生比我漂亮多了，你看不上我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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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知晴，我手机通讯录上任何一个女人，我都能随叫随到。”

　　“我知道。”

　　他眼眶发红，拿出手机，也没怎么看，随意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个软糯的女声响起，带着些半梦半醒的鼻音，隐隐有些怒意：“谁找死？”

　　“在哪儿？”

　　“半生？我没做梦吧？”对方似乎有翻身起床的声音，“跟我爸吵架，跑秋水来了。”

　　“我也在秋水。”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什么意思？以前你可不让我在你家过夜。”

　　女孩儿轻笑一声，明明被吵醒，却似乎心情很好，“想亲你都亲不到，林半生，我都怀疑你是gay。”

　　“那干嘛跟我在一起？”

　　“哥哥诶，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帅吗？抱你一下都比跟其他男人上床爽。”女孩儿语气轻快，“不是说一个月之后就不再联系了？”

　　“无聊，随便打个电话。”

　　“要不，我来陪你？”

　　“你想怎么陪？”

　　“聊天，喝酒，接吻，拥抱，上床，你随意选。”

　　“不打扰你睡觉了，挂了。”

　　还不等知晴说话，他又随意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对方接起电话的时间微微有点久。

　　“林半生。”

　　听到对方的声音，林半生一愣，似乎没想打这个电话，他轻轻扯了下嘴角，“打错了。”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还好？”

　　他抬眼看着知晴，“被甩了。”

　　又是一阵沉默。

　　“大半夜消遣我？”对面讥笑一声，“林半生，从来是你甩人的。我那样求你，你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又是一阵沉默。

　　“半生，你没事吧？”

　　“挂了。”

　　知晴轻叹一口气：“她真心喜欢你的。”

　　林半生不答，只道：“判断失误。第三天就赶紧分了。”

　　知晴眉头皱紧，“林半生，任何人你都没资格这么做。”

　　他扯起嘴角，环视着这个近百平的客厅，“你看我这个家，空荡荡的，我人也空荡荡的。不找点什么东西来填，我真活不下去。”

　　“为什么不尝试认真开始一次？”

　　他不答反问：“你尝试了那么多次相亲，做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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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半生电话又响起，他斜眼一看，脸上泛起一丝愧疚，而后摁断电话。

　　可电话却锲而不舍地响起。

　　林半生还是接通了。

　　“半生，我月底结婚，正月十六领证。”

　　“恭喜。”

　　电话那边自嘲一笑：“你说一句，我就不嫁了。”

　　“恭喜。”

　　女孩儿还是止不住哭腔：“观雨楼，我邀请你来，带女朋友也行。”

　　林半生和知晴突然一对眼神。他将手机拿到两人之间，语气严肃：“你老公叫什么？”

　　“怎么，你要杀了他把我抢回来？”

　　“昕月，回答我。”

　　“郭安，安全的安。”

　　“我会来的。”

　　*

　　正月十六一过，按理说知晴和楚云都应该回去上班，但由于苏止行的事，两人都申请了延长假期。

　　月底一到，几人去参加了郭安和昕月的婚礼。

　　知晴：“我还以为昕月是名，没想到昕是姓。”

　　路埘根本无心讨论这些，一双眼睛死盯着郭康，要不是楚云拉着，他甚至想直接上去质问。

　　郭安先走近。他看着知晴，“郭家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信。”

　　知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祝福了他。

　　他又看了眼楚云，“我弟弟不懂事，在国外的时候麻烦你了。”

　　“我跟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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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家在这时带着夏林过来。他看似跋扈无礼，实则没有半点心机。“我大哥就在那边，拉过来一问便知。”

　　楚云根本不看他，“礼成再说吧。”

　　夏林坐下，郭家就帮忙去招呼其他人。

　　婚礼开始。

　　昕月人如其名，气质清冷如孤月。整场婚礼，也没见她笑过。

　　知晴实在好奇，贴近林半生耳边轻声问道：“和你在一起也这样？”

　　“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

　　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和双方父母挨着敬酒。

　　知晴一桌坐得远，到他们那桌时，郭安和昕月都已经喝了不少了。

　　昕月一看到林半生，那双本如枯井一样的眸子突然泛起涟漪。

　　知晴生怕郭安发现，赶紧瞧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根本没在看昕月。

　　两人走远后，楚云轻轻摇头一笑。

　　“傻子，不是谁都跟你一样，非得找个爱到心坎上的人结婚不可。”

　　路埘骂道：“那结狗屁婚，一个人不能过了？”

　　直到下午快三点，几人才将郭康单独叫来询问。

　　郭康看了眼楚云，似乎还记得他。“郭家和我说了，我想，你们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