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Dianthus

144、杜鹃（十九）

　　“新娘的父母，是我的舅舅和舅妈，不过他们的女儿我从没见过。”

　　“他们侵占了我家的财产，把我送去了福利院。”知晴又忍不住抽泣，“直到五年前，我才知道，我在福利院被欺负，是他们特地吩咐的。”

　　楚云全身的肌肉都硬了，整个人气得发抖。

　　“我送你的那个长命锁，你觉得是怎么保下来的？”

　　楚云诧异地望着她，“对啊，几十克金子，怎么可能留给你？”

　　忆起那些几乎已经模糊的往事，她仍会痛心，“有个算命的告诉我舅舅，做这事折损阳寿。拿活人的更是要遭大劫。”

　　“他们信这些？”

　　“他们本来就觉得我是扫把星，对这事也就将信将疑了，不过妹妹的锁还是被拿走了。”知晴眼神一黯，“去到福利院后，我开始也不懂，后来哥哥让我把锁给他保管。”

　　“你不怕顾子淮也是贪你的钱？”

　　知晴摇了摇头，“哥哥对我好，我就听他的。他出国前，嘱咐我将东西藏在天花板上，这么多年，总算有惊无险。”

　　楚云亲吻着她的额头，“知晴，你真棒。”

　　“对不起，我本不想告诉你。”知晴在他身上蹭了蹭，“可你不肯让我走。”

　　“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不打算告诉我？”

　　她的手在他胸口随意滑动着，“毕竟新郎家和你家是世交，而且我也没想报复。只是没想过会再遇到他们。”

　　“那又怎么样？”楚云的口吻明显不悦，“你什么都不打算做？”

　　“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交集。”

　　“放心，所有他们可能会出现的场合，我们都不去。”

　　“那叔叔阿姨那边？”

　　“我本来也很少去那种局，你不必担心。”楚云啧了一声，“不过秦风现在在烟岚教书，我爸还让我多和他来往。”

　　“没关系楚云，你不必为了我放弃正常的社交圈。”

　　楚云摇摇头：“其实我不太喜欢秦家人。别扭得很。”

　　事实上，尽管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知晴就已经觉得那一家子假模假样，说话做事没半点真心。

　　她顺着楚云的话问道：“那为什么和你家交好？”

　　“秦叔叔和我爸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他们博士毕业后，我爸进了研究院。秦叔叔去鹿鸣教书。”

　　“他是鹿鸣的老师啊？”

　　“你来那年他刚好出国访问。”楚云轻轻摸着知晴的头发和脸颊，“我妈也不喜欢他们一家子，所以故意疏远。可是她太会装，我爸是个实心眼，根本没看出来我妈的用意。”

　　听到楚云会这么直白地吐槽自己母亲，她打趣道：“阿姨对我不是装的吧？”

　　“哈哈哈。”楚云吻了一下知晴的额头，“你不是说我和我妈像？那喜好必然是一样的。”

　　“叔叔其实还是介意的对不对？”

　　“他今天把我叫去交代了几句，你不用想太多。”楚云柔声道，“可能他代入了我吧，替自己儿子委屈。不过我和他说了，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对不起，楚云。”

　　“你怎么老拣我不爱听的话说？”楚云捏捏她的脸蛋，“你算算今天说了多少对不起？回秋水之后要你全还回来。”

　　她点点头，俏皮笑道：“一句要给多少钱？”

　　“许知晴。”楚云咬咬她的耳朵，“你真傻还是装傻？”

　　她抿嘴笑笑，手从他的胸口慢慢往下，“要不我现在还？”

　　“这可是你说的。”楚云双手使劲一撑，从床上站起，打横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知晴双脚轻轻蹬着，“别闹了，我开玩笑的。”

　　他打开花洒的开关，按住她的腰贴向自己，从额头一路吻到耳鬓，“这样就听不见了。”

　　*

　　第二天，两人回了夕照村，居然在那儿碰到林半生！

　　楚云的眉头皱成川字：“你怎么阴魂不散？！”

　　林半生挑起唇角，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想这儿了，来住几天，不行？”

　　“这儿这么多民宿和酒店，你非挑中这家？”

　　“这儿位置好，报许知晴名字还可以打折。”他挑眉看着她，“咱俩种的树，想去看看吗？”

　　“林半生！”楚云怒道，“滚蛋！”

　　他根本不理楚云，自顾自说道：“当时某人可是畅想十年之后和我一起回来看看呢。”

　　知晴脸上染了两团红晕，挽着楚云的手臂，稍稍往他身后躲了躲。

　　林半生并不罢休，偏头看着她，“你忘了，你还跟我——”

　　“别说了！”知晴咬着下唇，回想当时说的话，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你说喜欢我，想当我女朋友。”

　　楚云气得脸都绿了，“十几年前的事儿，你逞口舌之能有意思吗？”

　　“有意思。”林半生仍是望着知晴，“不好奇那棵树长成什么样了？”

　　知晴摇摇头，拉着楚云道：“我累了，回房间吧。”

　　林半生哦了一声，又躺回摇椅，悠哉地晒着冬天的暖阳。

　　回到房间后，知晴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楚云解释一下，却被他打断：“我不是很想听你怎么跟那混帐告白的。”

　　她赶紧搂上楚云的腰，撒娇道：“这事你不是知道嘛，都过去了。”

　　“你居然主动到这个地步？！”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还有定情信物？”

　　知晴蹭蹭他的胸口，无奈笑道，“植树节不种树干嘛？而且他当时把我拒绝了，不算定情信物。”

　　楚云声音微变，“为什么会拒绝你？”

　　“看不上我呗。”

　　当年仿若天塌了般的大事，如今再谈起来，不过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话。

　　“活该孤寡。”楚云瘪了瘪嘴，回想当年知晴在酒吧喝醉大哭的模样，止不住的心疼。

　　知晴大笑道：“他都不知道有过多少女朋友，海王一个。”

　　“他拒绝了之后，你就不再喜欢他了？”

　　“倒不是。”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同年我生日那天，在学校操场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很小的奶猫，比我们曾经在鹿鸣看到的那只还要小。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就去找林半生。”

　　说到这，她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变暗。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会为那只在她手上仅活了三天的猫伤神。

　　楚云也不催她，只是搂着她坐到沙发上。

　　“他只是扫了一眼，告诉我不用管。”知晴感慨道，“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他一个冲到铁轨上救狗的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哽咽着，“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用身上不多的钱去给小猫买了牛奶。”

　　“牛奶？”

　　知晴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是我害了那只猫。”

　　“因为这个死了？”

　　“是被车压死的。那只猫很小，又被我乱喂东西，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到马路上。车来了，它也跑不了。”

　　楚云眉头拧紧，声音顿时就沉了下去：“有人故意的？”

　　“林半生说是他，我当时居然真信了。”

　　“理由呢？”

　　“他说：‘看不得贱东西像癞皮狗一样活着。’”知晴垂着头，“我当时觉得，他是在说我。一瞬间，我就不喜欢他了。”

　　“大概两个月之后，我才偶然知道是我们班另外几个男生干的。”知晴摇摇头，“他后来和我解释是家里有事，所以那段时间情绪不太好。事实上，我不怪他，我记得他的好。但对他的喜欢就是一去不复返了。”

　　说完，知晴抬眼，眼神柔和又带着一丝哀伤：“可能我薄情吧。楚云，你为什么不呢？”

　　“我贱？”

　　知晴捂住他的嘴：“不许瞎说。”

　　楚云往前一凑，亲了亲她的手掌。她赶忙移开手，却又被对方抓住：“许——”

　　门外传来敲门声。“许知晴！出来！太阳要下山了。”

　　楚云深呼吸了一下，并不打算管林半生，继续道：“知晴，我们——”

　　“你不出来我就从阳台翻进去了！”

　　楚云疾走几步打开门，怒道：“林半生你有病吧？！”

　　林半生推开他，慢悠悠走向知晴，“去看日落吗？”

　　知晴摇摇头，朝着楚云快跑几步，才道：“半生，你别闹了。也别惹楚云生气。”

　　他扬眉笑道：“我问你要不要去看日落而已。”

　　“看也不跟你看！”楚云实在控制不住火，“我不会带她去吗？！”

　　林半生半点不怒，弯着唇反问道：“你知道哪儿的日落好看吗？”

　　“我不知道？”楚云嗤笑一声，“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那可是有我和知晴共同回忆的地方。”

　　“林半生！”知晴吼了一句，随即又降低了音量，“我不想看日落，只想休息。麻烦你出去。”

　　“别睡啊。周子钧那傻小子专门去集市给你买菜。你要睡了，他做饭给谁吃？”

　　“我没说要睡觉，只是想呆在房间。求你了，出去好吗？”

　　林半生啧啧摇着头。

　　楚云直接将林半生往外推：“滚远点！”

　　路过知晴的时候，林半生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楚云实在忍无可忍，一拳挥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