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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淳于缇萦 ...

  •   车夫架着马车,一路问询,终于找到了王氏就诊的人家,可惜王氏已经坐着牛车刚走了。
      刘据在车架上坐着,掏了银子出来,“先生烦请你家中出个人带我去寻寻,我家里已经等不了了。”
      “你等等我去让邻居帮我看一下家,这银子你就收着吧,看病都不容易。”那老者果真去隔壁说了声,就回来。
      刘据感激涕零,亲自扶了这老人上马车,张汤让了位置,刘据在旁边坐了,行了一会就看见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车上坐着个老妇人,头巾裹着脖子遮脸,人缩在衣服里。牛车风大。
      刘据忙下了车,想要请这老妇人。
      车上的百姓已道:“王大夫、王大夫。”
      王大夫回头看他,“你家病人可有事?”
      “没事,这这位公子想请你治病,他还带了马车来,咱俩换换,你坐马车回去舒服些,我坐了牛车回家。”
      “王大夫。”刘据行礼。
      缇萦看了看眼前的公子,身量还未成,周身的气度却遮掩不了,她心中已有了计较,只在牛车上坐着。问道:“公子要我治何人?”
      “王大夫我家表哥重病,我愿以千金、万金相救,大夫有何心愿只要合乎法律我全部应允。”
      刘据拜了,掀起衣袍,单膝跪下。
      张汤一惊,忙从车上吓了下来,呲溜一声往旁边站了,又喊道:“公子万不可如此。”便去扶刘据,刘据不允,他逐退了。
      缇萦见了张汤,闭了眼,吸了口气,双眼澄明道:“太子殿下是要逼死老妇人我吗?”
      “不敢。”刘据道。
      那百姓也被吓得滚下了车,慌忙就拜。
      缇萦笑笑。
      “当年诸王请我父亲做医官时也是如此,只是他们不若太子殿下狠,舍得下王孙贵胄的面子,殿下一跪我便是不得不行了。”
      “夫人说错了,我只是求夫人随我去看一个病人而已,治得好算我的诊金,治不好千金奉上绝不多言。”
      “治不好我有了千金,家宅不宁之祸事已至;治得好,天子皇后焉有不见之理,太子殿下大的过陛下么?”
      缇萦双手揣在袖子里,稳稳看着眼前的少年。
      刘据起身,“我大不过父皇,可夫人也大不过我,我求夫人一观,此后夫人要做什么我愿意尽心去做,以报夫人社稷之恩。”
      刘据拱手又深拜了,他以贤人礼待淳于缇萦。
      “去吧。”缇萦答。
      刘据这便亲自去扶缇萦下车,这才发现缇萦竟然是个跛子。
      淳于缇萦道:“这是多年前文帝还在世时一位官员赐给我的,叫我长长记性,民不可告官。”她一瘸一拐站了,移动着去马车上。
      “是谁,先生告诉我。”
      “他早已化了白骨。”
      刘据心下一窒,此言大有玄机,眼下顾不得这许多,扶了淳于缇萦上车,刘据亲自安顿了,坐到外面要亲自驾车。
      张汤叫着哎哟,“殿下您是要我的命啊!”
      刘据笑道:“你也算我的恩人,怎么叫要你命呢,坐好吧。”刘据又对着侍从道:“你亲自送这位老人家回去,留些礼钱给老人家。”
      “驾!”刘据鞭子一甩,马车稳稳开起,往霍司马府去。
      张汤在车内极为不适,淳于缇萦闭了眼只当看不到他。
      张汤当日所言,必不透露她的真名姓,只是太子所求……
      一路稳当,刘据亲自驾车,那仆从见了慌忙开了门,一路直到雕梁画栋的院子前,刘据才停了车架,下来请道:“先生可下车了。”
      张汤束手束脚,尴尬笑着,想去扶缇萦,已被她避开了。她就着太子的手下去,终于又到了富贵乡中。
      霍司马的院子不大,刘据在前带路,缇萦略略看了看比之幼时所见的诸侯王府更精细些,毕竟已过了半生。
      她进了霍去病的寝房,只听得爱徒王平安叫道:“师傅。”两眼泪花儿,已被霍去病逼得要疯了。
      霍去病从床上起来,穿了一身素色常服,戴着冠,冲着缇萦见礼,“先生怠慢你徒儿了,他实在有些不禁逗。”
      王平安站到缇萦跟前,上下看了看师傅,终于找到了家人,人也挺直了几分。
      “先生,我表哥有些顽皮还请您见谅。”刘据道歉,霍去病不听这些,只是陪笑。
      “大司马还是回床上躺着吧,老妇人还有许多话要和您与太子说。”
      “是,表兄快躺下。”卫伉扶了霍去病在床上坐好,又替他盖住了腿。
      刘据请了缇萦先生坐下,他自己也在对面坐了,说:“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太子殿下、霍大司马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一区区妇人,不敢卖弄所学,只是霍司马之病久已,若是初始或许我徒儿就能补救,只是如今已是沉疴之势已成,我也不过是尽力一试,若有成效不敢居功,若无成效也请太子放过我的家人与徒弟。”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治不好我的都该死,那这大司马府只怕已是尸山血海,头骨如山了。”霍去病怼道。
      刘据忙劝了,卫伉也让他安静些。
      缇萦已笑,这不过是防他人而已。索性便道:“司马不必急,你我谁先死都尚且是未知之数。殿下老妇人我只要一个诺言。”
      “先生请讲。”刘据道。
      “我家子孙没有一个会医的,不过卖些药而已,我的弟子王平安你们已见了,日后必不得自由。我只请太子日后不要管我子孙,随他们活去。”
      “好。”
      “再请太子不论生死,我从此去江湖行医,您不必寻我。我家中现有医书一份,乃是我父亲、我父亲的师傅以及我等数代人的经验所成,也请太子一并笑纳并让平安救治百姓修此医书。”
      “师傅。”王平安喊。
      缇萦安抚的压住了他的手。
      刘据道:“好。”
      缇萦这便扶着王平安站起,给霍去病把脉,她细细摸了,又换了只手去论证。道:“平安你说。”
      “气血不足,或许是行军伤身?”平安不确定,也觉得太过荒谬,补充道:“先天不足?”
      缇萦摇摇头,“两症相撞你如今已会了,数症你也不怕,只是这两症若是其中一症深入骨髓,把另外一症全然掩盖了你却不肯细心了。”
      “求师傅指教。”王平安恭敬道。
      刘据脸上已有了几分喜色,这是对症了,对症了。
      “气血丧尽却又偏偏身有淤血,淤血不除,只会压迫气血,根子不除如何补气?”
      王平安只觉得豁然开朗,忙摸了霍去病的脉,是如此,是如此,只是他诊的还不够细、还不够细。
      “师傅我知道了,该先除淤血,只是我该开什么药呢?”霍去病的病已重,轻了根本来不及,重了又会适得其反,如今是左右为难,横竖是错。
      “楚惠王还记得吗?”缇萦问。
      王平安一喜,又是为难,“师傅不知效用,此行颇险。若蛭不出,又要下药去蛭。”
      “太子已说不怪你了,下药吧。”缇萦道。
      王平安看了看霍去病,心里默默。
      霍去病戏他道:“本将死在你手里足够你扬名千古了。”
      “你……”王平安被他气的哽住了,这是什么啊,他知不知道其中凶险。
      “先生放心,孤不怪任何人,生死有命,该如何便如何。”
      “是啊,殿下我已和卫伉谈好了,王平安以后就跟着你,我死了你日日看着他就不会忘记我了。”
      “表哥。”刘据无奈。
      王平安起身命人去备药引子了,那仆人欲言又止,立刻就下去寻了。
      王平安道:“将军接下来我要用水蛭治你身上之淤血,若是成便该祛瘀,只是水蛭会会打破你身上的平衡,成了也未必是好事,不成身体里多了水蛭若不能及时排出性命攸关。”
      “随你。”霍去病道。
      “那请将军先稍坐,我在去命人备两份药材,成与不成都要准备。”
      “管家。”霍去病喊了人来帮他。
      便又让管家传了膳,要与众人吃饭。
      刘据亦要招待缇萦,只是几个人吃得索然无味。等吃到一半,管家上了盘子,盘里装着几只肥硕的水蛭,正在蠕动,分外恶心。
      霍去病见了,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不吃。”他金尊玉贵长大,就打仗也要带厨子,吃素日宫廷之餐的主儿,如今那盘子里蠕动的水蛭实在太过恶心。
      “霍司马,不要您吃,直接吞了,需得活的进入食道才好。”
      霍去病一番恶心,欲言又止,只觉比打匈奴还要难堪。
      刘据叹气,起身用手抓了,一掌推入霍去病口中,几条水蛭全部入腹。
      缇萦道:“善,咱们继续吃吧。”
      刘据索性坐在霍去病身边陪他,霍去病几欲要呕,都压将下去,吃了几口刘据送来的菜,病恹恹坐着,人也不甚开朗了。
      “表哥乖,吃了便没事了。”
      众人又吃了一番,只缇萦、王平安注意霍去病的动静,果然过了不久霍去病便要出恭。王平安喜滋滋跟了去,在外面听见动静,提醒道:“霍司马别动排泄之物且让我看看。”
      “你变态啊你。”霍去病骂他,肚子里又一阵咕噜,终于是泄了许多污秽下来。  霍去病自己尚且觉得为难,肚子又是一阵疼,这他妈什么水蛭,不是治病是要他命吧。
      “咕噜……”
      “霍司马别倒了。”
      “你他妈闭嘴,老子不拉屎。”霍去病暴躁。
      王平安从帘子里偷偷看去,见他蹲的好好儿的,又偷偷放下了帘子。
      霍去病坐了半刻钟,终于是处理好了,从里面走出来,王平安和他撞了个满怀,揉揉头,霍去病的胸真他妈膈死个人。
      “你有病啊,你偷窥老子。”霍去病伸手就想打,不过是教养使他不愿意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已。
      这人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王平安不和他计较,走进去观察了那团东西,又数了数水蛭,“一、二、三、四、五,对了,全下来了。”又从里面出来,“霍司马咱们回去让师傅把把脉看接下来怎么治疗。”
      霍去病别扭的回去坐好,缇萦见他脸色便已笑了,王平安道:“师傅已经通了,水蛭五只全自己下来了。”
      “你替他把脉开方吧。”缇萦道。王平安逐把了脉开了药方,缇萦审核过了,又与王平安问了些治疗的法子,见王平安说得头头是道便放心了。
      刘据也放下心,要亲自送缇萦回去。
      “殿下,我已要云游四海去了,如今我的医术并不比我徒儿强多少了,以后你们有他就够了。”
      “师傅。”王平安舍不得。
      “我家中子弟也有营生,饿不死就是了。诸位不必在理我,平安送我出去。”缇萦道。
      师徒两个就先出了房间。
      如今房里只剩下张汤这一个外人,他笑笑,“殿下如今天色已晚,臣也该走了,这缇萦我已为殿下寻到也算是为殿下尽忠了,臣告退。”
      “张大人,孤欠你一个承诺,日后你可寻孤来兑现。”
      “臣不敢,臣告退。”
      “我听说你避着他。”霍去病笑。
      刘据看了卫伉一眼,卫伉摇摇头。
      “表哥,我不想赶三个弟弟去封地,这不是长久之计。”
      “无妨,只是如今我已得罪了陛下,功绩越大便越是只不听话的狗。”霍去病随意在床上躺了,心中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下来,他以后还要看护着刘据。
      他不怕任何事。
      “表哥,陛下那样喜欢你怎么会?”卫伉嘟囔。
      霍去病没理他,这孩子自小跟在刘据身边,刘据仁慈自然与当今陛下不同,且陛下也不是一开始就如今日这般的,他摇了摇头,这父子两个日后未必和谐。
      “据儿,如今我已是明眼站在你这边了,陛下还离不开我,可也要有新的制衡者,不管是谁,总之是打压你的,你万万不要出头就是。”
      “表哥怎么会,陛下还在自己座位的旁边设了太子坐。”卫伉道。
      霍去病看了刘据一眼,在问这么会。
      刘据答道:“我告诉父皇我并不想赶三位弟弟就藩,表哥我或许可以诚挚地对待父皇。”
      霍去病冷哼,又想如此也好。
      “我与父皇不过是不能互相了解而已,若父皇真的忌惮我,我不做这个太子就是了。”
      “胡闹,你不做了,我们这群人岂不是个个都该死了。”霍去病咳嗽起来,他临死前都只护着他,他竟然还不明白,皇帝皇帝、太子太子,随时都可以移位,他的存在就是陛下最大的疑虑,也是汉朝最大的安定。
      “表兄。”刘据拍着霍去病的背,“我知道,只是我势力越大,父皇便越忌讳,我默默些倒好,也不用与父皇争什么。”
      “算了,如今还真不到那步,你只是要谨慎而已,陛下赐你什么,你都要再三推辞,那陛下身边的御座更加做不得。”
      “我知道的。”刘据道。他以前楚国的家人就因权势被除,他焉有反抗之力?“表兄,你也不用太能干,我一个人可以的。”
      “咳,没有权势的太子别说现在,就是日后权利真给了你也能随时被拉下来,据儿我和舅舅才是你日后的保障。”
      “谢谢表兄。”刘据知道在说无益。他带着卫伉回了太子宫,当夜就装起病来,朝会上新设的太子位只能空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淳于缇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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