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本是高山》当个哩个当

42、愿你

　　“你没事吧。”

　　一旁的宴文雪伸手去扶她，却被倔强的刘明月甩开。

　　刘明月木讷得转过头来，凝重的眼神望着一脸平静的宴文雪。此时此刻，她才感受到宴文雪是多么得冷酷无情。

　　“判官大人，赶紧查！”

　　说出这句话时，刘明月整个人都在颤抖。宴文雪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刘明月，以前的她虽然阴阳怪气了些但十分成熟稳重，能掌大局。

　　如今，她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的小姑娘，窝在雪地里颤抖着。

　　他知道，对于景行和乔岳的遇害，谁都不能第一时间接受。就连刘明月也一样。

　　刘明月骂得对，他确实冷漠无情了些。知道两人遇害的那一刻，他心里无波无澜。甚至想着能去哪里找到两人的灵魂。

　　现场众人的气氛沉重，甚至能听到杨云细细的嘟囔和福星高照的抽泣声。

　　宴文雪将地上的刘明月扶起来，长叹一口气道：

　　“你转身看。”

　　刘明月愕然转身，却发现景行抱着昏迷不醒的乔岳出现在众人身后。

　　望过来的福星高照尖叫不已，随后飞跑过来扑在景行身上。

　　刘清风和杜仲也松了口气，只有刘明月迟迟未能缓过劲儿来。

　　见景行身上艰难得挂着三个人，一旁的周晚霜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诶诶诶，好了好了，没看见她都抱不动了吗？还有一个没醒呢。”

　　众人才去看她怀里抱着的乔岳，景行颠了颠怀抱，道：

　　“我们从雪地里爬出来，她昏迷了。”

　　众人见到景行没事，这才开了笑脸。周晚霜叉腰叹气，笑道：

　　“还哭呢，她是景行，她能有事吗？”

　　福星高照擦着眼角的泪水，叽叽喳喳吵着。

　　福星：“哎呀，我们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高照：“昨晚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谁不担心啊。”

　　福星：“要怨怨肆尘！”

　　高照：“那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福星高照几句话缓和了气氛，刘明月左右一巴掌拍在福星高照的后脑勺上，深呼吸后才说道：

　　“别贫了，快去看杨云。”

　　杜仲和宴文雪扶着杨云来到景行面前，杨云双目含着泪，看向沉睡不醒的乔岳。

　　杨云哽咽说着：

　　“她，她醒不来的。”

　　景行听罢有些疑惑，轻皱眉问她为什么。杨云沙哑着嗓音，让景行将乔岳放下来。

　　杨云盘坐在雪地里，紧紧握住乔岳的手道：

　　“我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我是你的一根骨头。你的痛苦我知晓，你的经历我感同身受。许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苦。”

　　景行搂过杨云的肩，轻声安慰着：

　　“人各有命似不同，谁无苦累在其中。很庆幸你成为了杨云，乔岳希望你能继续活成杨云。”

　　这是乔岳的选择，就算日后需要花费大量的经历才能治好她的腿，但乔岳任然不想看到杨云成为她身体里的附庸。

　　杨云摇着头，泪水滂沱滴落。落到乔岳的眼角，那滴泪又滑落，就像是沉睡的乔岳落下了一滴泪。

　　“不行的，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自私到一个人苟活在这里。”

　　“我知道，如果不是大雪之后你与我交换，那么被火烧祭祀的就是我。”

　　杨云体内的灵力开始散出，被沉睡的乔岳吞噬入体内。

　　天旋地转时，灵力环绕着两人的身影。就是一旁的景行都靠近不得，目睹着杨云身影慢慢消逝。

　　山间的雪蠢蠢欲动，像是下一秒就要埋没站在雪地里的众人。

　　“杨云姐！”

　　一声嘶喊震碎雪崩，李成煜深一脚浅一脚赶过来，随后跪地嘶喊着。

　　“杨云姐，你不要啊，那样不值得。”

　　男孩情绪激动着撞上灵力结成的结界，结界却岿然不动，反而是李成煜摔倒在雪地里。

　　爬起来的李成煜猛烈撞击着结界，趴在结界上将声音喊哑。最终被杜仲和宴文雪控制住。

　　“杨云姐，你又不要我了吗？”

　　十六七岁的少年哭得撕心裂肺，跪地难起。结结里的杨云终于给予了她回应。

　　“成煜，好好活着。你我都各有宿命。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成煜挣扎着，试图冲进结界。而眼前杨云的身影，早已消失殆尽。

　　“不，不，不要这样。”

　　看着眼前俯地痛哭的李成煜，景行来到他身前，伸出手拉他起来。

　　李成煜见她，用力冲上去抓住景行的衣襟。那样凶狠的眼神像是一只猛兽，虎视眈眈眼前毫无波澜的人。

　　“几千年过去了，你还是那样无情无义。”

　　说她无情，景行不曾反驳。绛玉陨落时，少年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少年怨她，几千年前追到地府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着她的薄情寡义。

　　那时的景行哭不出泪来，也只得静静听着少年的咒骂，思绪却漫回与绛玉的每段回忆。

　　少年最后是被宴文雪赶走的，宴文雪还是担心景行的状态，询问她：

　　“人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你还好吗？”

　　景行不曾回答，只是坐在忘川河边发呆。

　　那年星辰映入忘川河，随着遍地灿烂的彼岸花摇曳着。

　　空旷的忘川河里漂泊着载满灵魂的船只，船只后方用铁链拴着恶鬼，恶鬼在水里拖行，他们嘶喊着，吼叫着，不服这样的不公。

　　景行在忘川河边坐了三天三夜，任然没有看见绛玉的灵魂。

　　忘川河岸上徐风骤起，拂过发丝，心境却没有那般平静。

　　宴文雪在一旁提起酉沫，自她来这里之后，确实没有见到酉沫的身影。

　　宴文雪见她有了一些反应，随后说道：

　　“那日，酉沫上了九重天却被守门的天兵拦下。九重天门起了一场大火，酉沫，化身一团火球坠落人间了。”

　　“你没找到她吗？她是地府判官，怎可能就这样坠落人间了？”

　　宴文雪默默摇头，折下一只彼岸花握在手中。

　　“我找过了，找不到她。”

　　景行盯着宴文雪，苦笑出声。突然觉得那个少年说的很对，绛玉陨落时她没有接住她，害得绛玉被地上的流民剔骨剜心食入肚中。

　　……

　　“你逼她做什么，她就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吗？她已经成为杨云，为什么又要将她卷入几千年前的事情。”

　　李成煜说罢，最终哭到失声。景行长叹一口气，手掌抚在李成煜的头上，李成煜昏迷过去后她才收回手。

　　“带他回去吧，天冷，别让孩子着凉了。”

　　宴文雪扛着昏睡的李成煜回了玉珂村，结界已经消失不见。

　　景行转身去扶乔岳，乔岳任然没有醒来。杨云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就连坐着也气喘吁吁。

　　景行伸手拉住她，避免了杨云向后倒去。离得近的刘明月连忙蹲下身去扶人，杨云虚弱地靠在刘明月的肩上。

　　杨云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不清。只听她说着：

　　“如此，也算了结了我的心愿。”

　　景行紧紧握住杨云的手，不发一言却给予无尽的慰藉。

　　杨云继续说着：

　　“怨我，是我耽误了你们。”

　　景行紧了紧自己的手掌，摇头说道：

　　“别这么说，此番都是最好的安排。但我们从不相信所谓的命运，若命运不公，我们便打破命运。”

　　杨云脸上泛起了笑容，就像她们初次见面一样，杨云笑容盈盈地去给景行煮药汤。

　　杨云仰头望去，玉珂村空明雪霁，她在这场雪崩里寻求到了真相。

　　“我无憾已。”

　　杨云的身体在雪地里渐渐消失，杨云露出了最后一丝笑容。

　　她最终化身这满地的白雪，给一行人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记忆。

　　她们永远不会忘记杨云，杨云和乔岳成为了一体。

　　那日之后，玉珂村的雪化去，山间的格桑花悄悄绽放。

　　暖阳正好，春姐采会一背篓的格桑花铺在院子里。吕凯搬出了摇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春姐夺过他盖在脸上的报纸，喊他去屋里把衣服晾出来。

　　吕凯骂了两句，随后不情不愿的去晾衣服。

　　玉珂村恢复里往日的平静，像是这一群人从未来过这里。

　　他们不记得杨云，忘却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医女。

　　只有李成煜插着兜，拾起一朵格桑花握在手里。

　　宴文雪拍着李成煜的肩，看似是安慰，却出口道：

　　“绛玉陨落是肆尘搞得鬼，与景行无关。你或许不知道，她一人单挑了天兵天将，砸了诛仙台，才换来了天帝的大赦。”

　　李成煜脸色难看，格桑花在手中捏碎，一瓣瓣坠落。

　　“有什么用，绛玉不允许入轮回，你们任然找不到她。”

　　少年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就好像他能找到绛玉一样。

　　刘明月不爱听他讲话，将手里的瓜子壳扔在地上，阴阳怪气道：

　　“那是人家的师父，好像与你无关。一个都被拒绝拜师的人，有什么脸面说这些。”

　　李成煜也不曾反驳，只是默默听着刘明月的话。

　　风气玉珂，地上的格桑花瓣随风而起，缠绕着李成煜周身。

　　李成煜望向空阔的天空，清风四起，岁月似流水柔纱，只愿她春生夏明朗，秋祺冬瑞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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