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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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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解地问,“就这么躲着么?”
杨不玉莞尔一笑说,“有人去搬救兵去,好惩治那些狐假虎威的小神仙,我们在这里略坐坐,等一等。”
我问,“救兵是谁?是贵妃娘娘吗?”
杨不玉说,“她带着诗人们一起早起贪黑种荔枝树,可不管这一门的闲事,安享自在即好。”
我问,“那还会是谁呢?”
泉公子好像并不好奇,低头喝茶,不多久茴烟喊道,“呀!天空又升起了大圆月亮!”
我跟着向外探头看去,果然,我来的第一夜,为了躲避地狱使者,和雨轩坐在摩天轮上也见过同样的月亮,像一口香甜的米饼。她说这是上古的月亮,来自嫦娥。
我问泉公子,“你见过嫦娥吗?”
“没有。”泉公子摇头说,“荒山上不太平的时候,这月亮就会出现,好驱逐一切邪祟。但我知道,正是因为嫦娥对人间的眷恋,才会有这连绵的荒山。”
我问,“这是什么典故?”
泉公子说,“嫦娥因为误吃了长生不老之药,不能再回到人间,所以将她旧时的记忆,都搬到云上,一口井、一幅画或是一座城。偶尔想念,就来云中坐坐,吃一口旧日的汤圆,喝一口往昔的茶。渐渐地,除了她,陆续都有人得了神谕,吃了药飞来天上,都效仿起这思乡之情,慢慢一朵朵云藏着一座座山,几千年下来,就有了这连绵不绝的荒山。”
怪不得他们曾说这里都是过去的记忆,原来一切源头在此,我走进院子,看着那轮圆月亮,背起了李商隐的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泉公子走近说,“这可是冤枉她了。她与后羿如此相爱,若真是贪生,为何到了月亮要日复一日思念人间?明明是逄蒙歹毒,要抢这百宝匣中的仙药,嫦娥抢先一步先吞了下去。”
清平岛的雾气渐渐散去,好似一切都恢复了太平,彼此相安无事。只是忘俗山已成废墟,潇晚山也有断壁,待月亮西移,我和雨轩、茴烟回了潇晚山,盘点画室的损失,再派人重新修缮。
忙碌的日子让我将关于人间的心事放在一旁,偶尔想起都是烦恼,只是近日我左手手筋一直咚咚之跳,我撸起袖子翻看,并无任何奇异的样子,钻石山的毒已经退却,没有一丝不安的翠绿。
我将跳动之事告诉雨轩,问道,“我总有惴惴不安的感觉,好像怀里揣着一个玻璃樽,一不留神就要打碎了。”
雨轩从画室中来,“估计是人间有记挂之人,与你牵绊。”
我第一个反应是忘俗山梦中的少年——怀宇。我问,“会不会是他?”
雨轩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解释说,“只在忘俗山的梦中见过一面,可我心中并无波澜。”
雨轩推测说,“若是他暗恋你,你这怎么会有不安?依我看是与你更亲密的人。难道是你的爸妈?”
“怎么可能?”茴烟反驳,“按照苏羽不多的记忆,他们从来就没认真养过苏羽,几十年都未曾想起。怎么会老了才良心发现,痛定思痛?”
雨轩指着我的脖子问,“那个发亮的是什么?”
顺着她指的方向摸去,我从领口里掏出了一条金项链,上面有个白玉坠子。我拿下来放在手心,看到那坠子微微发着亮光。雨轩说,“想来这坠子正是与人间的牵挂。”
茴烟问我,“你可记得这坠子从哪里来的吗?”
我根本记不起来,只能摇头。
雨轩哎呀一声,“我想起来了,吃了杨不玉给的荔枝后,我们在人间,你弟弟家,看到了同样一个坠子。”
茴烟说,“那估计是你弟弟想你了,这坠子心有灵犀感应,才让你心惊肉跳的。”
雨轩不解,“如果她们姐弟情深,为何之前没有感应?难不成独独今日想起来?”
茴烟说,“这我怎么知道,去人间一探究竟好了。”
我并不情愿,“啊?又要去清平岛要荔枝吗?我可不想再做一回傻鸟了。”
雨轩同意,“我也不想变成傻鸟。”
我突然想到,“我曾经去麒麟山找泉公子,他那有一只三脚鸟,可以去人间查访,不如我们去拜托他。”
雨轩眼睛一亮,“要劳烦他的事,我最理直气壮了!”
于是赶忙奔赴麒麟山,找到泉公子,他正在寺庙中呼呼大睡,大殿里坐满了僧人,念诵繁冗的经文,雨轩用脚将他踢醒,他看到是我们,背过身叨叨了句,“你们就知道烦我。”
雨轩像拉起一只鸡仔,将他拎起来,“你烦我的事少了?替你画了多少画?茴烟在白马乐园替你张罗了多少次相遇?如今拜托你点事,你就这副做派给我们看?”
泉公子说,“我最近辛苦地来回奔波,不都是因为你们?还要怎样效忠,将心肝挖出来给你们吃吗?”
雨轩说,“倒也不劳烦你,让你的青鸟去人间打听件事就行了。”
泉公子直起腰背,“仅此而已?我不相信。”
茴烟推他,“你快点吧?不然日后你再有事相求,我们可不理你了。”
泉公子站起身,走到院中,找到那只三脚青鸟,在耳边说了几句话,那青鸟就飞走了。连雨轩都惊讶地问,“它这么听你的话?”
泉公子得意说,“我帮了她多少,必然要好好报答我。”
又是等待的时光,茴烟去煮了水泡茶,雨轩好奇这只青鸟的故事,再三刨问,泉公子终于说道,“这三脚青鸟曾经是天上某位神仙的眼睛,替他洞察人间举国的大事,好主张神仙掌控世事的权力。只是有一年她领了任务,飞去北方,遇到大风雪,要知道,她在人间也只是一只俗鸟,并无施展自救的技能,飞过一个又一个屋檐,都不能避得温暖,那些自私的人家,都紧闭门窗,不肯施舍一丝庇护。在走投无路几乎冻死的时候,一户打渔的人家路过,将在墙根蜷缩的她捡起来,带回家烤火温暖。”
雨轩说,“这可是救命的恩。难不成你就是那一世打渔的公子吧?”
泉公子摇头说,“不是。那场北方大风雪一下就是一个月,她就在那躲了一个月,可是碰巧那打渔人家的女儿得了不治之症,她为了报恩,匆忙回了天上,就去她效忠的神仙丹炉中偷了灵药。救了人,就改了原本死期的命数,地狱使者去天上找麻烦,追究到了这只青鸟。本来是要扒了皮送进丹炉里炼药,正好那时我跟着准提道人前去讨药,看她可怜就救下了他,躲来这麒麟山。所以她对我是这一层的感激。”
雨轩说,“怪不得。你要不解释我还以为又是你的风流冤孽。”
泉公子说,“这青鸟也可惜,本来是要做神仙的,这下只能在我这麒麟山游荡,依旧是只凡鸟。”
这个故事道尽,那只三脚鸟正好从人间飞回,对我说,“你的弟弟得了眩晕的重病,每日有一半时间都头晕目眩,呕吐反胃。又没人照料,在医院里正可怜。迷糊中总是喊着姐姐,姐姐!”
雨轩说,“好可怜的,病中最易梦见童年之事。”
我问,“他妻子呢?”
三脚鸟说,“反正我没看到,连医药费都没人结算。医生判定,至多再有三个月的时间。”
茴烟说,“这样最是煎熬。”
听到这事,萌生一种奇怪的情感,我似乎并未有和他的记忆,所以即便他病入膏肓,我也没有太多伤悲,只有遗憾,他看着善良,不该早亡。
雨轩看我不说话,问我说,“怎么了?你也想效仿三脚鸟,去神仙那偷药,将他救回来?”
泉公子在旁边说,“你们以为天上的神仙都是吃干饭的废物吗?能轻轻松松将救人性命的药偷出来?而且救回来干嘛,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还拖着一身穷苦的命,不如死了干净。”
雨轩转念一想,“病灶山不是也有祛除病症的良方吗?”
泉公子说,“那是不在命数中的病,小病小灾或是时疫还行,这种一看就是写在生死薄上的病,只有神仙有办法。”
话糙理不糙,只有他是清醒的,但是想到在人间见过他回忆我的样子,又觉得可惜,没有告别的离开最揪心。
雨轩看我的表情,问我,“是不是依旧舍不得?毕竟我们也见过,看着应该是个好人。”
我说,“人间多无常,我本也刚来荒山,哪有想法。”
几个人围在寺庙的石桌旁,呆呆地坐了一晚上,我没有丝毫主意,怎么都是不对。到接近凌晨的时候,茴烟突然有个点子,“不如我们将他接来荒山之上,怎么样?就像苏羽来的那样。”
雨轩说,“这好像是个不错的点子。”
连我也觉得好,便摇醒在大殿熟睡的泉公子。他看了看我们说,“你以为这件事简单吗?”
我说,“不简单吗?我不就是坐火车前来的吗?”
雨轩这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说,“的确,这也不是易事,那日是佩夕将船变作绿皮火车,送去人间接你的。如今该怎么接你弟弟呢?”
雨轩问泉公子,“你不是有灵鹿?让它去人间接人呗。”
泉公子说,“灵鹿只跳跃在这荒山之上,哪里能去人间?”
这的确犯难,左右想不出好主意,只怕再多等一会儿,弟弟就要去地狱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