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和你的距离》是西七七呀

20、只有一次的

　　讨厌？好像没有吧。
　　确实是没有的，他很确定。
　　陈佩乔喝了一口茶，说：“没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即使是在因为意外落选选拔赛的时候，也只是满腹不甘，没有到讨厌打球的程度。
　　“我现在都在想还能不能坚持打下去，你却来问我有没有过讨厌打球。你有点损啊你！”
　　年轻气盛的胡默还没到陈佩乔这种需要为自己的人生做思考做选择的阶段，他有的是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
　　时间不等人，时间只在催着他们长大，在一次次胜败输赢里学会取舍。
　　胡默问：“那你是不是准备毕业、找个工作、以后不再走职业篮球这条路了？”
　　“不知道，还没想好。”
　　有点舍不得，又觉得不得不屈服于现实。
　　胡默喝着可乐，说：“要我说就不要放弃，继续打职业篮球也是工作的一种。”
　　“那也要找到职业队伍才行。”
　　胡默不以为意：“那就找呗。陈佩乔啊，我还没试过在球场上打败你，你别这么快就金盘洗手。”
　　陈佩乔问：“你将来是一定要走职业路线？”
　　“对啊，这个是我的梦想。况且我可是天才，我将来才不会像你这样在这里垂头丧气糊里糊涂的，我肯定会很快就步入正轨，成为很厉害的球星，超越乔丹、科比他们的伟大球星！”
　　看着胡默自信满满的模样，陈佩乔忽而想起他和蜚蜚第一次正式认识时他给她说起自己的名字，佩乔，佩服乔丹，未来最好也好超越乔丹。
　　心里有些被遮住的东西被轻轻拨开了，陈佩乔举起他的白开水和胡默碰杯：“胡默，祝你梦想成真。”
　　胡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个男子要是真的放弃了篮球成为普通人，会有些惋惜。他喜欢过的女孩的心上人啊，可千万不要泯然众人。
　　“陈佩乔，那我祝你前程似锦。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在追求你的梦想时想想蜚蜚，不要让她跟着你吃苦。”
　　“就算真的要吃苦，也不要吃太多的苦。”

　　陈佩乔思索一晚，点开了一个入群邀请。市里准备举行一场各大企业集团之间的篮球联赛，各个都是不缺钱的大集团，每年都会邀请学校里能力出众的篮球特长生作为外援加入其中，以此提升获胜机会。陈佩乔作为苏和本地小有名气的篮球特长生，自然收到了组队邀请。
　　俗称“打野球”，一项靠青春和技能赚块钱的球局。过去陈佩乔不屑参与也没时间参与，但现在他动摇了。胡默说得有道理的，他还得要顾着蜚蜚，趁着现在还在校园之内、趁着还有名气，把握住这种机会吧。
　　在和胡默聊完天的这个晚上，陈佩乔定下了一个短暂的目标，他想在自己大学毕业前多点参加“野球局”，多赚一点钱。倘若未来自己还要追梦，那就还有一点追梦的本钱；如果未来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追梦，那这样做至少可以确保他还能给蜚蜚留下一点点保障。

　　蜚蜚知道陈佩乔要去打“野球局”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社会上的人胜负欲会比学校里的学生更强、尺度也不会注意，弄伤弄痛是常有之事。就当是康复之后出去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吧。
　　陈佩乔人生的第一场“野球局”，蜚蜚观赛，他只在最后一节里上场，和他对抗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打得非常不用力也还是轻易获胜。望着最后大合照里周边的人商业化的笑容和竖起的大拇指，蜚蜚徒然涌起一阵担忧。
　　如果长久混在“野球局”，和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练习，类似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长此以往水平一定会退步吧。
　　“野球局”开了个口子，后面就难以叫停。他们已经知道了陈佩乔的名号，一场接着一场地向他发出邀请。大四快要毕业的年纪了，没再有课要上，队里的训练重心放到了新生身上，像他这样还没确定未来要去哪里的老队员位置颇为尴尬，刚好有“野球局”可去，陈佩乔没有拒绝。
　　只是蜚蜚没有再去看他的“野球”了。接连两个月，陈佩乔辗转各个“野球局”，和蜚蜚的联系只剩下微信、电话和偶尔吃饭。他太忙了，荷包也在慢慢涨了起来，说话之间添了几分自大，偶尔夜深了他也在想，未来不如就这样下去吧，能一直打球，也能赚钱，也不差。
　　只是好像还缺了点什么，有行尸走肉的错觉。
　　五月初，蜚蜚难得双休，约陈佩乔去动物园玩。在老虎馆外，蜚蜚指着还在睡懒觉的圆润老虎，意有所指地说：“你看这些老虎，如果还在野外应该不会被养得这么肥的。圈养在温室里，时间久了就会忘了该怎样捕食、怎样厮杀，再过久一点，把它们放去和花猫一起，它们也只会觉得自己是一只长得更胖更大的花猫而已，完全不知道原来自己应该是老虎。”
　　她说这一番话时没看陈佩乔一眼，隔着防护栏，她凝视那只臃肿华贵的老虎，就像是在设想再在“野球局”里混迹几年的陈佩乔，眼里有疼惜也有婉怜。
　　陈佩乔不傻，这一番话醍醐灌顶，让他陷入了沉思。蜚蜚也没有再说什么，牵着他，像是在这喧嚣的动物园里牵住了一个迷路的小朋友，虽然人多杂乱，她只想带他走出一条路。

　　这晚蜚蜚加班到十点，赶的是夜间巴士回租房。
　　陈佩乔在公交站等她，给她带了热牛奶。这个星期里他推掉了几场可以赚一小笔块钱的“野球局”，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了许久，这晚他终于鼓足勇气理清了一切，告诉她：“蜚蜚，我想继续试试，试试能不能找到去职业球队的办法。”
　　蜚蜚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很是支持：“好啊，还有时间，再找找吧。”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篮球钥匙扣，扣到了他的运动挎包上。今天公司在商场搞展览活动，准备了许多小礼品送给参与的市民。活动结束后余下了一些小礼品，经理让他们几个实习生挑几个带回去。蜚蜚一眼相中这个钥匙扣，挂饰上的那个穿着红色球服戴着红色发带的男生像极了陈佩乔。
　　在楼下，陈佩乔问出了思索了一路的问题：“如果我找了很久，比如说我已经毕业了，还没找到球队，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一年前蜚蜚也曾面临过选择，她成绩名列前茅，符合保研资格，目前可以选的保研方向有在北京的学校、也有南远的学校、本校保研留在苏和也可以。老师也找过她了，她性子沉稳，是个适合继续读研的好苗子。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陈佩乔还惋惜她不保研，笑她要是保研了的话两人还能一起在学校里再做一年同学。
　　那时老师有些惋惜，保研的名额只有一次机会，自动放弃了就不会再有了的。
　　蜚蜚学着老师的语气，说：“对呀，只有一次的，只有一个的，放弃了就没有了的。”
　　就像她喜欢的男生，也是这样的道理，放弃了就没有了。
　　她想要继续支持陈佩乔，也考虑到爸爸江翔老了，可以早一点进入社会学会独立自主，挑起责任，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现在回想蜚蜚觉得当时是做了一个好的选择，不算惋惜，出来工作了，可以早点独立，可以在现在他迷惘之时告诉他不必惊慌，我已经试着替你走了一段路了，并不难的。
　　蜚蜚垫脚起来摸摸他细碎的黑发，说：“没关系呀，那我努力一点点咯。我有一门做面包的手艺，会做吃的，应该不至于饿瘦你。”
　　“我吃得有点多的啊，我这种运动量这么大的人，得要吃很多很多的。”
　　“那我多给你煮碗面咯？”
　　两个人咯咯笑，月光之下，像两只小白鹅。
　　第二天中午她和陈佩乔在学校饭堂吃饭，两人多加了两碗红豆糖水，当是庆祝蜚蜚又完成了一件大事。
　　现在的陈佩乔，已经不再严苛地要求自己不能吃甜食了。
　　吴水月是在他们快吃完时凑过来的。从陈佩乔错过俱乐部选拔赛后她就消失了一段时间，实习是回了她家的公司实习，盖个公章拿个证明，不必像蜚蜚这样老老实实找公司上班。
　　先前吴水月也曾问蜚蜚要不要去她家公司实习，轻松点，蜚蜚婉拒了。暂时还是不要看到连千雅吧，她可还没做好要如何和对方打招呼的准备。
　　带着好消息来的吴水月脸上满是笑意，让她看起来很是美艳，引得旁边不少人侧目。她挽住蜚蜚手臂，亲昵地说：“有个好消息，要听吗？”
　　蜚蜚知道她就是想听他们主动问，也顺着她的意思：“什么好消息？”
　　吴水月正襟危坐，说：“澳洲那边有支球队今年的新人计划里还缺个人，虽然不少澳洲联赛里的顶尖球队，实力也还是可以的。不过过去了是新人，要从替补做起。新人待遇也很一般，基本上就是保证食宿，其余的就要看实际情况了。大乔，你要试试看吗？”
　　神隐的这段时间里，吴水月找到了父亲，让他帮忙牵线搭桥找找有没有球队愿意招录陈佩乔。国内的球队选人标准有自己的标准，主要通过球队自己的青训和大学联赛新秀赛选人。也看资历，陈佩乔刚刚受过伤，苏和大学今年成绩一般，况且沈州队已经选了一个来自苏和的邱冬意了，陈佩乔的条件放在今年的待选名单里并不算最出彩的那个。几经周转，吴爸爸找到了澳洲的一支球队，吴水月连夜帮忙用英文写清楚了陈佩乔的情况，那边对身高和年龄暂时没有那么古板，还是愿意给机会他试试。新人加入后第一年是试训期，后面再看表现决定是否继续留队，每年一签。
　　“就是澳洲有点远，人生地不熟，大乔你自己想想啊，申请表那些我发你邮箱，你和蜚蜚商量一下。”
　　陈佩乔点开手机邮箱，看了几眼，还没想好该怎样和蜚蜚商议，她就先开口问：“你英语过了四级了吗？”
　　体育生陈佩乔木讷地点了点头：“嗯，过了。”
　　蜚蜚又问：“过了六级了吗？”
　　“低分飘过。”陈佩乔有些心虚：“真的很低分那种，就比及格线多了三分。”
　　“低分飘过啊，那应该也够了。”蜚蜚托着下巴思考，细声低喃喃，忽而又提高了音调：“那你口语怎样？”
　　陈佩乔这次头更低了：“不怎样。”
　　“这样子啊，那你得要加紧补一补了。到了澳洲，可是要用英语交流了的啊。”
　　陈佩乔看着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找学习资料的蜚蜚，她专注地对比着各种资料和便携式学习机，让他也不好开口打扰。
　　不过好像已经不用商量了，她已经预判了他必定会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