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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祁连越一把抓住她袖子:“姐姐夸小五,好人!”

      对方笑吟吟道:“殿下记住青鸾了吗?记不住就是坏孩子,没有人喜欢坏孩子。”

      祁连越抱着碗背过身:“我的!”

      老天瞎了狗眼,这种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傻子竟然有天赐的好命,动辄要人跪拜行礼,脑袋灵光的反倒给傻子当奴婢。

      她嘲讽一笑:“不抢你的,乖乖把饭吃了,不要乱跑。”

      抽空跑一趟,不知道那群狗奴才又要闹出什么岔子,她得赶紧回去了。

      少年低头扒饭,她没有心情再看,快步走了,没注意被拽过的那块衣袖上黏着薄薄的一层晶粉。

      祁连越顿住筷子,将半包粉末洒在米饭上拌匀,往嘴里送了一口。
      狗子哼哼唧唧的留着哈喇子,他平静道:“去找你主子。”

      这碗饭下足了猛料,才吃到一半,身上就燥热难耐,祁连越把碗放下,扯开衣领。
      凉亭旁边有一片竹林,太子低哑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从竹林后传来。

      “叫郎中,要快——另,着人去查厨房,找到小五,莫要惊动圣上。”
      “是!”

      祁连珉等侍卫走了,这才捡起一根竹枝,照着手腕狠狠一扎。

      好好的天子恩荣宴,操持宴会的太子竟然中了春毒,这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若是被人宣扬出去,陛下得怀疑他这个储君的能力了。

      所以祁连珉发觉身体异样的第一时间就把试吃的宫人关到密室,他以找五弟为由请求离席,借口有些拙劣,好在陛下心情好,恩准了。

      手腕上的刺痛让脑子清醒了些,但于事无补。
      小腹处的热流如决堤一般,摧枯拉朽的冲击神志。
      他重重的喘了一声。

      这时,一个硬物忽然砸在他背上,祁连珉罕见的慌了神,脚下不稳,被对方扑到在地。

      “太子哥哥,小五热啊——”

      祁连珉以一个半卧的姿势僵住,猝然抬眸。

      衣衫不整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地看着他,祁连珉福至心灵,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傻小弟为了拉他下水,要以身犯险,把东宫与兄弟行不伦之事的谣言坐实。

      祁连珉啼笑皆非,拉开些距离,揶揄道:“今天是个远游求学拜菩萨的好日子,不利婚丧嫁娶动刀兵,你不会看黄历,为何不找孤商量?”

      少年直直看着他,歘拉一声,撕开里衣,往前膝行一步。

      祁连珉眯眼:“玉石俱焚固然不错,但搞不好是以卵击石。”

      少年歪了歪头,把里衣撕得更开,露出骨肉匀称的腰腹。

      竹林里光线偏暗,玉白的皮肤泛着一层哑光,肩膀因为用力,被布料刮出诱人的红。

      长风乍起,千杆斜竹上绿涛呼啸。
      苍翠的竹叶飘然落下,在遮住少年眼神的一瞬间,祁连珉似乎嗅到一缕暴雨摧残后的蔷薇香。

      竹叶坠地,他被对方拽至眼前,少年轻声低语:“惭愧,这次要让你失望了。”

      说话间,祁连越淡然地看向对方绷紧的下颔线,提起嘴角。

      从今天起,大概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人了,要是情况好些,这辈子的交集就止步于此。

      他出手如电,攥着发簪在祁连珉肩膀上狠狠一扎,扎完就跑。

      祁连珉闷哼一声,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急忙伸手:“小五——”
      指尖只来得及碰到那小片衣袖。

      少年跑出竹林,放声大哭。
      “太子哥哥!不要撕小五的衣裳了——”

      -
      元贞帝心结松动,终于生出一点姗姗来迟的父爱。

      他认为作为合格的父亲,很有必要给傻儿子找一个恰当的老师,也不要他学出什么名堂,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

      陛下和蔼的目光缓缓游动,落在杨黯身上时顿了顿,随即挪开。

      状元郎好虽好,但长得太招摇了,小孩忙着看他的脸,哪还有心思读书?
      最好找一个性格幽默、品学兼修、长像不惹眼的。

      挑得头昏眼花,太子还没把人带回来。

      陛下干脆把决定权交给祁连越,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不疾不徐的起身,暖洋洋的笑起来。
      “李常,小五怕是被太子带去扑蝴蝶了,这兄弟俩真不叫人省心啊,饭也不来吃,都十六岁的人了,还由着他贪玩。”

      老父亲发完感慨,向众人道:“朕喜得可用之才,左右再添羽翼,诸君可随朕同游琼林苑,谁若是合小五眼缘,朕便封他为皇子师。”

      大雍的皇子有专门的大学士亲自授课,每个大学士都是由六部堂官兼任,最低级别也得是各科给事中,虽然才七品,胜在官小位高。

      眼下吃了琼林宴,前途就要提上日程了,大家虽然笑得如沐春风,心里却着实没底。

      一榜这三名倒好,可直接任翰林院修撰编修,二榜三榜就苦了,还得在翰林院读三年,选上庶吉士,这日子才能有点盼头,以后入六部入内阁,步步高升。

      没考中的就要外放到州县,跟各方势力斡旋,倘若招致上司不满,在政绩评语上写个“平常”,就得被贬,一直贬到未入流,贬到入土为安。

      陛下像一阵搅动天雷的东风,把两百多人搅得眼睛放电。
      鉴于五皇子的身体状况,皇子师就是一份清闲尊贵的差使,相当于直接免除散馆考试,且是陛下特设,不愁前途问题!

      争取!一定要争取!

      探花心里想着讨孩子喜欢的一百种方法,嘴里说着祝福的话:“安兄,你一定可以的。”
      榜眼暗暗擦掉手心湿汗,看了眼旁边的人,温声笑道:“文兄,我就不和你们争了。”

      杨黯垂下眼皮,不动声色的冲到大队伍最前面。

      旁边那位差点祸从口出的仁兄仰头瞧了他一眼,小声道:“杨兄,当年秦相把你爹害惨了,五皇子是他外孙,你不会争这个位子的吧?”

      秦相独揽大权期间,单单拎出杨老爹的一首诗百般牵强附会,差点没把他搬去午门砍头,好在皇后娘娘心胸宽广,只把他外放到西北当了几年知县,秦党落网后才回来,却因为背部发疽,三十来岁就去了。

      杨黯轻描淡写的瞟了对方一眼,没则声。

      众人浩浩荡荡冲出二门,绕过一面高高的影壁,一眼看到五皇子,脸上喜色却被劈了个措不及防。

      幽幽矮树后,身穿杏黄色蟒袍的人举止粗暴地捂住少年嘴巴,毫不怜惜的往树林后拽去。

      少年身上的外袍和中衣都不见踪影,里衣也只剩几块破布虚挂在手臂上,身上青一块红一块,正乱着一头黑发在青年怀里挣扎。

      “!”

      遭天谴了!这是什么邪魔外道的场面?!

      众人脚底打滑,直接跪了。

      “哒——”

      “哒哒哒——”

      那串把玩了十年的檀木念珠颗颗滚地,把死寂的空气砸出了重逾千钧的分量。
      文曲星们简直不敢想像陛下脸上酝酿了多厚的雷云。

      李常伴君多年,自认见惯了风风雨雨,天塌了都不会动动眼皮,此时却差点没绷住心态。

      太子殿下那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一副要把五殿下拆吃入腹的架势?!

      兄弟之间发生这种事,寻常人家尚且要闹得头破血流,皇家的颜面比天还大,这不得血流成河?!何况现场还有两百多个下笔如有神的书生!

      好在李常脑子灵光,急忙颤着尖细的嗓音厉声道:“琼林苑十年未得天子眷顾,进了妖邪!太子殿下这是被妖邪上身了,快拦住他!!”

      但来不及了。
      矮树后的人听到滚珠清脆的声响时微微楞了一下,少年趁机挣开束缚,直往树上撞去,给大家表演了一个铁头功,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厥倒在地。

      “……!”李常大惊失色,嗓子劈叉了调:“五殿下!”

      陛下抬起颤颤的手指着太子,气若游丝:“来、来人,把那畜生——”

      太子偏过半张脸,嘴唇似抹了血一般,眼睛往上一翻,惨白着脸昏了去。

      李常连滚带爬的扑上前:“不好,两位殿下中了仙人醉了!”

      仙人醉,众所周知的烈性春毒。

      元贞帝被气精神了,指甲掐进掌心肉皮。
      好啊,都当他是菩萨,把主意打到他儿子身上来了!

      无形的威压落在每一个人头上,空气像灌了铅。

      “李常。”
      “奴婢在!”

      元贞帝把外袍盖在儿子身上,忽然看到他手心上的烫伤,眼底闪过一抹刺目寒芒。

      “没找到贼子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别走。宫人还在忙什么?外面风景好,叫他们都出来看看,把御医也叫来。”

      “喏!”

      小狗顶着一片树叶,磕磕绊绊的钻出草丛,在祁连越身上刨了两下。

      陛下阴晴不定的瞧着它。

      “杨状元,你养的狗真会跑啊,跑着跑着,朕的两个儿子就横在地上了。”

      众人:“!”

      完了!
      天家丢了脸,这是要迁怒人了!

      陛下要是为了护住两个儿子的脸面不惜背叛菩萨,那在场诸位都逃不过一死!
      有人面前滴了一小滩水渍。

      杨黯叩首回道:“启禀陛下,酿成这般触目惊心的惨状,这小物虽万死而不足惜。”

      元贞帝背起手:“白白陪一条狗命做什么?”

      杀狗不够解恨,那就杀主人。
      等杨黯一死,就轮到他们了!

      这哪里是琼林宴啊,分明是断头饭!可怜白欢喜一场,忘了给家里人交代遗言!

      杨黯额头仍抵在汉白玉砖上。

      “天佑大雍,吾皇有无上仁慈,泽及禽兽。然事出有因,这小物难辞其咎,草民恳请陛下恩准这孽畜戴罪缉拿真凶,届时草民虽碎尸万段而无憾。”

      元贞帝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太监端来一把大椅子,陛下摆摆手让他拿开。

      “起来吧。”

      “草民谢主隆恩!”

      杨黯起身后打了两个响指,小狗火烧屁股的滚过来,咬着他下摆往祁连越那边拖拽。

      陛下缓缓坐下去,有些意外地看着这肉嘟嘟的小物件。

      杨黯长腿一迈,目不斜视的在祁连越身边跪下,向陛下请了个罪,这才把小狗举起,目光缓缓攀升,克制地落在那两片透着诡异血色的唇瓣上。

      狗鼻子在祁连越嘴边耸了几下,杨黯又打了个响指。
      小狗下地后围着祁连越转圈低嗅,又扫雷式来到祁连珉这边继续转。

      宫人们都被叫过来了,分三排跪好,都把头压得很低。

      狗子迈着小短腿,从一个个宫人旁边嗅过去,然后围着一个小宫女打转。

      元贞帝冰冷的视线落在小宫女身上,一招手,随行的秉笔太监立马说道:“回主子,她为太子殿下呈过菜。”

      一共有九个宫人给太子端菜,其中有三人被狗子圈定,与此同时,锦衣卫把三碗菜端给李常过目,正巧都经过这三人之手。

      众人眼睁睁看着狗子吸到前排,昂头冲管事女官龇了龇小乳牙,撩起后腿,做出要放水的姿势。

      杨黯把狗抱开,向元贞帝道:“陛下明鉴,这四个宫人都有嫌疑,而以这位嫌疑最大。”

      祁连越这一招叫一石二鸟,既能让元贞帝对太子心生反感,又能将宫里彻底清洗一遍。

      元贞二十九年,这个叫胡恩的茹茹细作已埋在尚食局五年了,她勾结二十四衙门的大小太监,与奉旨出巡西北马政、川中茶政、两淮盐政的中官联合,累年贪墨军饷竟达一千三百万!

      这年西北开战,贪蠹以霉米掺沙冒充粮饷,西北军民凑钱买粮反被冠上流寇的罪名处死,饥寒交迫中,西北连失十八城,死伤者高达七十万,镇守陇右的大长公主与女儿安瑞郡主战死沙场。

      东夷伺机在沿海掳掠,元贞帝忧愤而死,从此,皇后与太子开启长达三年的夺位之争。

      也是从这时起,祁连越开始背负天下骂名,他们把军事上种种失败的原因和接二连三的天灾归结于他引诱长兄,所以招致了天罚。

  • 作者有话要说:  杨黑暗(内心开花爪子发抖,幻想中已经亲上去了)(尖叫:小五!是差一点就可以碰到嘴巴的小五!)(悄悄弯腰试图靠近一点,表情稳重假装淡定)(尖叫:今天回去不洗脸了!)(用很平静的语调):小五什么都没有错,小五对,太子大错特错,太子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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