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饭团团饭

30、第 30 章

　　正值夏季，岳城虽然距离天虞山不是很远，城中也有不少绿荫，可这暑气却还是噌噌往上冒，苏扶破了杨瓒布置的阵法，四处都是血迹，过去不过仅仅两天时间，已然有些发臭，还引来不少蚊虫，岳城锦江里有不少鱼都翻起白肚皮，引发阵阵恶臭。

　　虽然鬼君还未将岳城百姓的尸身送回来，但苏扶也没闲着，她从废弃的井里打井水，挨着挨着擦拭血迹，众人见她如此，也纷纷效仿，就这样忙碌了整整一日，见效却甚微，甚至没能擦掉一条街的血迹。

　　无人开口说用法术清除这些血迹，众人都沉默，想要劝苏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也就自己加入到队伍中来。

　　夏夜里蝉声四起，越发显得四下安宁，唯有夜空中一把银河如练，掬一捧光华万点，皎皎万岁春秋。

　　苏扶换了一身素雅的轻纱罗裙，跃上屋顶坐下，眺望远处。

　　不多时，瞿如也过来了，他看着在屋顶上发呆的苏扶，轻身跃上，小心的走近。因着这半年的奔波，苏扶比以前黑了一点，她表情淡淡的，乌发不绾，发梢湿润，显然是才沐浴过，细细柳眉，应当是温柔款款，但却微微蹙起，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双杏眼中以往的坚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注意到有人前来，苏扶偏头去看，是瞿如。

　　瞿如将外衫给苏扶搭上，也并排坐下，

　　“这么晚，怎么不去休息？”

　　苏扶将眼中的迷茫藏了起来，回道：“睡不着。”

　　此时，远处透出一些绿莹莹的光电，像是天上洒下的点点繁星，微微地闪烁着，慢慢地，绿色的光电越来越多，朝着苏扶的方向飞来，是萤火虫！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苏扶无意识地喃喃道，这首诗，是她大哥尚在时，念给他们几个兄妹听的。

　　“阿扶”，瞿如的声音沉了沉，“你有心事。”

　　也不知这句话如何触动了苏扶，苏扶的眼眶蓦然就红了，她别过脸，不想让瞿如看见自己此刻的窘态，但瞿如又怎么会答应呢，不管是带着他躲避玄正阁的追捕还是陷在青州不得出，苏扶从未红过眼，可如今……

　　“阿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瞿如眸色认真的看着苏扶，“你可以信任我。”

　　苏扶终是忍不住，泪水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瞿如沉默地看着苏扶，轻轻用手拍着她的后背，示意自己在。没人注意到，不远处才抓完萤火虫的柴璟，看见这一幕，笑容僵在脸上。他默默地将抓来的萤火虫的放飞，也好，这漫天的星星与他二人的身形，多相配啊！柴璟落寞地转身离开。

　　瞿如在苏扶哽咽的语言中大致推出了全貌，

　　“阿如，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不入玄正阁，家中会无事，也不会遇见你，岳城就无事……”苏扶轻声道，双眼通红，脸上也是第一次浮现出后悔的神色，不管这一路遇上多少困难，受过多少次伤，她也没有如此情绪。

　　“并不是这样，”瞿如直视苏扶的双眼，“是杨瓒，是齐明真人！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心术不正！”

　　“世人皆言你是天才，可他们却不曾见过你努力！你每日鸡鸣而起，这世间有几人能像你这般！他们不愿努力，想要将你的一生都困在玄正阁，阿扶，你挣扎有错吗？他们害了多少百姓丧生于瘟疫之中，你复仇，有错吗？临到终来，还要倒打一耙，扰乱你的心志！若非那杨瓒的尸身已经丢去乱葬岗，我真想将其挫骨扬灰！”

　　瞿如满眼疼惜，明明是这些坏人的所作所为却要让阿扶来承担所有！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阿扶，家人是爱你的，他们不会怪罪于你，你不能因为心存愧疚就让这份愧疚将你压垮，你应当带着他们的那份期愿，活得好好的，这样他们的牺牲才不算白费。”

　　“岳城的百姓也是，他们是善良的，他们愿意为两个猎户撑腰，甚至不惜反抗杨瓒，他们不会怪你，他们向往的美好，你应当在岳城重建，至少以后中元节，他们回来岳城看看，想来也都只会称赞你。看，苏扶将这岳城经营得甚好！”

　　瞿如挥手解释，像是岳城的百姓已然魂归故里，看见了美好的希望。

　　苏扶垂眸想了半晌，弯月正当空时，她抬起头，入目是熟悉的神情，眸中也是坚毅的神色，瞿如放下心来。

　　“阿如，谢谢你。”

　　苏扶说完利落地跳下屋顶，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早点休息！”

　　瞿如见状，无奈的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阿扶这会回过神来怕是得好好想想，他其实没有做多少也知道就算没有今晚这番话，阿扶也会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她惯来是个心智坚毅的人！只是这份心结在她心中压抑地太久了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将这份心结打开就好了。

　　只是瞿如没想到，还有人在他房间门口等着他。

　　月光明亮，照亮了所等之人的衣衫，是柴璟，柴璟的脸埋在阴影之中，让人分辨不出他脸上的情绪，瞿如的笑意也收了收，

　　“萤火虫是你抓的吧！”

　　“瞿如，若是你待她不好，或是让她伤心，我定会将她从你身边抢走！”柴璟只留下这句话，随即转身离开。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瞿如，虽然瞿如并不会向他解释自己与苏扶的关系，倘若柴璟能够知难而退，想来也是一件好事。

　　翌日早晨，大家都发现苏扶与前两日的沉闷不同，她眼底的其他情绪都消散了，转而是大家熟悉的那个苏扶，足够坚毅，足够勇敢，一往无前。

　　精神面貌发生改变，自然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快捷起来，短短一个上午，众人便已然清洗完昨日一整日所清洗的街道。

　　只是有人开心，也会有人伤心。

　　往日柴璟不管如何都会状似无意的在苏扶身边遛遛，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一个上午都没有去苏扶身边。

　　浮玉一边擦洗街道，一边移到柴璟身边，

　　“柴璟，你不对劲啊！今日怎没去阿扶身边转转？”

　　柴璟并没有刻意收起自己的心意，浮玉一早便发现他对苏扶的心思，只是之前阿扶不喜她说这些，不过浮玉在柴璟面前可是没有一点掩饰，时长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柴璟也不介意，不过今日柴璟确实有些沉默。

　　往日多情的桃花眼中不再盛满笑意，满是苦涩，虽然看起来依旧风神俊朗，但多了几分沧桑之感，微勾的唇角也显示着他此刻的勉强。

　　柴璟一夜未眠。

　　他知道如今天下不太平，他不能沉浸于自己的心事之中，也明白自己作为神仙更是不可对凡人动情，所有的一切他都很清楚，只是，即便是理智足够清楚，也挡不住心中的难过，

　　若他昨晚没有撞破苏扶与瞿如的关系，那是不是平定秽气之后，他脱去仙骨之后，至少，至少他还有机会可以和瞿如竞争一番。

　　可是，昨晚上的景象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柴璟忽而又很庆幸，庆幸自己未曾明明白白地对苏扶说清楚自己的情意，至少这样，他还能在她身边待着，哪怕只是一个伙伴。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鬼君带着岳城百姓的尸/骨回来了。

　　一时间天地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突然起了风，风声似是死去人的哭嚎声，让人发颤，苏扶神色严肃，握紧了手中的曳影剑；徐二经过这几日的“洗礼”也只是短暂的慌乱了一番，随后握住自己腰间的剑；姜早心下警惕，手放在武器之上随时准备着；只有瞿如和柴璟神色淡定，能做出这般动静的，必然是鬼君无疑！

　　鬼君是故意的，趁着昏暗之色，他好好地观察了苏扶一番，

　　嗯，这姑奶奶没有一丝变化！

　　不过这异状并未维持多久，不过片刻时间，昏暗的天地又变回原状，众人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众多的尸/骨被整齐地叠放在地上，不再是之前的残/肢/断/臂，岳城百姓众多，尸/身堆积得像座小山一样，有一人站在尸/骨面前，神情冷漠地看着众人。

　　男子孤身而立，一身黑衣，眼神扫过在场众人，在看见苏扶的视线时不着痕迹的颤了颤，随后移开目光。

　　鬼君没当着众人与柴璟叙旧，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转身离开。

　　冥界事务众多，鬼君不能离开太久，本想着让孟婆来，谁料孟婆说什么也不来，冥界众人对于千年前那仙子大闹冥界一事都还心有余悸，谁也不肯再来见那仙子！

　　谁料鬼君刚迈开脚步，就被一道声音止住脚步，“多谢道友！”

　　鬼君侧身，是苏扶，她正一脸恭敬地对着鬼君道谢，“此番恩情，苏扶记下了，若道友来日需要帮忙，苏扶定会全力以赴！”

　　鬼君并未说话，他听完苏扶的话后依旧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