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之慕》秋风如初

11、第11章 十斤

　　回到车上的时候，宁霂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了。

　　至少外表是这样的。

　　但心里……

　　不想回家，因为会钻牛角尖。

　　也不想去其他的地方。

　　因为……

　　反正即使不想。

　　想了想，最后也只能去店里了。

　　“老板，你舍得回来了。”小满看到进来的人，翻了个白眼。

　　“我才走了一天。”宁霂说。“而且还是你把我卖出去的。”

　　“老板，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店里了，多在家休息几天啊。”小满立刻换了副嘴脸，堆满了笑容。“身体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太假了。”宁霂哼了一声。

　　“不是说要出去玩几天，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小满给宁霂倒了杯咖啡。

　　“有点事。”宁霂也没继续贫嘴。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她从宁霂一进门就看到了对方肿胀的双眼，但宁霂经常熬了几天夜来店里的时候都是这样，她一时也拿不准这次的原因是什么。

　　说到底，小满敢和宁霂没大没小，就是因为关系确实好。

　　不只是宁霂作为老板对这些员工好，也是小满真心为了店里好也把宁霂当自己人。

　　“没事，我去办公室歇会就行，你先忙吧。”宁霂敲了敲吧台拿着咖啡走了。

　　不过就算在办公室里，他也没什么事做，基本就是坐着发呆。

　　刚这么想着，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他有丝心虚，“妈？”

　　“小霂，你多多久没给家里来电话了。”电话里传来徐女士温柔中带了丝委屈的声音。

　　宁霂最近确实是因为许玏煜再次出现没心情考虑别的事。

　　往常他至少一周会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但上次打电话……好像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也难为徐女士现在才打来电话问。

　　“对不起妈……徐女士，我最近真的有点忙，就忘了。”

　　“唉，你再忙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啊，我和你爸都担心死了，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徐女士娇嗔地说。

　　听到母亲这么说，宁霂心里更不好受了，“你们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再忙我都会接的。我最近真的是有点忙，接了新的工作，就有点忙不过来了。现在没事了肯定每周给你们打个电话。”

　　“你们艺术家的事我是不懂。”徐女士叹了口气，“但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嗯，我知道。”宁霂揉了揉太阳穴。

　　“店里忙吗？我听说你之前参加了个什么展？”徐女士也听出了儿子声音中的疲惫。

　　“对，之前接了个文化传承类的艺术展，反响还不错，卖了几幅画。”宁霂又按了按山根。“店里也还好，都上了正轨了，不怎么用我管了。还有个大老板请我画壁画。”

　　“我儿……我家大宝贝这么牛啦？连壁画都能画了？”徐女士非常捧场。

　　“壁画也没多难。”宁霂笑着叹了口气。

　　“你也别太累了，家里也不指着你赚钱回来。你也知道，从小我们就是希望你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徐女士心疼地说，实在不知道怎么让宁霂明白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你们都不指着我养，那我总要养好我自己吧。”宁霂笑了一下，“难道我现在还问家里要钱吗？”

　　宁霂不知道徐女士是怎么看待他的，但他也不能让母亲这么担心自己。

　　“又不是养不起你。”徐女士又嘟囔了一声。

　　宁霂笑着说：“是是是，我知道徐女士非常厉害，可以养你的废柴儿子一辈子。但也请您容许您的废柴儿子试试看养活他自己。”

　　“谁说我儿子是废柴了，”徐女士立刻不乐意了，护短的样子一览无余，“我儿子5岁开始参加画画比赛，7岁获得小学生比赛第一名，13岁出国比赛，20岁办个人展。至今为止靠卖出去的画自己买了房开了店，怎么就废柴了。”

　　“是是是，您儿子最厉害了。”宁霂又跟着附和，在背景里也听到了父亲的劝阻声，“那您就相信您厉害的儿子吧。”

　　电话另一边的徐女士被逗笑了，但很快又叹了口气，“这么累就不用逗我开心了。每天都要好好休息，有时间就给家里来个电话，能回来看看就更好了。你爸和我也不指望什么，你好好的就行了。”

　　“知道了。放假我要在店里看着，等放完假我就去看你们。”宁霂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

　　“好，最主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晚上回家后给我拍一个全身照，我要看看你又瘦了多少。”徐女士说。

　　宁霂心虚地摸了摸肚子，已经快要凹进去了……

　　肋骨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不许穿一堆衣服，就穿T恤短裤拍。”徐女士早就知道儿子心里的小九九。

　　“好……”宁霂只能答应。

　　“那我就等着等着你晚上的照片啦。”徐女士心满意足。

　　电话两边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徐女士。”宁霂先打破了沉默。

　　“最近怎么样？”徐女士问。

　　“一样。”

　　徐女士微微叹了口气，但和之前明显是叹给宁霂听的不一样，是极力隐藏后的漏网之鱼，“会好的。”

　　“……我知道。”宁霂轻笑了一声，声音也更笃定了一些，“肯定会好的。”

　　“记得答应我的照片。”徐女士松了口气。

　　“肯定记得。”宁霂笑道。

　　又聊了几句母子俩才挂了电话，徐女士被哄得笑得像个二十几岁的少女。

　　但最后还是不忘提醒了一句，“照片别忘了。”

　　说完就率先挂了电话。

　　而这边的宁霂则犯了愁。

　　最近心情问题加上每次他忙画展都不分昼夜，瘦肯定是瘦了不少。

　　而徐女士和他毕竟认识二十几年了，想要隐藏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直面暴击了。

　　果不其然，在他精心构图拍摄了快一个小时，终于选出一张自信之作，并且发给母亲后，只收到了五个字的回复：十斤半个月。

　　这是让他半个月必须胖十斤。

　　重点是“必须”。

　　他可不敢挑战徐女士的要求。

　　于是，他马上点了份酸菜鱼外卖。

　　点的还是两人份。

　　外卖送到后拍了照片，吃完后，又把空外卖盒拍了照发给母亲，能不能胖不一定，但至少诚意要到。

　　至少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为了这十斤真的付出了努力。

　　徐女士：儿子乖。

　　然而这位乖儿子已经快要撑吐了。

　　所以说，父母的爱有时真的是沉重的。

　　让孩子的胃又沉又重。

　　没有这份沉重应该会轻松许多。

　　雨后：徐女士，您的乖儿子已经要撑吐了

　　宁霂还是没忍住对母亲吐槽。

　　徐女士：没关系，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徐女士：吐了的话，记得明天把吐出来的部分再补上。

　　这还真是亲妈。

　　不是亲妈都都要觉得他这一刻是被虐待了。

　　雨后：是的母上大人，小的听命

　　放下手机，宁霂认命地收拾了外卖盒。

　　但他确实撑得不行，想了想，拿了钥匙下楼丢垃圾顺便散个步消消食。

　　这个时间小区里几乎都是消食的大爷大妈们，宁霂站在里面尤其显眼。不仅仅是因为年纪，还因为……

　　大概是他手上少了条狗？

　　“小霂，最近都没见你啊。”住在他楼上的王姨招着手让他过去。

　　“之前忙一个展，在家闭关了一段时间。”宁霂一过去就被一群婆婆妈妈包围住了，虽然没到上下其手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哎呦，就知道你又在忙了，你看这瘦的。”住另一个楼的陈姨说。

　　王姨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个苹果递给他，“来来来，先吃个苹果垫垫。”

　　宁霂现在真是看到吃的都能感觉要yue出来了，疯狂挥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吃过了。”

　　“你拿着吧。”王姨直接把苹果塞了过去，“你吃饭了吗？没吃去王姨家吃，都是今天做的，给你热热吃？”

　　热情是真的热情，几个阿姨都是看到他双眼冒光的。

　　“王姨，真不用，我真吃过了。”宁霂条件反射地揉了揉肚子，“我要没吃肯定跟您去吃，您做饭那么好吃，可我真吃过了。”

　　这话也确实不假。徐女士做饭也不能说是不好吃，只能说是……非常一般？家常菜中的家常菜中的家常菜的水平。

　　即使是不知道这些的王姨李姨周姨，还是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体现。

　　王姨被哄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这嘴啊。那说好了，改天来王姨家吃饭。”

　　“一定一定。”宁霂笑着说。

　　“小霂啊，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认识什么动画制作、漫画制作的人？”一个宁霂不太熟的阿姨突然拉着他的手问。

　　对于不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来说……

　　有点不能接受。

　　“啊……”宁霂悄悄抽出自己的手，“我是画水墨画的，和您说的动画、漫画不属于一个类型的。我们基本上就是卖画，不搞制作。”

　　虽然这种误会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好像这次的阿姨尤其说不通。

　　“画画不都差不多嘛。”阿姨也不管要求过不过分，甚至还对宁霂的态度有些不满，“你们肯定都是有联系的。我女儿最近刚毕业，想做什么动画，你看帮帮阿姨，找找你朋友，有没有能给她找个工作的。”

　　宁霂以前也被拜托过类似的事，只要能帮的他肯定会帮的，但动画制作他确实是没什么人脉。

　　“阿欢的画真的很好，和你们比一点都不差。”阿姨撇了撇嘴，“你们那些所谓的艺术家才是不知道要干嘛。之前阿欢带我看过一个展，什么东西啊？人都看不出是人样，还有一个什么涂了红色的砖块就说是艺术。”

　　“阿欢画的好多了。眼睛啊、鼻子嘴的，都能看得出啦。”

　　宁霂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我知道阿欢画的漫画很好，但是……”

　　画还没说完再次被打断了。

　　“你知道什么啊，阿欢画的都是什么近代什么画的。都是大老板看得懂的。”说着娇姨还凑近了宁霂一点，“和你们那种画花画鸟的不一样，阿欢画的可都是看得懂的东西！”

　　宁霂只能表示无语。

　　“阿姨，能帮我肯定帮了。但我真的不认识动画制作的人，您女儿要是想办画展我还是可以帮帮忙。”宁霂有些头疼，这种不听人说话的长辈是最让人没办法的。

　　尤其是成品一言难尽的时候。

　　“可以可以，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帮忙。”阿姨拿出手机，“丝毫没有介意，或是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意思，来我们加个微·信，我给你看我女儿画的动画。哎，我跟你说，画的可好了。根本不输那些在电视上播的动画片。”

　　虽然旁边的其他阿姨疯狂的给他使眼色，宁霂在人家面前也只能把手机拿出来，“阿姨怎么称呼？”

　　“你叫我娇姨就行。真的，我给你看我女儿画的，真的特别好。肯定不输你们画水墨画的，现在谁还看水墨画啊。不都是什么漫画动画的了。 ”娇姨说着话就疯狂地给宁霂发照片，开着提示音的手机开始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王姨站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哎呦，你女儿那么厉害你让她自己找工作啊。小霂人家可是大学没毕业就办了个人画展，还不止一场。”

　　虽然之前说的话大部分是敷衍，但现在已经不能只用敷衍概括了。

　　宁霂虽然搬来这里只有几年，但婆婆妈妈们的人肉能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娇姨也不甘示弱，等着王姨说：“我家阿欢就是没遇到机会，要不肯定也能办什么个人展。”

　　“个人漫画展？没听说过。”陈姨也帮腔道。

　　“你们天天除了买菜做饭就是在这闲聊天，当然没听说过。”娇姨翻了个白眼。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另外几个阿姨也不甘示弱，统一阵线瞪了回去。

　　“漫画是个什么东西啊……”

　　“你也好意思说……”

　　“你女儿画的是什么东西啊……”

　　“眼睛大的都快扯到嘴巴了。”

　　“就差扯到耳朵了……”

　　眼看着几个阿姨就要吵起来了，宁霂连忙拉开娇姨，“我会帮您问问的，但我真的不认识做动画的，可能帮不上忙，您别抱太大希望。”

　　“没事，阿姨相信你，你肯定能帮我们的。”娇姨得逞似的看向王姨她们，又笑眯眯地转向宁霂，“那阿姨先回去了，你上点心啊，赶紧帮我问问。”

　　娇姨走了之后，王姨拉着宁霂一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她了。”

　　“怎么了？”

　　虽然这个娇姨态度确实不怎么好，但宁霂这些年也确实被各种人拉关系搭桥，就算不想也大概习惯了。

　　“她那个女儿啊，是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三本毕业的，之前也给我们看过画的。”一直没开口的李姨也忍不住了。

　　“你都不知道，那画的叫一个不知所云。”王姨说。

　　宁霂笑了笑，“艺术本来就有各种派系，抽象派也有很多人喜欢。”

　　“你先看看她给你发的照片再说吧。”

　　几个阿姨也不说了，直接让他看证据。

　　点开微信前，宁霂是真的不觉得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当然也只停留在打开照片前。

　　“这……”宁霂蹙了蹙眉。

　　他抬头看向几个阿姨，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

　　“她女儿……是初中生？”宁霂不确定地问。

　　不对啊，娇姨刚刚明明说的是“刚毕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