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仵作升职记·壹》药归

37、片片凋零拾壹

　　宇文柏瞧她贼眉鼠眼小心翼翼懊恼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没想着继续吓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崔停清，“这几日，上半夜我先睡，下半夜我与鲍津有事要忙，你自己在客栈要多加小心。”

　　他要忙啥，崔停清不好问，只是点头应允。

　　还想问些什么，宇文柏闭上双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崔停清很是介意他尚未洗漱就躺在床上，但见他白衣干净，人在外边忙碌，哪有那么多讲究，歇下了心思。

　　一连两日，宇文柏下半夜消失在客栈，等崔停清睡醒，发现他坐在桌案前补觉。白日，他们如普通生意人，到处走访各种店铺，与人打听。

　　唯一不太一样的地方，则是刚开始不少人盯着他们，三日之后，无人再跟踪他们。

　　又一次入夜，崔停清如常目送宇文柏离开。

　　宇文柏站在窗户前，余光瞥见崔停清如望夫石的身影，刹那间觉得，她就像是等待自己回来的那个人，轻抿唇角，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崔停清再次感慨，会武功的人真好。

　　他们所住的房间在三楼，距离地面有一定的距离。宇文柏说跳就跳，可真厉害。

　　如果宇文柏知道崔停清的想法，以他的性子，定然懊恼自己脑子里的遐想。

　　夜色与夜行服隐藏两人的身影，让他们顺利地潜入樟州司马许阳重家中。两人正在府里摸索，前往许阳重的书房。

　　据线人所报，许阳重书房内藏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他这些年来上下打点的所有名字与花费。此事还是许阳重饮醉酒，不慎与小妾说漏嘴，消息才泄露出去。

　　可惜，没过几日，许府传出来小妾突然暴毙，予以厚葬。

　　宇文柏给鲍津一个眼神示意，两人悄然躲在树丛里，忍受蚊虫嘤嘤，发现有人走往隐蔽竹林里。

　　有小厮手里提着灯，加上月光明亮，宇文柏看到许阳重神色凝重，步履匆匆。他冲着鲍津示意一番，两人分头行动，一左一右慢慢逼近许阳重。

　　许阳重身旁的小厮脚步一顿，许阳重问道：“怎么了？”

　　小厮褚时神情严肃，侧身往鲍津所在的方向看去。吓得鲍津心神一紧，丢出一根树枝，好巧不巧，一只野狸奴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去。

　　在野狸奴的前面，还有一只动作敏捷的耗子。

　　“原来是狸奴抓坎精。”小厮褚时松下一口气，“这几日，天天能听到府邸的人说，坎精变多了，想来狸奴随坎精而来。”

　　宇文柏听着两人说话，提起来的心也松了下来。等许阳重进入竹林里的一间房内，两人靠近墙边，准备听墙角。

　　许阳重坐在书案前，双眉紧蹙，盯着手里的一封信，“那边怎么样？”

　　“回阿郎，有些不太好。他们玩得有些过，闹出了人命，惊动西莲庵山下的县衙。好在及时打点，那个县衙的县令当真以为是寻常自杀案子。”小厮褚时站在许阳重身旁，说着方才的来报。

　　“那边盯紧点，上边的人说了，不要惊动上都的人，一切都好说。”许阳重忽然叹气，“听闻上都有人秘密前来，可是寿安县主暂住西莲庵时出现了端倪？”

　　小厮褚时回忆一番，郑重说道：“西莲庵那边一直听命于阿郎，无人敢反抗，想来不是西莲庵那边露出马脚。”

　　“你让下面的人好好查查，这几日进出樟州的外来人，谁比较可疑。还是那句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许阳重说着，将回信写好，递给小厮褚时。
　　“将这封回信递给刺史易大人，务必亲自递交。”

　　小厮褚时接过信，右耳一动，听闻屋外有动静。原来是宇文柏不慎踩到大石头，滑了一跤。小厮猛地冲出来，只能看到宇文柏的背影，双眸流露出杀气，一把小小的匕首从空中穿梭而过。

　　不出意外，插入宇文柏的后肩胛。宇文柏忍痛消失在黑夜里，鲍津见状，为宇文柏转移视线，故意留下痕迹，吸引随之而来的护院。

　　许阳重阴鸷地盯着宇文柏消失的地方，护院有条不紊地追人。小厮对许阳重说：“那人被我的匕首刺中，受伤很重，如果护院追不上人，这几日盯着樟州各个医馆，或许能找出线索。”

　　与此同时，崔停清入梦，梦境混乱扭曲，现代与古代来回切换。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崔停清看到窗户有个人影，心脏一紧，定睛一看认出是宇文柏后，松了口气。

　　“你怎么回来了？”崔停清借着月光，走向宇文柏。

　　发现宇文柏嘴唇发白，她有些吃惊。宇文柏面色苍白，神情倒如常，从崔停清身边路过，坐在床榻上。

　　崔停清清楚地看到，宇文柏后背插着一把匕首。她的心，咯噔一下，忙将烛灯点燃。

　　宇文柏抬眼看向崔停清，声音有些虚：“你会处理伤口吗？”

　　“会一点吧。”崔停清不大自信地回复。

　　“那你来给我处理一下。”

　　“不大好吧？”崔停清问道。

　　“我信你。”

　　“我不信我自己。”

　　“你跟何人所学，学的是何种医治方式？”

　　“母猪的产后护理……”崔停清小声嘟囔，尴尬地看向宇文柏错愕的神情，“大人，你身上的伤再不处理你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迷。我的木匣子里有些药，可以用。”

　　就在她说话之时，宇文柏倚靠在床架边，双眼紧闭。吓得崔停清忙不迭准备好工具，剪破宇文柏后背的衣衫，又脱掉他的上衣。看到伤口，崔停清倒吸一气，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宇文柏暂时精疲力竭很正常。

　　她伏耳说道：“大人，我要拔掉你身后的匕首了，有些疼，忍着点。”

　　说罢，她一只手压着宇文柏的肩膀，一只手果断拔出匕首。宇文柏眉头紧锁，闷哼一声。崔停清快速将酒和罐子里的药粉倒在宇文柏的伤口，宇文柏睁开猩红的双眼，如鹰爪般的手往后一伸，抓到崔停清压在他肩膀的手。

　　他一把将她拉下，张开口朝着崔停清白嫩的手腕咬下。崔停清尚未站稳脚，身子的力量压在宇文柏身上，嗅到他淡淡的檀木香，随即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

　　崔停清疼得双眼泛泪，要破口大骂，又怕引来人，只好朝宇文柏脖子下的锁骨咬去。

　　血腥与酒以及药味逐渐散开，崔停清理智回归。宇文柏渐渐感觉后背的疼痛减少，抓住崔停清的手松下，那双猩红的眼睛不知何时又一次闭上。

　　活爹！崔停清在心底骂道，因人性善良，含泪给宇文柏的伤口处理好，又默默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收拾好一切后，崔停清越想越委屈，狠狠给宇文柏踢了一脚，宇文柏哼了一声，吓得她以为对方要醒过来，瞬间怂了。

　　身上的衣衫早已因为方才的折腾微微散开，崔停清正要给自己穿好衣裳，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

　　细细听去，原来是有官府的人来查。

　　崔停清看向倚靠在床架上尚未清醒的宇文柏，心底暗喊：不好！她从木匣子里翻箱倒柜，找出一瓶子药，打开倒出一枚药丸子，给宇文柏塞进嘴里。

　　片刻，宇文柏双眸慢悠悠地打开。

　　映入眼帘是一丝丝春光乍现，他脑子有点混沌，还未回过神。崔停清见他睁开眼，站了起来，“门外有官兵来查，许是你的踪迹被人发现了，眼下如何是好？”

　　宇文柏回过神，双眸清冷，“上床，躺好。”

　　说着，他伸出未受伤的手，将崔停清拉到床上，把她催到内侧。他顺势躺下，刚盖好被子，门外的声音愈发逼近。

　　“匡”的一声，门被人踢开了。

　　泛黄的烛光下，崔停清双眼如小鹿，圆溜溜地盯着宇文柏，声音颤抖：“夫君，怎么了？”

　　宇文柏嘴角微勾，别过脸却是一脸戾气，“什么人擅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跟在官兵身后的客栈跑堂，心里一阵苦涩，卑微哀求和前来调查的官兵道：“大人，你都瞧见了，咱们客栈里的人，个个都在，个个都是好好的，你们再这么查下去，这客栈还怎么开下去？”

　　崔停清仿佛初醒声音再次响起，“原来是有官府的人来查客栈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透过帘帐，看到她的身影欲要起身，被宇文柏拦下，“你这衣衫不整，如何出去见人？我去。”

　　见宇文柏这副模样，被那些人见到，定是一眼识破，她笑道：“夫君今夜，不是和我说巫山云雨过于猛烈，让你虚弱得下不来床，连喝水还要我伺候吗？”

　　门外的人略微尴尬，为首的官府之人转身离去，跑堂跟着前去。崔停清下床，身披衣袍，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面容端庄，丝毫看不出来能说得出露骨话语的女娘。

　　她就是要这么坦荡荡地给那些人看，好让他们死了进房间的心。关上门后，她后怕地拍拍胸脯，不敢想象，要是他们真的是来抓宇文柏的，被抓住，不知有多惨。

　　“巫山云雨，是何人教你？”宇文柏冷不丁地问了句。

　　注：坎精-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