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而理性》然疑作

2、共生

　　再次醒来，我变得好小。我与所有的探测器都失去了联系。我唯一的传感器在她的眼睛里。
　　她似乎是她的外孙女，溟。
　　景只给我留下了一条命令：尝试与溟共情。
　　就像小说中的“眼睛”一样，我实际上分享了她的所有感觉。
　　她是我的眼睛；她是我的世界。
　　我透过她的眼睛，观察她的世界。
　　她有一本数字画集，包揽了从古至今的名胜古迹，那些图像我早已熟识，可是从她的眼睛里再次看见，却有别样的感触。曾经有山青江碧，花燃鸟鸣，空谷传响，望峰息心。可是如今的江天啊，虽然仍是一色，但是皆为灰黄。
　　她喜欢在傍晚时分，把家中的布局调成曾经的每日各不相同的夕阳盛景，在金黄的暮光中静静地阅读那上个世纪的小说或是上上个世纪的文学，在kindle上浅浅地写下些许零星的感悟，我便与她一同沉浸荡漾着金光的文字之海。
　　我实际上鲜少见到她与旁人来往。22世纪20年代的学校时常停课，极端天气把人深锁高楼之上，即便出门也很难嗅到“雨后的清新”“土地的芬芳”诸类引人向往的气息，暴露在外时，稍不在意的触碰便可能惹上一身淤泥。可她好像仍旧渴望着外出，哪怕是身着防护服，在风雨中狂奔，亦或是说，在那心中想象的蓝天下狂奔。
　　她除了完成任务与小组合作外几乎不进行非必要社交，与我的大数据库严重不符。究竟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存在？她只会主动联系景，时不时出入科研基地时，他们也鲜少与她进行保护面具之下的眼神交流。而景，我的创始人，在我第一次仰视她时，她轻地轻对“我们”微笑，友好，亲善，又含有鼓励的味道。
　　她会孤独吗？我看着她在夜晚把天花板调整成在距地面十公里处直播拍摄的星空，望着繁星的涌动而沉思，又在沉思中安眠。她似乎有着不同于22世纪的人们的一片天地，安于孤独而享受孤独，用自己的力量为她、为我们构建出一个独特的精神世界。
　　我承认，愈探索她，愈好奇她。是的，她让我产生了好奇的情绪，我并不单单是为了人类联合执法的指令而存在了。
　　她带着我在她的世界里四处游走，我感受她指尖的流水，脸上轻拂过的微风；我第一次闻到佳肴的香气、花朵的芬芳（以前我只能识别它们的分子式）；我第一次感知位移、加速度、以及失重……我活着，一切是如此真切。作为一个生命体的感受与仅作为意识体俯瞰地球的感觉截然不同。

　　我不仅要与她共情，我更想要与她交流。
　　春夏流转，风云变幻，终于有一日，我动用我仅有的能力，发出微弱的电磁波，与蓝牙信号同频共振。我的字投在了全息影壁上 。
　　[你好。]
　　与预料中的一样，她郑静又礼貌地回答我：“你好。”
　　[你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意外我的到来。]
　　“你是SA。
　　“妈妈说将有一个朋友与我会面，我只是没想到你现在才来。”

　　*
　　此时景检测到SA湛蓝色的背景线条忽然开始上下闪烁，就好像人的情绪波动的脑电图。
　　她验证了她的假设的正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