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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薄樱鬼]纸鸢,青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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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樱鬼]纸鸢,青衫。
主角:丰臣堇,冲田总司
***
[起]
数年后。冲田总司病入膏肓。
细数一生之时想起那个人。钝钝的、又尖利又麻木的疼痛逐步漫没了心脏。但他仍只是微微抿起唇角,云淡风轻地笑开了。
那么多年过去。
他终究停滞在时光洪流的尽头,选择了释怀。
[片段·一]
新撰组的队服是一件浅葱色的羽织,同诚字旗一样,皆是身为壬生狼的荣耀。因此当斋藤一看到冲田总司仅着白色里衣,便在屯所里晃来晃去之时,不免微微诧异。
他拢好随风飘荡的长围巾,淡淡地开口:“怎么回事?”
冲田总司原想维持他一贯的痞痞模样,无奈现在毫无心情。于是难得多了几分认真样子,端端地坐在一旁向他说明缘由。
斋藤一知晓冲田总司在执行前一个任务时险些丧命,是一位路过的剑士救了他一命。但他还没来得及听说那剑士负伤一事,自然也就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又是哪一出。
只见冲田总司说着说着,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
方进行过酣战的他皮肤略显出病态的白,他便用这格外苍白的手背支起尖尖的下颚,眼角耷拉,颇为无奈地叹了声气。
那人为替他挡去那直刺一刀的汹势,外衫连同里衣一道被长长地拉过一大口子。
白皙劲瘦的胸膛上也便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透过衣衫的裂口,风一颤抖便足以窥见。
那青年的皮相不容挑剔。
一头栗色的长发用银色的缎带束起,鬓边额前的刘海细细软软,风一吹便如同那飞舞的蝶翼一般翻飞而起,委实好看得紧。眼下一点朱砂痣,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角斜斜挑起,淡淡瞥来时却又是一种不容抗拒的、来自强者的压迫感。
就算青衫被刀尖划了一口子,胸前的血痕伴随着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青年也不见丝毫狼狈。仿佛那一刀狠狠划过的并不是他的胸膛,感受利器刺破肌肤的疼痛的人也并不是他一样。
冲天总司喘息着,刀尖用力点地,刀柄支撑着手臂。他用为数不多的精力费力地仰起脸来,用一只勉强还能睁开的眸子瞥他一眼。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双光华内敛的眸对上来,随即说不清道不明地浅浅一笑。
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那双眼线分明的桃花眼里仿佛沁了一泓清亮的泉,内存的光华缓缓流动,又似有轻微的一阵爽风拂过心头。
他走上前扶起冲田,并捉起他瘦削的手臂绕过自己宽阔的肩,用身躯支撑着狼狈的他慢慢站了起来。
但是冲田毕竟耗力太多,身上也有血仍在流下,落在地面上剜刻了一路。那人低头看了眼,又扫过冲田光洁的额际上晶亮的薄薄汗液,干干脆脆就打横一个抱起。
用刀之人的力道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可他抱的是一个身形与他相仿的青年男子,居然还能够轻松自如地走动,更是无视了被他这般抱着的男人别扭痛苦的挣扎。
“阁下是冲田总司吧,在下丰臣堇。”
然后,就是这个一脸道貌岸然的混蛋,临走也不忘刮走他一件代表身份的羽织。
在转身离去前,他给足了充分理由:
“在下的衣服破成这样,总不能这样上大街吧。”
说这混账话的时候,他恰巧侧过脸来看向背后的冲田。
笑得微眯的眼角,柔亮如光缎的一头栗色长发,凌乱翻飞的银缎,和他一身在风中飘荡的青衫,孑然的风神俊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冲田总司不能忘怀的逝去之物。
[片段·二]
因这缘故,冲田总司养伤期间还被近藤训斥了许久。虽说他有苦也说得出,但近藤驳斥他说纵使你有理由,也必须为这行为付出代价,于是狠心地克扣了他工资两个月。
冲田总司败了。
当晚他跑去找斋藤一,带了壶清酒,孑然一身。
斋藤一那边有套白瓷酒盏,冲田总司肖想已久但总是求而不得,抱怨的同时也老是找机会捎上一壶酒过去,不属于自己,但一起用用总可以吧。
这个时候名叫雪村千鹤的少女还没有出现。由鬼族和罗刹掀起的波澜和灾难,更是连薄薄的一角都还未曾显露。
所有的一切都还停留在万家灯火,岁月静好的时候。
第二天近藤找来裁缝说要帮他重新量身裁衣,冲田总司不明就里:“咦,按照之前的尺寸就好了啊。”对此,近藤的解释是笑眯眯的一句:“都几年过去了,老家的鸡鸭都肥了又杀杀了又养养了又肥了,冲田你肯定也长了不少肉吧。”
冲田总司咧咧嘴巴,被噎住了。局长这是……故意的……
一旁的土方看着他俩淡淡笑了笑,忽然正颜道:“长点肉也没什么,只要身高没缩水就行。”
——无论是局长还是副局长,一个两个都是刻薄得要死的家伙!
但是当冲田总司拿到新裁好的羽织时,一起呈送过来的竟然有两件。除却色泽的新旧之分,其他别无二致。冲田怔忪地看着来人青衫微动的下摆,竟无端觉得眼熟得紧,脑袋却始终卡壳了一般一片浑浑的茫然。
抬眼一看,原来是丰臣堇。
“你这家伙,怎么会在屯所?”冲田一见他就没好脸色,奈何此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也不好做得太过,但要他压下火气也是无稽之谈,因此便成了这闷闷的窝火口吻。
“来还你的羽织啊,顺便道个谢。然后又遇见了帮你送新羽织的家伙。”丰臣云淡风轻的笑笑,还是该死的好看。
冲田只好望着两件羽织:“…………”
[片段·三]
后来斋藤一问起卧病榻上的冲田,你这辈子,有没有后悔过什么?
仰躺着的冲田一开始还懂得嬉笑的脸渐渐凝住了表情。但很快,他又仿佛很随意地咧开嘴角笑了:“……大概,有的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但笑成弯月牙的眼里,竟缓缓渗出了泪。
逐渐没入白色的被褥中,再瞧不见。
[片段·四]
丰臣堇的来历谁都不知道。据他自己说,他只是个没多少名气的剑士罢了。但就这样的一个人,近藤勇竟也接受了他,将之纳入新撰组的羽翼之下。
尽管他资历尚浅,但他的剑术高超,连被称为天才剑士的冲田都自认难敌。以他的才能加入一番队,近藤勇拍拍冲田的肩膀说让你这小子给赚到了。
冲田僵着嘴角问,“能把他调配给阿一么?”
对此斋藤一的回答是淡淡的一句:“自己惹的债,自己还。”
当真是一点好友的情分都不顾及呐。
从此,壬生狼的队伍中又多了个惊为天人的美男子。
冲田队长摆出架子,在欢迎会上悄悄在他耳边道:“你这家伙稍微用个美男计,估计任务就成了吧,所以——”他意味深长地大力拍拍他的肩,“丰臣君,任重而道远呐!”
但他始终没想到的事,他给他出了个美男计的点子,这家伙居然真的很听话地用了!
问题并不在此,问题在于,这家伙用了就用了吧,但他一生只用过一次,那对象还偏偏就是他冲田总司。
[片段·五]
那时候的冲田总司还年少。
屯所里的大家都仍拿他当没长大的小孩子。到底少年心性,抵挡不过那点挠得人心痒痒的、若有似无的小暧昧。
丰臣堇和谁都那么友善,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但不知是不是冲田总司搭错了筋产生了错觉,他一直认为,丰臣堇待他是同旁人截然不同的。
印象中,在他们还未确定关系时,这满脑子渣的家伙就常常趁他不备时动手动脚。
初吻是在一个多年前的夏季。
那时槐花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碧绿的枝叶垂落,却反倒成了花朵和花蕾的陪衬物。
前夜里方下过雨,雨水洗涤过的一切都仿佛喷洒了爽雨和槐花的清香。
细细的和风扫过枝叶,白色的花瓣顺着垂下的纸条倏忽在潮湿的空气中蜷起飘落。远远看去,就像冬季里安静的第一场夜雪。
丰臣堇的气息却漫过这些芬香,刹那间头顶飘落的白色花瓣、青空上漂浮的云朵、轻微舒爽的细风,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若说还有什么是他一片苍白的心神能捕获到的感觉,大抵便是彼此交换唇舌的战栗感了吧。
就像一场平静过后突如其来的风暴。
从此,万劫不复。
[片段·六]
丰臣堇其人,长得一副风流模样,但对待感情却十分之专注真诚。
丰臣堇其人,看上去没什么原则,但有时候认准了道路便是固执。
冲田总司说,丰臣堇就像他小时候放过的纸鸢。一直用线维系着,就算在高空中追逐着风向,骄傲地对抗着欲撕裂它的狂风,最后被刮破那层纸、那几根支撑的竹骨,也绝不会远远离开。
但他错了,他对丰臣堇的认知错得太离谱。
只是无意识地一次放手而已。这只纸鸢便远远地,眨眼即逝了。
在他二十岁那年,丰臣堇第二次救了他的命,从大批的鬼族手中。
结果是,丰臣堇丢了性命,而冲田总司却要继续活着。
[片段·七]
冲田总司被确诊为患上肺痨时,是在池田屋事件之后。
在他拼着剑士最后的骄傲逝去后,作为多年过命好友的斋藤一来到了他养病的地方,在卧榻的枕头下找到了一本日记簿。
想来是日夜贴身之物。
翻开日记,白色的纸张,和黝黑俊秀的字体。间或有无力的颤抖导致的歪斜变形,亦有克制不住震咳时飞溅出口的点滴血沫。
这些旧时的痕迹,如今都仿佛成了死寂的标本,不会说话,却透露着什么讯息。
斋藤一慢慢地、逐字逐句地、一页一页翻阅过去,待翻到最后一页时,这个生来便显得冷漠孤傲的男子也像是不忍心再看一般,阖上了眼,轻轻叹息出声。
最后一页的纸张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皱乱的痕迹。
斋藤一并不清楚,冲田总司隐忍了那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咳嗽,到底承受了多么剧烈的痛苦。
但他很清楚的是。
纵使病体疼痛,纵使这最后一页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字,但在他写下这短短的一句话时,一定是像很久很久以前,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子的他一样,微微地笑着。
[结]
那里这样写道:
白痴丰臣堇,我原谅你了。
冲田总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