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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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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都的圣旨日夜兼程,八百里加急,入了邺城。
疆北王府内,萧屿携众人跪着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疆北王萧明风忠勇可嘉,羌贼扰我疆西,匈奴乱我疆东,援古今颇牧,威震犯敌,扬我国威,守我疆土,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教忠励资,立赫赫之功,追封大祁乾安王。
今封萧明雨暂替疆北王之位,疆北军尽归麾下,掌管三军,镇守疆土,驱疆北之蛮夷,予边境以安定。
萧明风之子萧屿,少年英勇,斩杀巴彦格,端正循良,军帅戎将实乃朝廷之砥住,国家之干城也,特召入都,受封车骑将军,即刻启程,钦此。
诏书宣毕,半晌无人应声接诏,宣读诏书的御史呆立在堂上,半晌后只能硬着头皮躬身去扶萧明雨。萧明雨未动,御史些许尴尬站在原地,朝周遭扫视一圈,看到萧明雨身旁的一位身形颀长健硕的少年,想必就是世子了。
他上前躬身道:“世子节哀,圣上仁心,感恩王爷的忠勇......”
御史话音未落,魏蓝羽已打断他的话。
“仁心?感恩?感王爷才走没几天,世子孝期未过就急着诏世子入都,入都做什么?做朝廷......”
萧明雨脱口而出:“魏将军慎言。”
他知道魏蓝羽要说什么,让阿屿进祁都那不就是当质子吗,美其名曰是给受封嘉奖,封个没有兵权的武将,就等于要把人困在祁都养废。但是这样的话说了就是大逆不道,疆北更要被盖上不忠的猜忌,魏蓝羽是跟着萧明风的副将,忠心不容置疑,他是个直肠子,凭什么让疆北任由朝廷这么随意拿捏,他忍不下这口气。
萧屿也忍不下,可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也只能妥协,他第一个起身,双手接过御史手中的圣旨。
“臣萧屿接旨,皇恩浩荡,谢圣上体恤。”
他的脸色极为平静,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神情的里沮丧和不甘都被他悄无声息地隐去,片刻后认命地扯开嘴角。
“有劳大人了。千里疾行,多有怠慢,萧屿这就命人给大人准备可口的饭菜。”
这疆北王的位置,萧屿能坐,但是他却不想坐既然萧屿已经接了旨,他也没什么好说了。
夜里送走了御史后,萧屿喝的有些醉,脸上泛着红晕,身上热气不断往上窜,他出了府,吹了口哨,乘风小跑过来,他重心有些不稳,扶着马鞍翻身上去后,打着马就跑了。身后的萧行看到追了上去。
“哥,你去哪儿啊。”
他去解了门口的马绳就追着乘风去,那是云栖河的方向,他抓紧缰绳,一边挥着马鞭一边喊着。
“哥,你等等我啊,我也去。”
萧屿似是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回头瞥了一下,乘风跑地极快,把他的酒意吹去了一半,精神了许多,他唇角轻挑,继续打马。
“驾。”
“驾,乘风,再快些。”
萧行见他没有慢下的意思反而跑的更快,顿时来了兴致。
“好啊,哥是想要赛马了,那我可要使劲了。”
“驾。”
萧行在后面紧追着,萧屿到了云栖河畔,等了一盏茶功夫,萧行的马才到。
他下了马,把马赶到一处去吃草,走到萧屿身边,把手搭在萧屿肩头,盘腿坐了下来发现手臂这么悬着有些累,因为萧屿高他太多了,他自然而然地说着:“哥长的真快。”
萧屿侧头看他,肩头转时肌肉隆起的手臂反搭在萧行肩上,百无聊赖道:“可不就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比你现在高出一个头了。”
“那哥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在军营里了,我爹说得多训练,多喝羊奶多吃肉才能长高。”
“但我就不爱那羊奶的味道,一股骚味。”
萧屿毫不犹豫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掌。
“臭小子,嘴还挺刁,挑食可是?”
后脑被他这一掌下去别说还有些疼,萧行摸着脑袋朝他笑着。
“嘿嘿,那哥不也是嘛,不爱吃甜的算不算挑食。”
“那叫喜好,不叫挑食。”萧屿无耐。
沉默了片刻,云栖河夜晚寂静无声,夜空挂着的星辰照亮了疆北的旷野。
萧行声音恢复了稚气,认真道:“哥,我爹说你明日就要去祁都了,可是真的?”
萧屿“嗯”了一声,往后一靠,双手半撑在草地上,仰着头,漫无目的望着上空,缓缓道:“萧家毕生守在这里,他们却视我们为洪水猛兽。”
“哥是说祁都里的人?”萧行侧头低眸看着他。
“是啊,他们想要用我们的兵镇守蛮人,又害怕我们的手中的兵权。”
“为什么呢?”
“你可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我们的疆北军能为大祁守住溪山阴阳两川,不让羌芜和匈奴人侵犯大祁领土,这是朝廷想要的,但是他们又惧怕,怕掌控不了疆北军。”
“那跟哥去祁都有什么关系?”
萧屿长叹一口气,干脆顺势往后一倒,整个人躺在草野之上,随手摘了根草,叼在嘴里,晚风吹的草叶子胡乱在他脸上摩挲,弄得人发痒,却又没有去阻止,而是任由它随意在自己脸上飞舞,这疆北的草,云栖河的水,溪山的风,此去一别,也不知何事还能再见。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哥也只比我大两岁,今天怎么说话老是跟我爹一样的语气。”
是啊,他也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怎么一夜间就长大了似的,许是他肩上的担子貌似比这个年龄能承受的重的多,可是生在乱世中,从不以年纪论英雄,谁有能力打胜仗谁就是老子。
他语重心长道:“阿行,日后就跟着二叔,好好练武,能带兵就带兵,不能总是偷懒了,没有谁能是你一直的依靠,现在是二叔能给你撑起一片天,倘若来日,和我爹一样,你得有能力接起这个担子。”
“你知道溪山的那头是什么吗?”
萧行不知所以地摇着头。
“你想知道吗?”
萧行点头。
“那就亲自去看。”
他走了,疆北的担子就落在了萧明雨身上,不知道自己此去迎接他的是什么样的前程,他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这片草野,他是这片草原孕育的儿郎,是纵情跑马射箭的少年,也是能上沙场徒手厮杀敌军的豪雄,他梦想和父亲一起守护这片疆域,在这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不靠世子身份,他要自己带出属于自己的兵,用自己的方式去驱赶匈奴。
祁都的狐狸们却要夺走他的理想和报复,搅乱疆北,他不允许自己父亲维护的东西被人夺走,除非他死。
祁都……
既要他去,那他便去,去那狐狸窝搅得天翻地覆。
半月后,接萧屿入都的一行人入了祁都城,朝廷给足了萧家和疆北军脸面,太子三皇子携众朝臣在城门迎接,城内百姓也夹道欢迎,大家都想瞧瞧这位闻名天下的战神萧明风的儿子到底长什么样,都说他生得像父亲,看不到萧明风,那一睹世子风采也好。
他在这众星捧月的喧嚣声里沉溺,策着乘风走过了朱雀和玄武大街,身后跟着他疆北带来的近卫,都蒙着脸看不清面容。
他身着一袭靛蓝色长袍,重影剑悬挂腰间,重量压得腰带往一边下垂,显得更是懒散不羁,他四周张望回应着百姓们的热情,丝毫没有收敛,感受着从人潮袭来的风,那是祁都的风,额间的抹带和碎发随风扬起,在英气俊朗的轮廓边肆意挥霍,他笑得炽热明媚,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了,人人都只觉得他是真心要来祁都受封官职的。
广萃阁上的沈轻,端着茶盏,她一向是不爱凑热闹的,只是刚好今日约了司马大将军女儿司马姜离到这喝茶,她从楼上无意看到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她没见过哪个男子这样的笑,能让人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那是……
那是北边来的狂风。
沈轻转头朝一旁的司马姜离问道:“阿离姐姐,这位是?”
司马姜离咬着手中的马蹄糕,漫不经心道:“哦,我爹来信说疆北的世子要进都,”
她仿若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把剩下的马蹄糕一口气塞进嘴里,再喝了几大口茶,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好像就是今天了。”
她一个大步跨过身下的矮凳,趴在栏杆上:
“哪个?是那个嘛?马背上那个?”她伸出食指朝萧屿方向指过去。
“嗯。”沈轻心里想着“那就是疆北世子啊?”
司马姜离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栏杆,从上往下打量着马背上的人,不假思索道:“嗯……这么看疆北的人长得确实威武,早就听爹说过,今日一看,还真是如此,身行不错,尤其是腰上那把长剑看着更不错。”
“要是……”
“要是能拿来使上一使就好了。”她摸着下巴似在盘算着什么。
沈轻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怎么阿离姐姐这就惦记上人家武器了。”
“那不然呢,我总不能惦记他的人吧。”她没心没肺道。
“也许这样的人才能降得住姐姐呢。”
沈轻打趣着姜离,坐回了位置,不再搭理外面的热闹。
司马姜离看着她进去了自己也觉得没趣,便跟着入了厢房。
“降得住我的,有我爹一个就够了,要是能找个跟轻儿妹妹这般安静的可心人才好。”她勾起沈轻的下巴,学着纨绔子弟的轻佻样撩拨着沈轻,沈轻贴身侍女白露都被逗笑了才作罢。
萧屿谨记临行前萧明雨嘱咐他的话。
“阿屿,去了祁都,处处都要小心谨慎,但也不必太过谨慎,得让人看出你有多不堪,要会隐藏你的锋芒,箭射出头鸟,你就是他们眼中的刺,会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你,他们想看的是一个无能的世子,能让他们拿捏的疆北质子,而不是将能之才。”
两边的百姓大都是吹捧的,极少数七嘴八舌胆子大不怕事的在口出着狂言。
“听说疆北王萧明风是被匈奴玩死的。”
“还有,别看这萧世子年纪轻轻,能徒手杀死五千兵呢。”
还有的说:“是嘛,怎么我听说疆北世子是个莽夫,只会养马打架,不干正事,还是个好色之徒。”
说的是越来越离谱,尘起听力惊人,那些百姓以为没人能听见,殊不知他们的对话都被尘起全听了去,他听着这些入不了耳的话,寻着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目光阴狠冷漠地瞪着这些人,好似在说“再敢胡说八道,就拔了你们舌头喂狗。”
那几个说话的人感受到他眼神里的警告之意,立即收了声。
尘起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迎接的队伍进了宫,崇明殿上封显云打量了许久殿下行礼的少年郎,站得身姿笔挺,宛如青松。
“疆北萧屿参加皇上。”
“好,好,好。”
他打量了萧屿半晌,不禁感叹。
“像啊。”
“太像了。”
封显云招手。
“阿屿,走前一些。”
萧屿抬眸望着龙椅上的人,和父亲一样的年纪,明黄色的龙袍绣着龙纹图案,宽大的衣袖在他摆手的动作高高飘起,浓眉直挺,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这就是父亲说的,他年少时的同壕。
他看得有些出神,皇帝的内监摆弄了身上拂尘的位置,躬身向前,尖锐的声音传来:“世子,陛下让您往前一些。”
萧屿回过了神,往前走了几步。
“你刚出生时我还抱过你,不曾想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你如今多大了?”
萧屿有些拘束道:“回圣上的话,过了年就十八了。”
“还不满十八,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
“我父亲也这么说,只是臣年少不知世事,平日只爱走马观花,还未习得父亲的本事,若是臣早些知晓,也许父亲就不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没再往下说,眼眸带着怅然。
封显云打破平静。
“都过去了,朕封你为车骑将军,你就在祁都学着操练新兵,这看似简单,实也不易,在哪都是建功立业。”
“这住的地方可给安排好了?”
内监回道:“原先的秦王府,已经找了人重新打扫布置了,内务府的大人们想着世子在疆北也是个随性自由的人,小了的院子住起来不舒畅,秦王府虽旧了些,但也宽敞,拾掇拾掇也是能赶上疆北王府的。”
“那就委屈着先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内务府提,内务府的要是不上心就跟朕讲。”
“谢陛下,有劳内务府大人费心了,臣住哪里都一样,不过是有个安身立命的地儿,没那么娇气。”
“好好好,路途遥远,也累了,差人送世子回府歇息吧。”
“奴才遵旨。”
内监领着萧屿出了殿外,安排了人带他回了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