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长梦君归

2、一

　　我时常会在梦中见到的情景。
　　有一只通体黒彻的凤蝶扇动精致的翅膀翻飞。
　　那是一段长的令人绝望的时间，它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就只是那样飞着，拼命挥动双翅不让自己落下。
　　然后终于，似乎是什么都明白了一般，落入了一片越发刺眼的光芒之中。
　　后来，有一个人告诉我。
　　这是我不该记得——即使只是梦见——的情景。那只黑色凤蝶是我被死神魂葬后的灵体。
　　来到尸魂界以后，包括我在现世所有的记忆，都该不复存在。
　　所以我在想，那只凤蝶，那样惊慌失措的，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不是在我现世的记忆里，也有什么，失去了。
　　只是，我想记得，却无论怎样，都不能。

　　“银~银？”橙色卷发的女孩慌张的从房间里跑出来，面对一片破旧的空落落的院子，声音湮没在了风声里。
　　她愣了愣，不高兴地蹙起眉，手扶上破损的木质门框。
　　“真是的，又不见了。”
　　院子中仅有一颗落叶的树，干枯棕黄的树叶轻巧地跌落下来，盖上了同枯叶一样颜色干黄的土地，秋末微寒干燥的风扬起一阵迷蒙的沙雾。
　　看不见门了啊。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在沙尘中站了太久的缘故有点疼。
　　手中还捏着一只鲜艳的红苹果，在整个黄的单调无趣的院子中，那只苹果更显得异常刺眼。
　　她睡着的时候，那个满脸微笑的人还陪在自己身边，然而饥饿中一个不好的睡眠醒来，身边就只剩这个诱人的苹果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甚至连一句交代也没有，他就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紧了紧手指，她只好认输般的叹口气。
　　转身正想回屋，却又如忽的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这空旷的院子和因没有门板而大敞的院门，轻轻动了动嘴唇。
　　“早点回来哟。”

　　在游魂街上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不容易呢。
　　男孩缓缓地踱着步子，顺着河边一步一步有点摇晃的走着。
　　清冷的河水泛着阳光的金鳞，那样洁净通亮，连河底的青黑的石子都能清楚地看见。但是没有鱼。他凑过头去仔细的端详，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没有睁开，却明显给人张望的感觉。
　　身体更加得不稳。
　　“会跌下去哦。”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句轻柔的话语，少年脚底忽的一滑，双手扇了两下拼命想稳住，却抵不住大势以去的倾倒。
　　“啊啊~~”
　　“扑通”一声，他从河边一头栽了下去。水不深，正磕到额角。
　　他从水中站起身，浸了水的衣衫贴住了身子，显得又瘦又单薄，银色短发全耷了下来。他苦着脸抬手揉揉额上磕得红的耀眼的痕迹，抬起头来向前方看去。
　　一个面生的男子在他面前蹲下来，笑得一脸无害。
　　他微微失了会神。
　　那人一头整齐的棕发，微带着卷儿，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双眼在两块玻璃片之后弯成对整齐的新月，一脸兴味盎然。
　　黑色死霸装，腰配武士刀。
　　从那把刀上收回目光，少年伸手靠向岸边，想爬回来。
　　“那样的话可是会弄得全身淤泥的。”男子又开了口，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少年微皱了下眉，转过头对着那个男子：“那冒昧请教一下，我应该怎么上去呢？”男子不改笑容，温柔的应声：“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帮你。”
　　“嗯，那也好。”少年笑着对着男子眨眨眼睛。
　　“你不问是什么要求么？”男子有些诧异，随即又恍然醒悟了一般，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彩一闪而逝，“想比比我们谁更聪明？有趣。”
　　话音刚落，少年就忽然觉得脚下不稳，空间颤了一颤，待他定神，那个男子已经抱着他站到了岸上，少年双眸倏然一睁。男子定在原地。
　　那少年苍白色皮肤上贴着银发，双眸是血染一般的嫣红，美得如同一个妖艳的异物。不过转瞬，那少年已经闭了眼，将双目眯成了缝开心地笑。
　　“谢谢，可以放我下来了。”
　　男子恍惚的回神，那异艳的一幕如一瞬间的幻觉，他松了手，温和的微笑，看着少年轻快的从自己怀中跳下，回身挥了挥手。
　　“喂，你还欠我一个要求。”他喊住要离开的人。
　　少年的笑变得更加狡黠：“我什么都没有啊，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就把我带走得了，不过我又好吃又懒，只会是你的麻烦。”
　　男子还是一脸温和，毫无怒意：“油滑的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怔，很快恢复了笑容，声音里还透着一丝得逞的恶质：“我答应你说出我名字的要求，我叫市丸银。”语罢，银摊开双手，又补充道，“咱们清了。”
　　“可是你的衣服还是湿的。打算怎么办？”
　　“死神先生，不劳烦您瞬步的助阵，满身淤泥我照样能自己爬上来，衣服湿了可以晾，脏了可以洗……”
　　“可是生了病就得要钱买药吧。”男子笑了笑，却自己调转头，只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声音淡然得温柔，“对吗，市丸君。”
　　银不爽地看着他渐小渐无的身形，低声“哼”了一声。
　　“哪有这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