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赐》沙漠秃鹫

2、第 2 章

　　阳光洒在脸和身上，邓珩把白色羽绒服后的帽子盖住脑袋，风刮着旁边一圈的白色毛毛在轻轻挠着她的脸颊周围，有点痒，但是她手踹在温暖的口袋里，她不想把手拿出来，就这么由着一路过去。
　　邓珩的脸很小，被帽子包裹的就显得脸更小了，只剩下一丁点白白净净的小脸蛋。
　　石村的低温天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这边的温度稍微比她在江大的时候要冷一些，明明处在同一纬度上，但是这边就是要更冷一点。
　　邓珩算着时间，坐了公车到石村里面，里面没有交通工具，她只能步行进去，等找到金华路20号，距她出门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路不熟，进村的路也不好走，所以用时长也算正常。

　　气喘吁吁找到金华路，邓珩停下来仔仔细细对了一下路牌和手机发过来的信息，是这个地址没错。
　　石村金华路20号，房子和周围一个样，都一样的老旧，千篇一侓。
　　大门紧闭，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抬手敲敲门，木质的大门厚重古朴，看着就能看出年代感，不知道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指关节敲在上面有空旷沉闷的声音。
　　一声，两声，完全没有人回应。
　　邓珩在来之前已经做好要和人对峙的准备了，积攒一腔火气正愁没处发泄，结果吃了个闭门羹，邓珩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着墙壁捏着手机，舔着嘴唇望着空气中飞扬的灰尘，一时间些许气馁。

　　有路人骑着单车路过，看了一眼邓珩，直到对视上了才问她：“干啥的，找人吗？”
　　邓珩猛一抬头，急忙嗯了一声。
　　“我找住在这里的余师傅。”
　　邻居大妈停下车子，双腿踩在地上，见她有回应才慢悠悠地说：“哦他啊，这个点他应该不在，在镇上店子里呢吧。”
　　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没错，邓珩又靠回去墙边，手放回已经变冷的口袋里回温。
　　“外头冷，他没那么早回来，你要不上我家再等等他？”
　　邻居大妈好心，邓珩摆摆手谢过她的热情，见状大妈也不再说什么，进屋去关上门。
　　邓珩心情不太好，这下四周又剩下她一个人，安静的只能听见几声鸟叫。
　　邓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本来还想着她的计划表上的内容，想着想着脑子忽然转到临出门前孟梅和她说的那句话。

　　孟梅说，学校论坛上有人传她和舍友不和主要是因为她从中作梗，让本来情投意合的两人最后没有走到一起，说她见不得别人好、冷血。
　　当时她的反应是什么，她心里装着事，一心想快点找到余师傅，胡乱回了一句就急匆匆出门了，现在才来得及思考这一整句话。
　　邓珩捡了一块小石头，捏在掌心里，越想越觉得生气，本来走那么长一段路过来找人没找到，现在还得知自己的名声被抹黑，默默骂了一声：“有病。”
　　内心还是不舒畅，她一下一下捏着小石头，直到石子尖锐的边缘把她手掌挤到泛红，掌心有了点疼，她才用力把那块小石子扔出去，狠狠砸在墙底，又滚了几滚，弹到更远的地方。

　　呼，心情舒服了不少，邓珩扭头，视线落在不远处，有个男人看着脚边砸到他裤腿的小石头，轻轻掀眸看她。
　　他脚步只在石子磕到他腿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邓珩看着他有些眼熟，直到男人走至她身边，停下。
　　邓珩抬眼看他，他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高高在上，可能是因为邓珩坐着他站着，那人一手揣兜，一手抱着个纸箱，头低着看地面，样子懒散，明明很高的个子，却被肩膀和背拖下去，人倒是呈现一副颓然的疲态。
　　开口：“麻烦让一让。”
　　声音沙哑，还是和在小卖部时一样的调调，吊儿郎当，满不在乎。
　　邓珩这才反应过来，试探性问：“是余师傅吗？”
　　余望山低头，这才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你是？”

　　邓珩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余师傅，我叫邓珩，之前有通过村委会联系过你的，只不过见你没有回复，我这才问来了地址。”
　　曲着腿太久，邓珩两只脚都有些麻，她没有表现出来，扶着墙壁独自缓了一下，不动声色活动着脚部，尽量没让自己看起来有异样。
　　“我是江大的学生，学校之前已经和村委会那边的人联系好了，我们来主要是拍摄和记录一下傩面具和傩戏，还需要配合做个采访，村委会的人应该已经和你打过招呼的了……”
　　在邓珩说话的间隙余望山已经打开了门，邓珩边说边跟着他走上前两步，但是只跟到门口，没有跨进去，目光粗略地扫视了整个院子，嗯，很宽敞，算上大家一起干活的话应该还有余……
　　“要多久？”
　　邓珩视线回归那人身上，他的声音很低沉，就和他看起来一样，声如其人。
　　“什么？”
　　“你们拍摄的时间，要多久？”
　　邓珩赶紧从包里掏出几张纸，上面是她做的拍摄采访计划表，递过去给那男人，边说：“前后差不多需要一个月左右。”
　　见他接过去，眉头紧锁看着上面的内容，看表情就知道他没什么耐心看这一长串文字，于是邓珩再度开口：“因为前期是我们小组一起工作，所以大部分的采访任务都会在这几天采完，只有新年傩戏需要留到过年的时候拍摄，所以其实满打满算最多半个月。”
　　在余望山看手里的东西的时候，邓珩偷摸着打量眼前的人。

　　他比想象中的年轻太多，看着大概三十出头，皮肤略黑，个子很高，邓珩一米六五，这么着估算的话，他得有一米八以上。
　　而他的脸倒是邓珩出乎意料之外的，皮肤要比一般人稍微黑一些，不过脸上干干净净轮廓鲜明，整体竟然是长得还不错，只不过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一些严肃，和在小卖部见到的差不多，唯一一点区别就是，现在似乎要比之前的态度要更差一些。
　　关于这个差一些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在邓珩在耐心和他解释说明来意，以及一些后续的大概的时候，余望山依旧皱着眉头，态度很敷衍，对她说的也爱搭不理的。
　　“余师傅，你看时间上面有什么调整的吗，还是按照计划表上面的时间？”
　　“暂时不清楚。”
　　邓珩顿了一下：“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确定一下时间呢？”
　　“说不准。”
　　邓珩被噎了一下，她不喜欢这种随心而为的人，简单来说不确定性太大，她讨厌这种不踏实的感觉。
　　“如果你的时间能够确认的话是最好了，如果你还有额外的一些情况我们还是可以沟通商量一下的，毕竟团体的话还是有半个月的时间的……”
　　光在确认采访拍摄时间这个阶段，邓珩就已经看出来这人不是一般的难搞，她已经压着火气和他沟通了一会，结果发现全是无用功。
　　余望山像是没什么察觉一样坐下来，摸出兜里的烟盒，抖出一根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点火的瞬间，邓珩看到他本来低着的眼抬起来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了。
　　邓珩先移开了视线。
　　两只手绞在一起，她在思考。
　　以往的外出见过的情况比这复杂的多了去了，和那些个难缠的人比起来，这都算不上有什么。

　　邓珩深吸一口气，然后决定不再被余望山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牵着鼻子走：“你看这样吧，时间呢就先按照我们计划表上面写的来，要是真的有什么别的时间上的不合适，我再想办法吧。”
　　“呵。”余望山把玩着手里的东西，眼睛盯着地面，邓珩确定话他是听进去了，只是这人，她有点摸不透。
　　邓珩离开的时候帮他带上了门，眼前的画面变小，最后只剩下一道缝，邓珩看见了男人咬着香烟，已燃至一半。
　　门关上了，没有一丝响声，余望山一吸一吐，在烟雾缭绕中看了眼门口方向，心情莫名变差。
　　最后烟灰燃尽，他扔了烟头，无声恼怒地挠了把头，最后烦躁的心情逐渐平静。
　　收回视线，该干什么干什么。

　　和余望山的第一次交流，邓珩是闷着气回去的。他这人古怪得很，根本摸不透，在以往出去实践里邓珩也见识过人类物种多样性，余望山算不上难搞的人，但是她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隐隐约约感觉这个采访可能没预想的那么顺利。
　　希望只是自己多想吧。

　　邓珩在回去的路上编辑好信息发出去：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出发，余师傅家在石村金华路20号，就按照计划表上面的执行。
　　没一会何景耀：好的。
　　又问：要怎么和余师傅联系呢？
　　邓珩：这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联系好了。
　　随后她不再看手机，靠在公车的座位上，看着倒退的房子，一路晃悠回到住的地方。
　　她想，以防万一，她回去还是再做一份计划表，以便应付突发情况而留出一些空白出来。
　　邓珩全身放松缩在椅背，心情却没有因此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