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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十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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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钟,那咱们说好了,晚自习第二节下课我去找你。”
回班前,方则行朝夏闻钟笑笑,目送对方离开,转头看向一旁望夫石样的方嘉硕,冷哼一声表达鄙视。
“哥,你刚才嘀嘀咕咕跟夏闻钟说什么了?有什么事值得您劳动大驾?”
好奇心战胜尊严,方嘉硕狗皮膏药般跟在方则行身后,“到四楼太辛苦太累,还是让我去吧。”
“你想得美,绝对不可能!”
坐定抽出习题册,方则行伸巴掌横在两人之间,“免谈,我绝对不给你接近夏闻钟的机会。”
要不是怕小夏尴尬,他早就挑明自己知道方嘉硕表白的事了。
“你管得了现在,还能管我一辈子吗?”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再说人家又不喜欢你。”
这话多少有些戳心窝子,方嘉硕深吸口气,他当然知道夏闻钟不喜欢自己,夏闻钟喜欢……方则行。
方则行半天没听到方嘉硕回怼,扭头瞥一眼面色铁青的人,也怕真把人给伤着了,想了半天找补一句,“我没说绝对绝要拆散你们,假如夏闻钟喜欢上你,那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滚!”
方则行满心不解,心下冷哼,面上假装愧疚,“好了、好了,那要不第二节课你去给他讲题?”
等到快开始晚自习,方嘉硕才出声确认:“……真的?”
“昂。”
第二节下课,目送方嘉硕离开,方则行伸手拍了拍许知礼的后背,礼貌笑道:“班长,请问你能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好香。
尽管许知礼腺体上贴着抑制贴,但方则行还是闻到了他的信息素,淡淡清香,跟梦中的味道一样。
“谢谢,班长我有些不舒服想去卫生间,找你请个假。”
“恩,不用客气。”
放下试卷和笔,方则行装好阻隔剂和抑制剂,慢慢悠悠在走廊等待,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熟悉的感觉从某个部位传来。
捏着阻隔剂罐身等待抑制剂起效,他心中更加不解,如果说是因为碰到许知礼才会这样,可之前两个人也有接触。
如果不是,那影响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因为他发情期刚结束?还是许知礼在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学校干什么?
方则行此刻很想直接拎着许知礼的衣服领口,问清对方是不是易感期没结束就出来乱跑?
可他不能这样贸然询问一个Alpha的易感期,很容易被误会。
问方嘉硕也不行,他跟许知礼不熟,太突兀肯定会被怀疑,那小子心眼子密密麻麻,他都不敢当着方嘉硕的面跟许知礼有接触,百曲千折跟夏闻钟演这么一场戏,只为支开人,生怕对方发现不对劲。
用什么办法呢?
清脆悦耳的放学铃声响起,人群如潮水向外涌。
方则行不动如山,直到教室人渐渐走尽。
清淡花香不住扑到他鼻尖,Alpha信息素的味道如此好闻,让方则行嗓间干痒,确认信息素来源于许知礼留在桌上的校服外套。
临放学前几分钟,有外面同学来告诉许知礼,说班主任找他有事。
人走了,衣服没拿。
方则行垂眼定定看向攥紧发白的手心,楼道拐角,安全通道标识闪着诡谲绿光,映得瞳孔幽暗,白皙面庞严肃冷峻。
脚步声与花香逐渐接近,他掌心被阻隔剂硌得火辣辣刺痛,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一、二、三。
直愣愣撞上来人,方则行惊呼一声扑坐在地,“嘶!”他捂住脚踝没有立刻站起身。
声控灯忽而亮起,鸦黑长睫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眼眸,红唇紧抿似在忍受极大痛苦。
“你、方则行没事吧?”
许知礼返回拿校服,没想到会在这个拐角撞到人。
方则行低低喘息:“我好像扭到脚了。”
“那、我先扶你起来?还是等你缓一缓?”
Omega信息素撩拨原本就在易感期的Alpha燥热难安。
扭头不敢看面前的人,许知礼进退两难,既不敢丢手放开人,又怕自己失控对方则行造成伤害。
“你先扶我起来吧。”
臂弯被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捏住,幸而早就给自己注射过抑制剂,待到站稳,方则行忙将阻隔剂递给许知礼,后撤两步拉开距离。
“你在易感期。”他笃定的语气随逐渐发软的躯体轻颤,“离我远点,谢谢。”
方嘉硕惯用的凤梨味阻隔剂酸甜气味弥漫在空气中,稍微遮掩住两股交织缠绕的花香。
饥渴躁动的腺体在嗅不到Alpha信息素后逐渐恢复平静,方则行倚在栏杆上确定心中的猜测。
他,对许知礼的信息素很敏感。
仅仅只是碰到处在易感期的A,腺体就兴奋难耐。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思想被信息素牵着鼻子,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满脑子都只有得到Alpha的信息素、渴求标记。
“抱歉,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也不是故意要用信息素压制你,今天是我易感期的最后一天,我以为不会被人发现,抱歉!”
方则行抬眼望向许知礼,对方手指紧捏抑制剂罐身,绷直的嘴唇抿得不见血色。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管我,你快点走吧。”
“可是——”
“哇,你们这是在干嘛呀?”
戏谑的声音传来,方则行脸色一变,怎么回事?方嘉硕送完夏闻钟应该直接回宿舍了,怎么会在这?
像是看穿方则行的想法,方嘉硕双手摊开满脸无奈,“哥,你说老王好端端为什么要在放学前找班长说事呢?”
照理说方嘉硕应该不认识来传话的人,方则行深吸口气,沉默回望,已经想好下一步对策。
许知礼满心疑惑,他到办公室问了才知道王海早就回家了,转身也不见那个陌生同学,听着放学铃声正要回宿舍,猛地想到校服还在教室,没想到会撞到方则行。
“你问我我问谁?行了,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走了。”
“班长,我先跟我哥走了,咱们回宿舍见。”
方嘉硕朝许知礼笑着摆摆手,
到楼下,他加快脚步超过方则行,走到僻静角落,回身笑着看向方则行,“哥,怎么回事?”
为什么下了晚自习不回宿舍?站走廊跟许知礼演什么深情对望的戏码。
“什么怎么回事?”
方则行面带疑惑,拧眉颇为不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别的事我先回宿舍了。”
“你要是不心虚,不会跟着我走,老实交代吧,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我也好给伯夫回话。”
方嘉硕收了几分笑,微微皱着眉,“哥,别让伯夫担心你,他把你看得有多重,你不是不知道。”
“真遇到什么麻烦,可以不告诉他,但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你弟。你今年才十八,咱俩就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
这话不假。
方嘉硕眼里的担忧也不像假的。
但方则行不打算说出实情,因为他有病。
从十四岁分化那一天起,他每时每刻都想摆脱Omgea身份。
一个从小就被灌输“你长大会成为最优秀的Alpha”的人,每分每秒都在为实现这句话而努力,却偏偏成了一个Omgea。
不肯输的要强心,过去为他赢得了许多称赞,如今只换来批评和指责:你这么好斗有什么用?乖顺、听话,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所有人,包括当时的方嘉硕都觉得他“不是一个合格的Omgea”,权利掌握在强者手中,相较弱小的人群不是能发出声音、平等的“人”,转而成为一种资源。
压迫、剥削。
直到上个世纪,Omega平权运动开始。
反抗、斗争。
尽管在今天看来,他们似乎得到极大的优待,可以享受读书、工作的机会,实现人生价值,而不只是——Alpha的所有物、附属品,不过Alpha是强者、Omega是弱者的观念根深蒂固。
但方则行不服,他不要被Omega性别困住,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会告诉自己:你不想因为这个身份受限,那你应该在接受自己是个O的基础上,打破别人的偏见。
可那时的他实在太小,头脑一热,选择了一条最无法回头的道路:通过注射抑信息素分泌剂,把自己从Omega变为Beta。
一年之后,才被父亲方缜发现不对,腺体功能严重被破坏,毫不夸张的说,他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可他宁愿死,也不想被信息素操控,丢掉自我和个性,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
“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跟过来的原因也不是心虚,而是好奇你为什么又上来。”
方则行抱臂眼神审度方嘉硕,“你不回宿舍睡觉,想干什么啊?”
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有躲闪回避。
方嘉硕率先移开视线,低头看着方则行脚下自己的影子,长叹一声,忽然嘴角翘起,紧接着再抬眼死死盯着方则行。
“哥。”他轻声道:“吃晚饭的时候你跟夏闻钟撇下我商量事,我也趁机给谈主任打了电话。”
“我问过了,他说像你这种发情期已经结束,却还有发情症状,很有可能是接触到高匹配Alpha,那个人是谁?”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我的事,跟你没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