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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五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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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以从踏入房间开始,辉煌的房间与自带血腥味道的父亲就准备好了呈现。
他没有怎么看,在外面就已经确定了顾络尤的两位贴身保镖在门口守着,要想进,是不会被拦住的,如此配合,怕是想要看看秦家二叔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门外看得多了,门内确定了顾络尤的方位后,操控着轮椅直径走到饭桌前。他虽然不想见父亲,也没有离开,待在父亲的身边,更能好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杜绝他接近爸爸。
犹记得,爸爸也成功匹配到了一个人,自己和那个人有过交流,虽然那人说话奇奇怪怪的让人听不懂,起码也不是自己需要严阵以待的人。
顾相以不管覃响人际交往的圈子,只要把坐在沙发上的人看好就行了。
房间够大,两个人离得远,窒息的氛围却因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上升。
顾相以刚夹起来菜,无力的手腕就开始了哭泣、诉苦,不管不顾地大哭大闹,让菜掉落在了盘子里,它仿佛在说,如果不解决的话就不让人儿吃饭。
说来不巧,顾相以吃了饭会吐,可并非是抗拒吃饭,吃饭只是为了活着,他想活就要吃饭,哪怕是吐完后胃里继续空空如也,也好过直接把胃吐出来损害器官好。
顾相以平稳地喘着气,一点一点恢复平静,重新夹菜的手因为手抖的原因掉落在桌子上,染脏了桌子,他要吃饭,手腕不要他吃饭,因为这一个小动作,他彻底地对右手腕失望了。
抬起手腕,塞进嘴里,死死地咬着胳膊上的肉,用牙齿来教育它听话,不要妄图产生独立的思想,背叛自己的情绪,暴露出自己的缺点。
他清醒地在令自己痛苦,给双方一个暂时不撕破脸的缓冲,知道疼了,便也劝住了吧。
顾相以放下右手腕,鲜血安息在牙印里面,看不出熟睡程度,或许是觉得睡觉孤独,还把向日葵手绳当做了抱枕。
秦绯说给自己戴的这个用途愚蠢的手绳,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是开发不了智力的。
好在现在脑海里面想着秦绯说,能引出一点色彩的记忆力填满原本是人就可以入的空白,减少了在回忆里的父亲和现在身处在同一个房间里的父亲,两方地施压。
顾相以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询问华风岸秦绯说的情况,现在问和等会儿问都是他想过在今夜要问的,时间由自己分配的话,就是看意愿了。
他现在想问秦绯说的情况,没想过更加地深入一点,从文字变成视频的这一刻,他反应过来了,见着对面出现了华风岸的脸,没有细想,询问。
“秦绯说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室,他的情况十分不好,一天的时间内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秦绯说反反复复地进手术室,危险期、观察期轮流着来,生死像左右手石头剪子布一样能预知到地互相拉扯之外,还拉练着人的心态,陌生人尚且能稳住心神,怕的就是有关系的人。
所以,华风岸尽量不大幅度调动顾相以的情绪,但如果他要问的话,只会是如实相告。报喜不报忧,也要根据实际的情况自行判断,盲目跟从话去做事,难免不会弄巧成拙。
顾相以粗略预估了秦绯说的伤口,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再怎么说,他成为现在这副模样,自己也或多或少有一些原因,自当希望他不止是活下来,还要全身心没有一丝病气的健康。
顾相以吃了一口饭菜,半点情绪不配饭,麻木地咀嚼让对面看到这一幕的华风岸流转一下凝滞住的空气,算是救一救被吓到的食物。
“我还没有吃晚饭,你愿意给我点一份外卖吗?”
“当然。”
顾相以赶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筷子。
华风岸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面已经是很劳烦人家了,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莫说是这么小的事件。也是自己考虑不当,不提前给他点餐,还要等着他主动提及。
顾相以没有吃过外卖,也没有机会去了解当下的软件,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后下载点餐的软件,添加上所在的城市,开始挑选他想吃的菜品,从这里也了解到了华风岸的口味。
喜酸甜口,忌辣,菠萝咕咾肉??,看图片卖相不错,顾相以给他下单了,想起来华鸣叶说的话,疑问,“华鸣叶不喜欢吃甜食,你怎么会喜欢吃甜食?”人不都是一样的吗?怎么还会有差别?好奇怪。
“口味不同,我和他是兄弟,更是独立的个体,鸣叶觉得甜食太腻,喜欢偏苦一点的食物,我爱酸甜,爱吃不同的口味,每每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会炒两份饭菜,是不会委屈对方的。”
华风岸误以为他是觉得兄弟之间的口味若是差距大了会不方便,特意跟他解释。
顾相以的耳朵向外推动着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又还给了华风岸,听不懂,将一句话拆分开来也听不懂,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要选择什么?这么小的事情难道没有专人打理?不理解,但是他想要努力地听懂,自己悟出来,就不需要爸爸为此事担忧了。
因此,他主动开口,为了不让覃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迈出了一步,万万没想到又后退了百步,实在是不明白现在的人。
顾相以把手机支到手边的杯子上,低头吃饭,不挂视频,默许了华风岸地陪伴。
桌子不大,菜品很多,顾络尤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吃饭的意思。十道菜就全部摆在了顾相以的眼前,也是他首次需要自己去夹食物,不凭喜好,只夹离得近的三道菜。
顾相以的心里忧着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吃完饭没有和华风岸告别,压下想吐的心,细细地陪伴着刚刚拆开外卖的华风岸,他陪了自己,自己理应陪他。
“不忙吗?”华风岸问,他总有一种在忙碌的人群独自喝茶的舒适感,轻松自在、没有半点地催促,只是淡淡地和人儿交流,什么心思都没有的人,只会让人想要跟他相处。
“陪你吃饭。”
说忙?抛去陪伴华风岸吃饭的余下时间能做完预计今晚上要做的事情。
说不忙?顾相以怕接下来会有在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因此选了一个中间值,陪华风岸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何况,刚刚他也陪伴了自己,一报还一报。
“乖孩子。”华风岸明白他的心思,称赞他,把外卖放到椅子上,盘腿坐在地面,这动作刚出现就被顾相以发现了,“没有吃饭的地方吗?”
“有,我在手术室外面守着他,发生了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应对。”华风岸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停止了任何的活儿和动作,连带看人的时候也是,眼心一处,给人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也能及时看到人的一举一动,并对此做出调整。
“不要觉得麻烦了我,里面的人能平安,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他看到了顾相以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出来他无需问出口也能得到的答案,省去了他情感上的一些小小地自我折磨。
顾相以想对华风岸这个坐在地面上吃饭的举动说些什么,可又找不到准确的词汇,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有了华风岸这一出的不问自答。
这个问题说大也大,做不到和人正常、轻松地交流,说小也小,为什么一定要和人交流?不和人交流就好了,就像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样。
麻烦华风岸在手术室外面将就,等秦绯说醒来后,再让秦绯说好好地报答他。
拆开饭盒,那一瞬间由饭菜上升的热气被顾相以看到了眼睛里面,视线还有意跟随着热气腾腾的脚步逐渐变冷,刚温了一半,一道女声响起,随之走入镜头的是一个人的下半身。
顾相以认不得人的下半身,眼睛也从来没有往人的下半身瞟去,倒是认得声音,曾经轻轻松松地入过耳,被郑重且认真地记下了。
“你们送平安符,万一真的灵验了怎么办?我来这里就是亲眼看到他死在手术台上的,否则的话,我浪费时间来这里干什么!”
红色的平安符掉落在了地面,让团聚的福气散掉了,大红色也在主观的视觉上失掉了原本的色彩,被人捡起来,原以为能够恢复如初,没想到更加黯然失色了。
“这都过了一天的时间了,还没有救活,眼见着活不下来了,再给他祈福也没用,装个样子,给他爹看看。”
秦绯说的舅舅和他的表妹。
顾相以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无可奈何用秦绯说的名字搭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明确他们的身份。要是知道他们的名字,必定不会让秦绯说出场,秦绯说是秦绯说,他们是他们,话语就把亲戚这段关系推远了。
顾相以动了动身子,缓了一口气又呼出来,连带着身体都肉眼可见地塌陷了一寸,没有说话,听全了屏幕对面的话。
“他爹信吗?我们对秦绯说再好,他也不会看一眼,他就是想让我们困死,老死在这里,凭什么上一辈子的错,要连累到我们这一辈人。”
背对着他们正打算吃饭的华风岸听到有人谈论秦绯说的名字时,放下筷子,扭头对着那一家子人说:“医院里面,不要大声说话。”
秦绯说的表妹听到这句话安静下来,情绪依旧是不情不愿的,没有调整好,却也没有对着陌生人使劲,转头,想礼貌的道歉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顾相以时噤声了,皱着眉头说。
“你不是秦绯说的同学?他都已经在手术室了,你还看着他干什么?”
“看他醒来,看他活着,看他活好,看他长命百岁。”顾相以说出的话就是心里所想,他们的心里盼着秦绯说死,不管是基于委屈之上,还是什么。在顾相以的心里,哪怕和秦绯说没有关系,也希望他能够平安健康,不基于什么,只是见不得死亡和痛苦。
“你一个外人,别插手人家的家事好吗!”
一句类似于祝福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都是插手了她们的家事,省口气暖暖肚子也比和他们说话强,顾相以看着华风岸,开口。
“在秦绯说醒来之前,麻烦你了。”比起秦绯说的亲戚,华风岸更加值得信任,哪怕是这些亲戚们不愿意,只要华风岸说出受人之托,必将忠人之事这句话,他们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
之后说不定了,不能光把华风岸放在那里,顾相以怕两个人都不安全。
自己去不了。
秦家二叔没有把他那个侄子放在心上,无论怎么想办法,想出什么办法都无济于事,毕竟他和秦绯说的中间还隔了一个秦家,不止是他,任意一个不是秦家的人,都插手不了这件事情。
秦家都不派人保护秦绯说,哪里还能轮得到自己说话。
不过,真正牵绊住顾相以的是他没剩多少天的生命,一但开始负责,他便会负责到底,凭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只能保证秦绯说不死、不被人给害了,除此之外,没有了。
顾相以的耳朵自动屏蔽秦绯说亲戚们之间的谈话,开着视频聘请保镖公司的保镖。要说起保镖,顾家训练的保镖绝对是首当其冲,只是他们专为顾家服务,不是顾相以能驱使了的。
顾家的顾相以一定可以,可他现在不是,只能选择其他公司了。
比方说,秦家,秦家成立了保镖公司,顾相以替他们大方一些,聘请保镖保护秦绯说,这样子,就能放心做自己的事了。
顾相以退出软件,重新点进去微信视频,陪华风岸吃完饭,再怎么不听,也听了一耳朵抱怨的话。
“他们都能去看海,只有我在家里。”
邓客情点开视频,同学、朋友、海洋、日出,对着镜头比耶的笑容被泪水圈住了委屈和悲伤,她把视频举到自己父亲的面前,每一个字里面包含的都是过往累积起来的无数难过。
——慢慢:【“我们平安到海落美了,小情你看,你向往的大海,我们替你打卡。”】
——慢慢:【视频。】
“爸爸,我不懂,凭什么?”
“咱们家是因为没有钱,爸爸才没有上大学吗?咱们家是因为家庭不幸福,你对妈妈不好,才导致妈妈和你离婚的吗?咱们家欺负过姑姑吗?奶奶难道不苦吗?姑姑她还不够幸福吗?既然幸福,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把我们困在落袋谷里面,哪里都不能去。”
“爸爸,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明明是他们,为什么还有人觉得,他应该活着。”
邓客情的视线望向的是顾相以,她知道,纵使因为角度的原因他看不到,对面的人儿也会听到,听到这话就应该知道,有错的是秦绯说,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保护一个坏人!
“是啊。”
她父亲一句真心实意的应和、简单的两个字比长篇大论还要诛人心。可怕的不是发表长篇大论的观点,这样还说明他有自我、想说的话,可怕的是,麻木地附和,他的世界早已经丧失了争辩的能力,依从别人的下场只会是伤害别人地开始。
无人不觉得生活在世界上,总有些什么亏欠着自己,不是人,就是世界,仿佛只有这样子,才能够活下去。
顾相以没有想过活,自当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家的都读不懂,就别妄想读别家的了。
想到这一层,顾相以仍不改变请保镖的决策,秦绯说可以死,人总有一死,但绝对不能在自己的面前死。
“华……”风岸?直呼其名的话,不仅是不尊重他,更占了华鸣叶的便宜,但跟着华鸣叶叫哥?华风岸没有要求,那叫什么?
顾相以是独生子,又没有亲戚,因此,他不单单是拎不清一些称呼,更没有办法叫出来。
“风岸。”华风岸放下筷子,笑着再次介绍自己,“不用顾忌年纪,想叫我什么叫什么。”
选择,是顾相以最困难的,反正以后也不接触了,现在纠结称呼是无用的,干脆不加主语了,直接说:“小心,保护自己为上,你是我请的,不要看他人的脸色。”特指秦绯说的亲戚们,再具体的关系和矛盾顾相以自己都不知道,更别提跟华风岸说了,只能让他不要受到白眼。
“好,我会在这里平安地等着秦绯说醒来,他也会平安地醒来。”
华风岸的面部一直都是有弧度的,掬着清香,浅浅深深地一弯便散了味,闻者自醉,晕晕昏昏地便能在夜里见了太阳,仿若在对自己低语。
华风岸会平安,秦绯说也会平安,顾相以不要平安,最好……
坐在沙发上玩丝巾的人儿也不平安,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