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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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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闲时穿得简单,黑色运动裤,白色的T恤,球鞋。
巧的是,林栖也是这么穿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与林栖视线交错的瞬间,忽然笑了笑。
陆野的脸固然是好看的,这不用说。
本就锋利的五官,染上年少成名的锋芒,眉眼都带着光。
本身才华横溢,再加上这张脸的加持,天生是做明星的料。
“九栋对吧?”
他声音十分松弛,心情很好的样子,就是在舞台上也没有过这么松弛的笑容。
像是某个住在隔壁的哥哥。
明明是白天,林栖却觉得漫天的星光下坠,统统落到了自己的掌心。
世界一片沉寂,只剩下心脏在狂吼,放佛要挣脱骨骼的束缚,冲出胸腔。
“嗯。”她像个木偶般点头,作出与内心截然不同的反应。
i到极致。
陆野握好旅行箱推杆,在林栖收回手的一瞬间,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稍纵即逝,林栖并没有看见。
“吉他给我。”他又说。
“哦,好。”
陆野接过吉他,吉他在手里,轻得像只玩具。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到林栖发红的小臂,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桶。”他伸出手。
林栖僵硬地听从,就连刻在骨子里的礼貌都忘记了,耳边只有急促的心跳声,轰隆隆如被列车碾过。
九栋不算远。
这段路,仿佛踏在云端。
每一步都炸响震耳欲聋的礼炮。
她的脸却始终如一。
平淡到近乎于冷冽。
“到了。”陆野似是犹豫了两秒,喊了她的名字,“林栖。”
林栖顿住脚步,一一接过物品,嘴边挂起一抹不自然的微笑,小声说:“谢谢。”
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办理完入住,林栖坐电梯上六楼,寻着《入住指引》找到自己的寝室。
寝室门一开,身后贴着涌进来好几个女生,将林栖吓了一跳。
她认出其中一个是在帐篷那边说自己考上了央院的。
对方径直走向对面的床位,上面贴着她的名字——许舒。
其他三个是跟进来八卦的,都在问陆野一路跟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林栖看似神色如常,其实魂还没有回来。
应该是没说什么吧,她心想。
几人明显感觉到失望。
还想多问,被许舒赶了出去。
“好了好了,我们要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儿去找你们。”
许舒关上门,探究地瞧着林栖。
作为陆野的头号粉丝,她的角度有些轻奇。
“陆野认识你?”她眨着眼睛,抛出一个听上去很荒谬的问题。
这个问题噎得林栖一哂。
“怎么可能呢?”
“是啊,可是……”
许舒收起了在帐篷摊位时的眉飞色舞,思考起来。
她一路跟着两人,亲眼看到林栖进宿舍楼后,陆野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离开。
那几秒,那个身影,直接震碎许舒的世界观。
一种她不想承认,却又挥之不去的暧昧想法在心头流转。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并没有将所见告诉林栖,而是又抛出另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你认识他是谁吧?”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道理,哪怕从林栖的背影也能看得出来,那并不是见到活的明星时该有的反应。
即便陆野还没有正式出道,但维音同系的明星师兄,不粉其人,总该有所听闻。
林栖那种反应,看上去比陌生人更陌生。
两人的背影却又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
默契感?
许舒摇了摇头,赶紧把这个词晃走。
希望只是自己短视频看多了,或是对偶像太过在意,才会过度解读,放大了无意义的细节。
“嗯,那不是陆野学长吗?”林栖语气平淡,倒显得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很傻。
许舒:……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却更加凌乱了。
她真的很想抓着林栖的衣领朝她吼一声:“陆野学长,帮你,搬,行,李!”
但是即便那样做,林栖顶多也只会“嗯”一声以作回应吧。
“唉,你不粉他你不知道。”许舒垂头丧气地抛出一句结论。
林栖平静地反驳道:“我粉他啊。”
可惜声音不大,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盖过了。
门外是其他办完住宿的女生,她们在问询摊位聊得投机,相约一起去办入学,领教科书,问许舒和林栖去不去。
许舒拿起包跟她们走了,林栖想先收拾行李,便一个人留在宿舍。
门“砰”的一声关紧,心跳立刻像漏了电似的开始狂跳,要用手捂住才行。
她靠在椅子上,借着独处得来的安全感,回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真真如做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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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这个名字闯进她的生活,是在两年半前。
高一的某个深夜,林栖在做一道平常难度的数学题。
不知道为什么,做着做着竟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心里悄然滋长的音乐梦想,正在疯狂蚕食母亲为她铺设好的道路。
一边是繁重的高中课业,一边是不能向任何人倾吐,说出来也得不到理解的野望。
将过分懂事的她,压地喘不过气来。
林栖自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考一流的大学,坐在象牙塔里搞学术,远离复杂的人际关系,是仿佛被编排在基因里的程序。
没有办法叛逃,也抹杀不了内心渴望。
青春期的少女一天比一天压抑,甚至要靠吃药缓解。
她麻木地擦干泪水,拿出手机,点开短视频app,切到音乐频道,随便开了个声音,然后将手机搁置在一边,重新提笔演算。
视频播放到一个音乐节的演出现场,耳边传来肆无忌惮的旋律和节拍,歌词是关于自由。
她是一心二用的高手,笔下做着复杂的演算,耳朵已经将各种乐器,合声分析了个遍,有个声音在她心里跟着唱,跟着呐喊。
间奏响起,一阵电吉他杀了进来。
自由,自由,自由。
如果说前半段是呐喊,那么这段电吉他就是最好的诠释。
心脏被一下一下挠拨着,眼眶瞬间发酸。
笔尖顿在纸上,她整个人被定在那里,等整首歌唱完,才将手机翻过来去看画面。
彼时心脏狂跳着,要冲出牢笼一般安耐不住。
她记住了那个吉他手兼主唱的名字,他叫陆野。
不久之后,在另一个做题做到崩溃的深夜,已经忘记了是何首歌,也忘记了是何场音乐节的林栖,鬼使神差般地打开互联网界面,开始搜索起陆野这个名字。
陆野在十几岁时就展露了卓越的音乐天赋,一把吉他从街头巷尾,地下酒吧,唱到国内外的音乐节。
高中时期进入知名乐队,作为吉他手随乐队参加国际交流演出。
没有正式出道,就已经在圈内出名。
高中毕业后,陆野拿了最高奖学金,被维音录取,放弃了签经纪公司的机会,潜心学习音乐表演和作曲。
据说他打算一毕业就正式杀进演艺圈。
林栖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看完他所有演出视频和采访。
屏幕里的少年意气风发,眼带锋芒,他深知自己的才华,不加掩饰的野心从黑曜石一般好看的眸子里流泄出来。
就连他拿麦克风的手,手背用力时显现的青筋,都长在林栖的审美里。
最重要的是,他有着林栖身上所没有的东西——张扬,热烈。
以及令她艳羡到眼角酸疼的生命力。
不像她,从来乖觉听话,似乎生来带着使命——
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让独自养大自己的母亲感到值得,让抛弃她们的父亲自惭形秽。
重重的枷锁中没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一段采访中,陆野透露自己的爱好是跑步。
采访的最后,镜头中,少年穿着跑鞋在旭日东升的街头奔跑,汗水淌过额间的碎发,沁湿他白皙的脸颊。
“今天因为有摄制组跟着,就跑五公里。”他轻松地说。
笑容比旭日更夺目。
看完采访,体育白痴林栖穿起了积灰的跑鞋,戴上耳机出了门。
她总是跑不到五公里就觉得快要死了。
但是越菜越爱,跑死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另一个爱好。
跑步时的背景音乐全是陆野的歌,横扫一切的电吉他,在耳机里只为她一个人喝彩。
那是比药还要管用的东西,没能让她跑成一个半马,却令她脱离了自我捆绑的怪圈。
终于,在某一次跑到大汗淋漓之后,林栖喘匀了气,径直走到林逾面前,告诉她自己打算报考音乐学院。
轻轻的一句话将沉重的枷锁凿出一道裂痕。
那是林栖生平第一次和某种宿命般的东西对抗,对立面并不是失望的林逾,而是脱轨的道路上,所有未知的凶险。
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随时仰头,都能看见星光。
和所有粉丝一样,林栖也有一个追星小号,小号只有零星的僵尸粉,不转发偶像的物料,不写小作文安利,倒像是自己的日记,心血来潮时,就写上一两句,有时是酸言酸语,有时是恶搞吐槽,有时连三餐吃了什么,代谢是否正常都往上写。
有时写的东西,连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第二天就删了。
久而久之,干脆改名叫“泔水车”。
这会儿寝室里没人,她打开“泔水车”的页面,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写下:“若有心,亦可与神祇相遇见。”
陆野在维音修作曲后开始写歌,词曲包揽。
这是他的一句歌词,原话是“若有心,亦可与神祇相见吗?”
林栖改成了陈述句。
她经常这样做,小号里充斥着与陆野有关的事情,但是需要看第二眼才看得出来。
就像是某种摩丝密码,而接收方永久缺席。
所有的喜怒哀乐,冲动表白,用心隐喻,统统发向虚空。
点击完发送,呼吸才终于找到惯常的频率。
绝望坡满树的花香趁着微风潜进屋来,在鼻尖流转。
细细品闻,风里有令人微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