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穿越》东河之上

2、三天后的婚礼

　　遗落之地。

　　血红的天空让这块被遗弃的土地长时间陷入死寂的气氛。
　　不过想必无人在意。
　　除了一位新到来的客人。

　　黑雾围绕之下，一千年来古堡从来没有生人进入。
　　少有的几次出现了凭空而来的生人。
　　骷髅们那时候还没有得到女爵大人的恩赐，还不能活动。但是那些外来者闯入“原住民”熟悉的家园，令他们感到厌恶。

　　骷髅们并不在意外来者是怎么到达这里。
　　他们冷眼旁观，那些外来者或者死在这里，最后只留下一堆骨头。或者部分人莫名其妙地离开，就像他们出现在这里一样莫名其妙。
　　不论如何，城堡很快就会变得和平常一样，死寂而阴冷。

　　但是这位新来的客人是不同的。

　　她一出现，他们古老而一成不变的记忆就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
　　主人有未婚妻吗？
　　似乎是的，我记得是几千年前的婚约了。
　　她是城堡的另一个主人。
　　她和我们都不一样。
　　当然。
　　感谢霜，感谢苏菲大人给予我们新的生命。只剩下骨头在角落里腐烂生臭，我受够了。
　　闭嘴，你这个蠢货！

　　城堡的灯已经退休了几千年了，蜡烛也布满了灰尘。
　　然而很快，这些精美而陈旧的东西被这些本该也在地底退休几千年的骷髅找了出来，用湿布条擦去表面的灰尘，夜明珠重新散发出光芒。精神力驱动的吊灯被城堡的主人重新充好了“电。”
　　因此，城堡在夜晚降临的时候，能够亮起柔和的光芒，就像深暗夜空中的一颗柔和的星星。
　　要知道遗落之地的黑暗已经延续了一千年。

　　*

　　宋霜看着窗外的景色，呼出的温热气息在玻璃上打出朦胧的水汽。
　　随即被两根纤细的手指擦拭掉了，留下两抹水痕。

　　这是一间书房兼卧室。两面相对的墙面被书柜完全占据，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和一些年头颇大的摆件，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书桌，地面是厚重的地毯。
　　整个房间和城堡的其它地方的残败格格不入，仿若仍然是几千年前的繁华景象。
　　然而房间里的人并不知道其它房间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这件房间是几天之内被一群披着黑斗篷的骷髅布置出来的。

　　靠窗一张小巧的圆形桌，上面一本被翻开的书和一本写着什么的笔记本，旁边是一瓶开着盖的墨水，一支笔搁在本子的书脊处。这一切显示着使用它们的主人并未离去多久。

　　就在刚才，宋霜听见了房门的摩擦声，判断是有人进来了。
　　而后是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却没有脚步声；直到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放在桌面的碰撞。
　　宋霜回头，看到城堡里唯一一只不披斗篷的怪物。

　　扭曲的褶皱遍布全身，眼睛被挤得几乎成一条缝，头顶有几缕稀疏的毛发，个子高大，赤脚，锋利的爪子滑稽地端着套精美的茶具。他张口，三条若隐若现的蚯蚓一样的肉虫探出口腔，扭曲着，胸腔发出声音：“霜，你的点心。”

　　是的，他们知道，主人的未婚妻，名字是霜。

　　他走到宋霜旁边，探头往窗外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晃晃头，像是在无奈包容这位新主人的奇怪行为——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呢？
　　外面的景色每天向来如此，他们已经看了几千年了。

　　他无趣地把头伸回来，看向身边这个人，突然嘴张极大，三条细长的舌头伸长到不可思议，离弦的箭一般朝宋霜攻击去，却在碰到她之前突然停下来，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宋霜像是提前预料到似的，以极快的动作向旁边移动一步，神色却丝毫不见慌张，冷冷瞪着他，在他停下来的几秒间，一把揪住面前三根滑溜溜的东西，狠狠往自己这边向下一扯。对面的妖怪被扯地往前踉跄几步，宋霜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就松开手，走到那张宽敞的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下。

　　“依格，你还有别的事吗？”宋霜端起面前盘子里的杯子，里面的茶水冒出袅袅热气，杯底有一颗樱红的果子，她试试温度，咽下一大口。

　　依格嘴里三条舌头正蔫蔫垂在那里，看着宋霜，没有说话。

　　宋霜在平息心中的波动。她不是第一次被吓到了，之前特意观察了这妖怪很久，以为能习惯点，果然还是不行。那三条舌头上扭曲的褶皱和混乱的颜色，以及端部的三个口器，又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她想不下去了，身上鸡皮疙瘩冒了一大堆，就又喝了一大口水缓缓。

　　依格还在那里喘气。过了一会儿，好像恢复过来了，慢慢把三根小蔫菜一样的舌头收回去，发出粘腻的声音。

　　“婚礼将于三天后进行，”嘶哑的声音响起。宋霜看去，面前的人换了一种姿态，看珍稀动物般观察着桌前的她。

　　宋霜又灌了一大口水，杯子就剩下一个底了，一颗红澄澄的果子孤零零地在杯底滚动，她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知道了。”
　　她抬眼看还站在原地的依格，像是惊讶他还在那里，声音带着迷惑，“还有什么事吗？”

　　依格的脸上在一片褶皱之下很难看到表情，闻言只是眼部肌肉蠕动几分，没有说话，目光扫过桌后的人，才快步走了。书房一向安静开关的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宋霜站起来，随意一口把托盘中的小巧点心吃了，安抚了痉挛的胃。她走到书房的窗前，看向城堡外面。

　　城堡外面景色确实天天如此。
　　深红色的天空似乎永不落幕，一轮深蓝的太阳正在向远处的地平线沉下，整个视野都是被淡红和深蓝光照亮，表示这里的时间并不是一成不变，而在蓝日完全落下之后，将会是深红的天空和浓郁的黑暗，直到蓝日从另一边地平线升起。
　　几百米之外可以看到红色天幕背景下深黑的庄园大门，锋利的铁尖闪着寒光。再远一点的庄园大门之外，翻腾着浓郁的黑雾。
　　这时候视野并不好，很暗沉，庄园内的情形很难看清。

　　宋霜看着因为蓝日落下而越发昏沉暗红的视野，手指轻轻转动左手中指上的一枚素色戒指，腰间垂挂的小巧的金线袋在蓝日的最后一抹照射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那里面是自己之后在身上找到的多了的钥匙。那钥匙她之前从未见过，也并未带在身上过。
　　何知白温柔的笑颜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姐姐，这就是你来过的地方吗？

　　书房，傍晚。

　　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光仿佛随着蓝日的落下一同被地面吞噬，留下的是深红色天空。书房中错落摆着许多蜡烛，将空间照得通亮。
　　宋霜感到饥饿，她放下手中的书，刚刚看到的内容还在她脑子里盘旋。于是她靠在椅背，微微蜷缩着。
　　这几天她都呆在城堡。每次她表示想要去外面看看，都会被依格以太危险而阻拦。
　　她从窗户可以看到，铁门之外是浓浓的黑雾，看不清更远的地方。
　　这里似乎与世隔绝。奇怪的是，书房里的书却种类齐全，将与现实完全不同的一部完整的历史展现在她眼前。
　　从古老的大一统国家——冯国，到土地被不知名的力量吞噬，一块块从冯国的疆域消失。到记载的最近一个国家——洛国。宋霜看完了一本有关洛国的风土人情的描写，再想找之后的故事就没有相关的了。

　　这里应该也是冯国被割裂的一个地方。
　　古堡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城堡里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更加显示出它过于长的生命。
　　按照记载还存在一种神奇的能力，“精神力”。只可惜只有一本书记载了，还是简单的概论。

　　宋霜把手里刚刚看完的书一搁，在桌面砸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来。古堡过于死寂的环境，让这一点声音都显得突兀。
　　她回过神来，看到外面近乎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几天的观察之下，宋霜确定，在这样一个孤立的地方，凭借外面的天色判断时间是很可靠的。
　　于是她想起即将到来的晚饭时间，需要应付怎样一些事了。

　　*
　　书房外的长廊。

　　一个全身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从书房出来，随后门又被悄无声息地关上。
　　宋霜拢着帽子，不紧不慢朝楼梯口走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听得清楚，并没有回头看。
　　等声音越来越近，她瞥见脚边出现一角黑色的袍子，拖在地上，正是这发出的摩擦声。比她高几个头的黑斗篷越过她，往前面去了，然后消失在一个转角。

　　压抑的气氛终于消失了，宋霜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们并不像依格那样直接把自己怪物的样子展现出来，宋霜心中再一次猜测这些在城堡里面飘来飘去的黑袍子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条路走了有好几遍了。她下着楼梯，还没走到一楼，一阵浓浓的食物香味就冲击着宋霜的鼻腔。
　　随后，像往常几天一样，宋霜看见一桌食物，以及坐在餐桌一端的一个披着黑袍的人，黑袍的尾端有一圈银线。
　　城堡的主人的斗篷和其它人的斗篷不一样，因此宋霜一眼就认出来。

　　宋霜神色如常，像对待一位老朋友一样，向她打了招呼，“晚上好。”
　　主人的兜帽十分克制地点了一下。于是宋霜拢着自己的斗篷，坐在了她的右侧第二个位置。她看一眼旁边的人，见她没有动作，于是自己开始一心吃饭。

　　戴着兜帽吃饭算不上方便。但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城堡合群一点，宋霜在城堡其它地方活动时，还是会把在自己房间找到的绣了花纹的斗篷戴上。

　　出于谨慎，宋霜偶尔抽空用余光往对面瞟一眼。
　　对面还如同往常一般没有动作。
　　既然是怪物，宋霜心里想，或许对面那个东西根本不用进食。

　　苏菲捕捉到女孩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蔓延整个遗落之地的精神力像调皮的水面，翻起愉悦的浪花。
　　看自己的未婚妻穿着自己挑选的裙子和鞋子，还有身上那件斗篷也是自己让裁缝添加了刺绣，吃着精心准备的事物，这一切让苏菲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等她把肚子填饱，宋霜例行公事向从来不说话的另一个人告别，打算回自己房间。
　　城堡主人和宋霜的房间在同一层，但是她从来没有再吃饭以外的时间见过他。
　　然而今天，城堡主人却一言不发地跟在宋霜身后，直到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

　　宋霜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宣告性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她向关上门时却发现发现关不上——门框出现一只手，被斗篷的一角裹着。
　　宋霜想着今天是否有哪里出了问题，没有过多动作，轻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婚礼在三天之后，礼服在您房间，希望您能喜欢。”
　　低沉嘶哑的声音像从堵塞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不掩语调的温柔。
　　宋霜想起之前依格在书房里向她说的话，平静回道：“好的。”
　　那只手慢慢收回去。
　　而后门合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