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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她与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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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破灭,剑髓也消失,而与剑髓共存的风升自然也消散。
淮与来不及开口,索性也不再开口,忙翻出事前准备的养魂丹和灵魄草。
这二物有聚拢魂与魄之效,她趁风升魂魄还来不及散开之际将其收拢,以法器护存。
先前为师尊准备的法器有了作用,风升魂魄显形。
“师尊。”声音虽有些飘渺,可至少还能靠契约传音。
“我在,莫慌,我会寻仓迩帮你还身。”
风升没再开口了,不知是虚弱还是沉默。
淮与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眼眸到底变红了。实在是方才风升消散的画面冲击太大。
结界碎了,她看了眼界外雷,料想身后那群人也不敢进,便没有再立阵法阻止外人进去,径直提剑进了垂荒原。
剑髓都在铭胤身上,垂荒原与大漠也无甚不同了。
看到璇甄和空中的黑雾时,淮与并没有什么表情,好似早就知道了她们还活着,实则非也。
而看到仓迩时,她握剑的手指绷紧了些。
早先在垂荒原找到仓迩时就没有好预感。
“你先别急!”她才现身,仓迩立即尽职尽责且一阵见血道:“我帮你救风升。”
淮与捏住她的命门,仓迩不敢反抗,现在她们三个加起来也打不过淮与。
“你要这样放心你就这样。”仓迩咽了下口水,“先听我说完。”
“说。”淮与目光盯着那团黑雾,灵气与魔气皆是聚集于此。
“我会吸收九成多的灵气和魔气。”仓迩还没开口,铭胤先道:“而后我们离开,你若劈开剑髓,灵气魔气便回归。”
她咳嗽了一声,在天道的示意下心中想的皆是将气全部吸收,如此违心说话有些难受。
“若不动,便以余下那部分散于世间;若有意,便用我稍后余下的剑髓躯体将旁的灵气魔气吸收完,可少诸多乱。”
淮与盯着她,只是说:“与我无关。”
在一旁操控仪器的璇甄嗤笑了一声,“灵气魔气吸收完后,界外雷可能会将这里劈散,也可能不会。”
她和淮与的阵法叠加,界外雷压根无法影响到这里。
她进行完最后一步,回头看这位铭胤特殊对待的淮与,“根据我的判断,界外雷只是冲我和仓迩来,也就是说你要如何做皆在你的选择。”
“或者说在于风升的选择。”她看向淮与身后透明的魂魄,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毕竟‘与你无关’。”
淮与头一次听人说这些,微微蹙眉。她眼眸红芒微闪,魔念在心头攒动。
“好了。”铭胤打断璇甄的话,她化回人形,身体被灵气和魔气充满,有些不适。
“淮与。”她弯了下眼睛,眸光有些复杂,“仓迩,先帮一下风升罢。”
看着淮与和身后风升的魂魄,她蓦然问:“你和她如今可好?”
无论淮与还是风升的记忆,她都看不到。
约莫得有两百年了,那时她隐约在淮与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未来。淮与荒如苍茫冰原的未来中,有一个生动的身影,几乎如耀日般将冰层融化。
她知道,若未来真是如此,那冰层也一定是拜自己所赐。未来和因果如一片混沌,她做不出真正正确的决定,只是那时又想到了她和璇甄。
璇甄也如耀日一般。她那时想,一生若能碰到这么一个人该有多幸运。
于是没杀淮与以斩草除根,于是一次次亲手将她逼入泥潭。
她知道她不该替淮与做决定,决定她是否要经历这些苦难,只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之人。甚至,于淮与而言,也许尽早杀了她斩草除根会更好。
她后悔吗?其实如果决定结束淮与的痛苦,她之前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动手。
或许她本来就是一个爱夺走别人选择权的坏人罢。没法子,天道选上了她。
实际上,她初时欠璇甄的答案也不过如此,如她和璇甄曾提过的幼时梦想一般,算不得什么青云之志和圣人之心。
她那时每次合眼都会担忧,忧心醒来就看不到璇甄了。她看到无数人遭受无妄之灾,于是害怕这一灾落到自己头上,这份恐惧就是噩梦的养料。
此刻再看到淮与和风升,她眼角勾了勾,眸中波光含着温润。
“若能共处此间,也算好。”
淮与闻声一愣,她看着铭胤一时无言。
本该恨极了她们,反应过来后,这一劫应该就是她们所为。师尊因此,自己因此。
可铭胤那一笑让她心中极为复杂。
仓迩不明白她们又有什么过节,默默检查风升的魂魄。
抽出粘连到魂魄上的剑髓后,她询问:“升升还要这剑髓么?资质是随魂魄走的。”
剩下的话她没说明,但不言而喻。
其他人的注意力到了这里。
魂魄的视听仍正常。
片刻后,那有些透明的人形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魂魄无形,叹出的气也无形。
如淮与不懂她们莫名其妙说出的各种话,她们也不大能感受到这一声叹的含义。
任淮与如何回忆,她似乎都没听到阿升叹过气。
一次也没有。
她从不叹气,那清瘦的肩膀堪堪撑起衣衫,撑起这么一个残破的躯壳。
这一声叹吹落了无数从未流露的、闪着波光的泪。
“不要了罢。”淮与听见她说。
淮与喉咙莫名酸了。
“不要了。”她转述。
几人看着她红了的眼眶,莫名其妙。
仓迩还稍微知道一些,“不要了好啊。”
她抽离剑髓,写了一张药方,“用这个药能彻底剥除她和剑髓的关系。”
“药方是真的,我发誓。”她还真抬手发了个誓,“若你不信,便自己去寻为生魂捏造躯体的方法。”
淮与接过,神色莫名,“你们要一同走?”
青无牙的话在她脑海中浮现。
一切当真能如此结束么?若如此就能结束,她大可以放过一切过往。
早已不是年少轻狂的那个江淮晓。
“嗯。”铭胤温声答:“彻底离开,也许能归于平静。至少你和她能平静,以你如今修为。”
“没了变数,没了我这等自诩肃清世界的掌棋之人,一切都会变好。”她浅笑,“自此以后便无需忧心一睁眼却瞧不见人了。”
淮与一愣,听懂了。
铭胤眼中有些泪光,“我们都不必忧心了。”
她摸出一本册子放到地上,“再见。”
璇甄听到铭胤方才的话,直直看着她,启动了阵法。
仓迩连忙跑到她身侧,话密了起来,激动道:“张教授啊,我是身穿,你是魂穿,铭胤也得是魂穿过去,可没弄错吧?”
“没有。”继而是一堆只有她们二人能听懂的词汇组成的话。
她们盼着归乡,对这世界留恋不深。兴许有,但敌不过对家乡的思念。
铭胤盼什么?璇甄抱着她,此时才恍悟:阿胤从没变过,即便天道惑她,她也到底留有自己的心神。
她凑到铭胤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铭胤笑出声,泪光闪烁应了是。
仓迩上次被璇甄骂了,自觉站远点不听人家讲悄悄话。
蓝光一闪,原地只余下一团黑雾。
界外雷嗡鸣一声巨响,而后消失。
淮与看了看那团盈实的黑雾,猜测里面便是灵气和魔气。
她捡起地上的册子,收好药方布下结界后离开。
她无心也无力再去在意别的了。
大半生都在被无形之力操控,她能奢求什么?她奢求没有意外。
奢求每日合眼后都能睡得安稳,能不必忧心睁眼后身侧人就不见了。
可这愿望也只是奢求。
她说得是真的么?当真无需忧心了么?
风升渴望什么呢?
十年后,青轩藏雪峰。
四尺高的小女孩儿拿着缩小后的化琉,在灿树林下舞剑。
她没有灵根,经脉也不通,是个阳寿不足百年的凡人。
“师尊师尊。”嗓音也稚嫩,“我这几天又长个儿了,快来和我比比。”
铭胤辛苦聚起来的灵气魔气还是散于世间了。
风升得知后压根没有犹豫,“为何将它们收起来?若无这些,哪来的仙途?”
她那时才刚两三岁,当然,心智仍是个成人。
不过那小奶音倒是铿锵有力,“当然要散出去啊,说不定哪天我就能修行了。”
成了新一任魔主的淮与那时大咧咧坐在仙门的地盘儿,闻声便同意了,“好。”
她翻了翻铭胤的册子,随口道:“铭胤收起来是因为……”
顿了一下,她继续念:“许是天道作祟,可我总能代入离人之感。一朝梦醒,身侧已凉,寻人不见,不知何踪。”
风升了然,她也承认:“灵气和魔气确实带来许多莫须有之灾祸。”
顿了顿,她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原来比较好,可能因为我跟她立场不一样罢,没经历她经历的。”
淮与目光飘了一瞬,末了还是归于小小一只的她,“还好你未经历那些。”
风升那时人连她腰都没到,走路也还不算稳当,舌头稍微管不好就是不知哪里的语言。
可就是这小小一个人决定了众人日夜忧心之事。
那时除了淮与之外,其他人的修为都低微,或者说铭胤还没收回的那部分基本都在她身上。莫说魔界,仙门也基本是她的一言堂。
淮与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她只盼着不出意外,如此日日看着风升,你我安好即可。
青无牙早便将阿衣余下的残魂带出了垂荒原,和自己身上那部分生魂融合。
察觉到她们的选择后,到底是松了口气。
若淮与真将铭胤未完成之事做了,进碑林的大概就是她了。入碑林者,皆是结束了一个大时代的人物。
她到底和铭胤有些相似,都对淮与有些莫名的感情。
兴许是“傀儡”间的惺惺相惜,也或许只是注视的时间长了,生了几分挂念。
如此就好。
青无牙不知道天道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总归,与她再无关了。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