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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除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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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崇山峻岭、一瞬深海惊涛、一瞬大漠黄沙。
这便是秘境:一方空间,多处天地。
风升此前没进过秘境,除了心中莫名的冲动之外,先前研究时就颇为憧憬,如今一看果真不同凡响。
斩落岭上沙蛇,风升自纳戒中摸出一棵草药,烧成灰烬洒在地上,围成一个圈。
“沙蛇畏惧此物,在此圈内便可无恙。”她说着,自己却起身出了圈,“我去探探。”
“诶?”童茗愣了下。
岑令则要直接得多,起身也跟了出去,“一人不安全,此处妖物颇多。”童茗见状也忙起身。
“诶?”此次轮到风升纳闷,她略无奈道:“我想去瞧瞧这一片天地,这应当是仿照垂荒原制的。”
童茗闻声松了口气,而后眸中闪出些光彩,“垂荒原中应当无植被与兽类。”
到底是灵寸峰的入室弟子,对于这些知识了然于胸。
“沙蛇我此前未曾见过,不过传闻在玄山一带。”
风升受益,“故而应是玄山妖府前身那片大漠?”
童茗点头,笑道:“风师妹当真涉略颇多。”
风升摆手,正欲开口面色却忽地一变。
心跳骤然加快,记忆恍惚,她忽地浑身发寒。
“岑令!”她忽地大声喊。
二人一愣,岑令更是被吓了一跳。
“怎……”
漠上风吹黄沙散,可岑令的话还没说完,人却如飞沙一般散去。
连同童茗。
风升心跳越来越快,几欲突破胸膛。
快得反常,耳畔也只余下心跳声。她呼吸急促垂头看向左胸。
一阵风起,耳畔留下一句话。
——莫慌,待我归来。
陡增的心跳减缓,仿佛淮与之言是什么立竿见影的灵丹妙药一般。
风升蹙眉,对此十分不解。
“……么,了?”岑令先前未出口的之话传到耳边,她抬头竟见童茗和岑令又回来了。
她确信自己没看错,而岑令略显僵硬的语气也证明这不是错觉。
“怎么有些怪?”岑令拧眉摸了下额头。
童茗也像是恍然,但那感觉太短暂,她有些分辨不清。
“是什么幻术么?”她心中略有些慌,“我们竟都未察觉。”
听她这么一说,岑令便也如此作想,他拔出剑环顾周围,“总之先回圈内。”
风升心脏缓缓回落,可随即却如泛起了细密的尖刺一般,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不愿。
她抬手扶额,脑袋胀痛。
“师妹!”童茗在喊她,似乎还拉她走了几步。
“你看好师妹,我警戒。”像是岑令的声音。
风升腿一软,浑身失力,开始发虚汗。
“风升?风升!”
此后便听不到声响了。
……
“阿升。”
“阿升。”
有人不断呼唤她。
心脏……不,或是说脊背,往外蔓延出粘稠的滞涩感,将她困在不知何处。
四周仿佛是空茫茫的白,又好似是不见五指的漆黑。
亦或是灰蒙蒙的虚无。
仿佛有人在将她与世界剥除开,这不对……不对。
深吸一口气,她猛然睁眼。
这当然不对!
身体似乎坐了起来,可视力仍未恢复,风升胸膛急速起伏,抬手向四周摸去。
“阿升。”手被人握住,淮与的呼唤声再次响起。
风升额头乃至颈间皆是虚汗,她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往后瘫倒。
淮与揽过她,眉心有些褶皱,“阿升。”她继续唤,自己也不知唤了多少次。
“嗯……”风升不断眨眼,感觉视力在缓缓恢复,由空无到无数色斑重叠交映。
“我忽然心跳加速,心中发慌,不知为何觉得岑令要出事,之后童茗和岑令消失,您好像离开去追铭胤。之后他们便重新出现,可我心上不知为何又难受起来,十万火急一样的感觉,然后就晕过去了。”
她嗓子干涩,却还是快速道,随着视力恢复,右手缓缓抬起。
“无事,我去处理了铭胤。”淮与说着抬手接她右手。
手相触的一瞬,风升骤然闷哼了声,手下意识缩回去。
淮与手指一僵没敢动,神色慌张道:“怎么了?”
“不对。”风升却没头没尾道。
她心中又出现诡异的违和感,如之前似乎有人将她扯出世界一般,那是不对的,此刻和淮与触碰就被惩罚也不对。
惩罚?对错?
她蹙眉,这想法自发出现在心头,毫无缘由。
视力基本已经恢复,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山洞,以及身旁抱着她身子僵硬不敢动的淮与。
缓缓回神,她道:“师尊,手。”
淮与看着她逐渐恢复神采的眼睛,顿了一瞬将那只手送过去。
风升拧眉再次用右手去碰。
指尖相触,柔软冰凉并无异样。
她松了口气,淮与不明所以但也松了口气。
对视一眼,风升瘫回她怀中,道:“如此而言,铭胤来,我莫名心慌。
她应当要针对岑令,我有此直觉,已经脱离了直觉范畴,如同……”她舔了下唇看向淮与,“预言。”
淮与眸色略深,其中并无波澜。
“嗯。”
风升收回视线继续说:“您察觉到救回了岑令,而后追上铭胤,是么?铭胤如何?”
“是。”淮与看着她说:“铭胤和她身边的魔都在,那魔擅阵,本想用阵除去我。阵内能避开秘境对修为的压制,她们不知我已入大乘,我杀了她们。”
风升又抬头看她,她眸色依旧黝黑,无波无澜,
“杀了她们。”她重复道。
“嗯。”淮与点头。
风升蹙眉迅速眨了两下眼睛,她抬起自己的右手,将自己方才的感受说了。
“像是有人越权想控制我。”她总结道:“教我离开,不允许我接触你。可他越权了,故而我随后便好了。”
“怪哉……这又是何处?”
“你晕了,我带你寻了处安全之地。”淮与答:“在秘境中心,绝对安全,放心。”
风升身上力气渐渐也恢复了,挣扎着起身往外去。
“我猜是剑髓之故。”淮与看着她背影道。
风升嗯了声,探头往山洞外看,边道:“对秘境的期待没了。”
“嗯?”淮与起身走到她身侧。
此处地势高,是灵禽居处,往下看尽是郁郁葱葱的绿。
“不喜此处环境么?”淮与问。
风升仍旧蹙着眉,闻声晓得她理解错意思了,解释:“并非此处不及期待的意思,而是当真没了之前的期待。”
“我先前同您讲过盼着入秘境,如今没了,应当还是剑髓之故,就和意欲操控我的是一个东西。”
眼前是浓郁的绿与鲜艳,她眸色却有些暗。
“勾我来秘境,方才却盼我离开此间,又不欲我碰到你的手。”
淮与将她左手抬起,她方才便是用的这只手。
“我用左手斩的铭胤。”她眸色本就深,此刻更幽邃,“我当时抱着你皆无恙,左手碰你却出了事。”
“铭胤。”风升呢喃。
“去寻青无牙。”淮与忽地道,她语气强硬,“即刻。”
风升对上她无波无澜却不容拒绝的眼眸,愣了一愣点头。
秘境试炼也好,掌门批假也罢,都不及此刻重要。
一刻后二人便出现在溟诡城。
溟诡城仍是喧嚷。
“青前辈同意么?”等淮与以她的方式询问完青无牙,风升问。
淮与点头。
“您与前辈私交这般好?”
此次淮与顿了顿才点头,“算不上好,它需除人寻物,修为不够便会来寻我,我有不解便寻它。”
风升点头没再多问。
青无牙仍是白发曳地,双腿随意搭着,不着鞋袜。
它似是在假寐,纤长净白的睫毛动也不动。
待二人进了它颇为雅致的木屋后,它道:“此次何事?”
淮与于是转述。
它仍是合着眼,口吻也漫不经心。
“天道的指引。”其内容却惊世骇俗,“剑髓是天之物,天道借此行它之事。风升体内误携了些,被影响了。”
二人一时沉默。
“无妨,天道便是再不容质疑,也无权干涉人之自由,此次已是僭越。”
它睁了下眼,似在透过屋顶瞧那冥冥之天。
“日后再不可能会了,至多风升心中有些许感知,可行为举止,它是断不能干涉的。”
话落,它又合上眼。
“可还有惑?”
“魔族动荡便是因剑髓,这是所谓天道之事?”淮与直言不讳。
风升对天道向来是有些敬畏的,听她们这般谈论,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
“无需操心那么些。”青无牙轻笑,“它那事儿啊,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若我想知道呢?可会有何大的影响?”
“你猜呢?”青无牙反问,而后又笑,只是这次听不出是浅笑,还是嗤笑。
“后来之事怎可为此刻知?”它自顾自又给了答案,对淮与这位老朋友可谓友善至极,“往后自然就晓得了。”
风升默默看向它垂地的白发。
那它如何知晓的?白发是因此而生么?
淮与只得确认问:“总归阿升无恙?”
风升眼中静止的长发滑动,是青无牙坐起身。
它面容无疑是好看的,还带着雅致的韵味,只是都不及身上浸润的寡淡惹眼。
原先瞧不见,它正眼看来时风升才发觉,何止身体发肤洁白,它那眼眸也是浅色的,浅金如晨间之光。
“……”它启唇却又不言,良久叹了口气,浅笑道:“无恙,若你护她。”
若你护她。
淮与看向风升,风升略挑眉,也浅笑。
若您护我。
将离之际,耳畔杂声忽地静止。风升一愣,侧头见淮与竟也静止在远处。
心有所猜,她回头,青无牙正浅笑看她。
“她生了魔,你应当看出了。”
风升心中一颤,她不知。
青无牙见她反应,皓白的眉微扬又落下,“以你腹中丹婴解之,才可两全。”
“她可无恙,你可祛除天道对剑髓的影响。”
“是何原理?可否烦请前辈告知。”风升没问为何,也没问如何做,反而问了原理。
她恭顺道:“剑髓之物过于高深,自然造物我等终归捉摸不透。”
“它是灵与魔的同居之处。”
风升又忆起许久之前,青无牙曾答了她关于髓木生于垂荒原外的疑问。
髓以分界,有才生无,无而为有。
髓木生于垂荒原,其下根茎盘踞之处便是垂荒原。
垂荒原便是髓之起点。
为何荒芜?因其生了有。以它为源万物生之、分之。
故而以垂荒原为界,南多灵气,北多魔气。
故而修者堕魔后一身灵气转瞬便能成魔气,因灵魔本就如双子般共生,其间兴许有更高深的吸引之道。
她顿悟,忙道谢。
只是回看白衣翩然的淮与时微微敛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