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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同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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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岚也摸黑潜入尚药局,他根本不相信皇后是药石无医的说法,太医的说辞一致,用药的单方也都不尽相同,就连三日内的药渣都经过检验,就是平日服用的药材,无毒也无相冲之物,入口前还有婢女试毒,中毒之说是不存在的。积劳成疾应该也是无稽之谈,皇后起居有众人照料,凡事只需吩咐又不用亲为,法医和太医共同勘验,皇后死于肺疾。
尚药局的神医圣手崔崇,诊断皇后娘娘就是寒包火,无汗、四肢发凉、低热,舌苔黄腻而干,看似咳得很凶,其实病的不重,只需解表散寒,止咳化痰,不出半年,调理得当即可痊愈,可是大把大把珍贵药材灌下去,竟没一点起色。崔崇更因此事,自觉愧对神医的称号,竟也一病不起,大半夜让人将他背到尚药局。
而陈主药和人换了值夜,就等尚药局夜深人静时赶紧将证据处理了,皇后薨逝一定会有人留意尚药局,他前几日不想找麻烦,心急如焚的观察了几日,并没发现有太大动作,今天终于忍不住要动手。
于是在尚药局药房里,陈主药将手里药正往其他药里掺的时候,崔崇被人背着从门口进来,白湘舲和李岚也分别从前后翻窗户落地。
“别动。”陈主药被另外四人异口同声的喊声,下一哆嗦,手里的川贝撒了一地。
对峙一瞬,陈医生赶紧稳住心神,趁湘舲向他走来的功夫,将手里剩余的药倒进药袋子,用脚将洒在地上的药踢散,不慌不忙的走出来,行礼问安,“九王爷,崔老,臣今夜当值,正在统计药材数量,你们来此可有什么事?”
九王爷眼神示意湘舲帮忙,湘舲搬过一张椅子,跟李岚一起扶着崔崇坐下来,说道:“我们来的目的,应该和崔老一样,陈主药既然你在,就请将与皇后相关的医案找出来,我们看看。”
陈主药行礼说道,“请九王爷和崔老稍等,臣这就将医案取来。”
湘舲确认陈医正走远后,迅速来到他所站的地方,欲将正在整理的药拿到李岚和崔老面前,刚走两步,就觉得脚下踩到东西,她低下头,发现不少川贝,川贝贵如黄金,这样洒在地上着实不该。
她蹲在地上将所有的川贝扫在一起,连土带药的抓进手帕,吹了吹来到李岚和崔崇面前。
她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崔崇的面,提她在三皇子那里听到的事,所以选择沉默,并站在李岚身后充当一名婢女。
因为她怕被陈主药认出,故而身着宫婢的小袖腰襦,外罩梅花半臂,下衬一条褶裙,梳了个双垂髻。
她偷瞄李岚,暗自猜想是怎么被认出来的,陈主药会不会也有所发觉。
正晃神的功夫,陈主药拿着十几本医案回来,皇后建有专门的案册,从皇后第一次生病,到最后所有的记录都在案。
陈主药见药袋子在众人眼前,刚要伸手,一柄匕首从李岚身后伸出,抵在他面前,“九王爷还没发话,请主药不要轻举妄动。”
陈主药下意识回头看向地面,白湘舲发现他交握的双手,左手拇指正在快速地挠右手虎口,这是陈主药只要紧张就会下意识做得动作。
湘舲赶紧说道:“王爷已命奴婢将掉在地上的川贝帮忙收进药袋,主药且放心吧!”
“还有,九王爷请主药将皇后最后一天所用的药材速速取来查验。”湘舲收起匕首,将医案翻开呈给李岚,并眨眼。
随后李岚默许了湘舲一系列的要求,陈主药跑的满头大汗,将一应物品全部取来放好。
而崔崇翻开皇后的医案,从皇后咳疾严重,他接手开始一页页细细查看,他第一件想确认的事,并非皇后死因,而是他问诊过程中是否有误诊之处,或是与其它太医的诊断出入很大,第二才是导致皇后死亡的原因,所以他并未理会其他三人,一心扑在医案上。
若说他有什么错,那一定是太过自负轻视了皇后的病症,以至于对皇后的病程视而不见,三年对普通人来说,也许并不觉得什么,可这里是皇宫,整个尚药局居然让国母痛苦煎熬而亡,失职、失察之罪已成定局。
崔崇陷入沉思,感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不由得抬起头望向李岚的婢女。
湘舲来到崔崇面前,手随意掠过那些医案,字字咄咄逼人:“眼下这些除了能证明尚药局一干人等心盲眼盲,还有什么用吗?这里有真相吗?”
这句话蓦的将他惊醒,浑然忘了皇后薨逝已成定局,眼下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越是在意清名,越是陷自己于淤泥之中。
医案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这寒意将他的心脏狠狠攥住。
当然,湘舲并非有意指摘他,她只是单纯的希望崔崇不要沉溺在于此,便听她接着说道:“崔老,这份皇后的尸检,您可仔细看过?”
皇后尸检是他就在场,亲眼见过,还用看吗?他狐疑的接过来,打开便发现问题,随即说道:“肝脏呈红褐色,质地柔软,无任何损伤。”
“支气管溃疡,纤毛倒伏不齐,痰液厚稠黄白粘连,肺体增生肥大,肺泡破裂,肺组织严重破坏,出血,弹力消失。”崔崇又确认了两遍,大惊失色。
“崔老,是发现什么了吗?”湘舲急切地问道。
李岚此时也走过来,崔崇站起身来,将那重达千斤的三页纸递给白湘舲,说道:“如果单看肺部情况,死因却实正常,但结合三年时间这种肺部衰退程度,一般有两种情况,药不对症或没有吃药。一个病了三年半,而且最近一年半天天吃药的人来说,肝脏不可能没有变化,结合尸斑和一系列情况来看,老臣推测,皇后殿下可能没有吃药,硬生生拖垮了身体。”
崔崇如临大赦,若是皇后因为没有吃药而薨逝,那他的罪责或能减轻一分。
白舲一盆冷水浇下来,“催老请您移步,据皇后身边的女官和婢女说,皇后殿下一天四顿汤药的喝,甚至半夜有时都要喝上一碗。只不过喝了药也无济于事,最后药汤都当水喝,以求心理安慰。您来看看这些药,是皇后最后一星期所用的药,可有什么问题?”
崔崇走过面前一排装药的抽屉,挨个抓了一把观察,品尝,随即摇头,“都是上等药材,并无不妥之处。”
明日湘舲还要从三皇子嘴里套话,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打草惊蛇,怕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真相。
她扶着崔崇从屋里出来,下令将整间药房封闭,派兵看守,任何人不得入内。
陈医正临走看了一眼药架,堆积如山的药材十分混杂,他没来得及处理的药,就藏在其中,他只能再找机会回来处理。
他一系列的眼神,都落在湘舲眼里,令湘舲确定这些药一定有问题。
湘舲见陈医正走远后,问道:“崔老,您试想一下,如果皇后按时喝药,药却不管用,排除假药的嫌疑,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
“药煮上三次后,药效大大减弱,若是喝的都这种药效不足的药,你说不管用吧,他还有点效果,但效果肯定赶不上病情恶化。”崔老感觉皇后的病另有隐情,如果真是如此,那倒底是是谁授意这么做的?有没有可能是圣上?他不敢往下想。
李岚见崔崇一头汗,劝慰道:“崔老也不要太过忧虑,太医尽心尽力圣上都看在眼里,如此手段实在令人始料不及,崔老回去可将今日所获悉的写下来,这件事我们将彻查到底,找到证据来佐证您的猜想,到时候一并交给圣上,圣心自有决断。”
湘舲待崔崇上了马车后,匆匆立于李岚身后,见马车走远,两人都只顾低头走路,谁也没有打破僵局,李岚此时心里却很满足,有湘舲在,他就莫名感到心安,只希望这条路他们能一直走下去。
湘舲心知其意,默走了一段,随即开口说道:“陈医正因私心把我调到三皇子那,以为三皇子会杀我,但其实他并不了解李嘉同。但因此让我发现一件事,李嘉同见我说处理药材,他十分生气的说,人都死了,还处理什么药材,赶紧将园中的东西处理了。若按崔老所说,那煮过的药在哪?即使是倒了,一年半的时间,肯定会留下痕迹,一查便知,单凭李嘉同绝对想不到这样的计划。”
“你很了解李嘉同吗?”湘舲话说一半,李岚停下来回过头,直直望着湘舲的眼睛,半晌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湘舲语气稍显急躁,“什么时候了,你就关心这个?”
“还有。”湘舲眼下并不想和李岚掰扯其他,也不想计较过多,越过李岚,与之并肩,“我明日会带李嘉同去袖阁,那里有一场金袖宴,我打算去套李嘉同的话,看看他到底是受谁蛊惑,做的这些事。”
“关心?”李岚霍然转头,他眼中的巍峨不可直视,湘舲又有种需要俯视眼前人的感觉,她好似被他脚下的影子压住,密不透风。
李岚转过身,靠近湘舲的每一步,那眼底的锋芒都会敛去一分,直到深不可测。
人人害怕玉面阎罗,就是被这样俯视众的气势,洞察一切的眼神所震慑,可惜湘舲几经生死,面对一身反骨的李岚,她坦荡的已将所有,放在他触之可及的地方,可惜杀人如麻的九王爷,似乎有意将她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