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白鱀豚tree

3、三只小鸟

　　江九九十岁发生了很多事，因为她那时候还小，身体不好，现在能记得的也只有：爸爸回来了，爸爸和她离开村子了以及她似乎有了个弟弟。

　　弟弟比她小七岁，胖嘟嘟的脸蛋上满是鼻涕口水眼泪，声音高亢：“我要妈妈！呜呜呜！不要姐姐不要姐姐！”看见弟弟七扭八歪地跑来跑去，江九九只能跟上，希望他如果摔了，不会摔疼。

　　但没过多久，弟弟就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他的目光习惯性放在这个陌生的人身上。他好像逐渐明白这个人成为了自己的亲人，甚至是最亲的人。江徐力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江九九的冷淡，亦或是公司事务很多，经常早出晚归。这样一来，除了保姆刘姨，江九九与弟弟呆在一块儿的时间最长。虽然也会有不和，但江九九很少生气，没过一会儿，拿屁股对着她的弟弟就又在喊姐姐了。一年又一年，他狂妄的个性变得温顺，如同野马被驯服，缓慢地长到了十岁，而江九九呢，现在已经十七岁了。

　　弟弟叫江郅隆，他是个小天才，比江九九聪明得多。不知为什么，江郅隆从七岁起一年跳一次级，很快就赶上了江九九，然后他就不跳了，改成跑了。江九九有些笨，所以他俩不在一个班级，位于重点班的江郅隆每次放学都会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她班级门口，然后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容可掬地问：“姐，今天过得好吗？”

　　江九九摸摸他的小脑袋，然后熟稔地作出手语——非常好，只是今天考试有很多题不太懂。

　　“没关系啦，我回家教你。今天没人欺负你吧？”

　　江九九灵活的双手僵了一下：没有。

　　“真的没有吗？说谎的人会变笨哦。”

　　江九九心里反驳了一句：可我又没说。然后郑重地点头，看着江郅隆的乌黑眼睛，表示自己真的没撒谎。

　　江徐力并没有让江九九上特殊学校，而是在江九□□会手语后，为她精心挑选了正常学校。那么在这里，不太正常的她就很容易被欺负。

　　江九九爱心呵护的衣服会被弄脏，书包，作业当然也不会排除在外。江九九起初想隐瞒，不过那群人越来越过分，甚至动手打她，最后身上的伤实在瞒不住了。江徐力的秘书齐玉到学校处理这件事，以那群人受到处分或者退学为结束，江徐力为她报了个防卫术，还告诉她遇到事情不用怕，有他在。

　　到现在，还是会有人对她出手。但因为学过了防身术，所以她并不会忍耐——更因为人渣学不会反省，什么都限制不住作恶的心。这些人撕碎她的作业，她就敢撕碎别人的作业，甚至她可以一个人堵住三个经常欺负她的女生，利用之前学过的防身术，把她们揍一顿。

　　今天又有人在班级里嘲笑她。江九九装了一杯凉水，“不小心”泼过去了。看见那人不可置信的表情，江九九挺无语的。

　　就允许你欺负别人，不允许别人反击啊？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不过她心里一直有个界限，那就是不能和那些恶人一样恶心。有些事情只能通过别的途径报复了，比如上报给老师，取消那些人的助学金、奖状等等。

　　江九九小时候不太明白爸爸怎么一下子就戴上了眼睛，住起了高楼，开上了公司……以往的记忆都被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

　　但她知道有一点是真的，爸爸好像丢下了她和爷爷奶奶，就像妈妈一样。自江九九明白这一点后，她就很少跟爸爸交流，因为她不知道捡起来的会不会再被扔掉。

　　纵使江徐力再怎么补偿她，江九九心里的那个洞还是补不上，因为这些礼物抵不上过去五年的陪伴，也圆不上江徐力想要抛亲弃女的谎言。

　　刚来城市的时候，江九九很害怕，她常常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想：要是在这里被扔下，是不是就回不去村子了？不能和小胖他们一起玩了？不能坐在家门口的那个小木凳上了？也见不到小十了吗？

　　院子是江九九最喜欢的地方，比她那个粉色的宽敞的房间更让她喜欢。江九九每次看着色彩斑斓的蝴蝶，闻到清香的白玉兰，爬上一棵几米高的大树，听见呼朋引伴的喳喳声和自由的风声，以及愈来愈近的弟弟喊“姐姐”的声音，这一切都让她由焦虑转为平静。

　　这天，身高1米76的少女又爬上了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她想到今天教室里老师说的那个歌唱比赛。江九九闭上双眼，微唇轻启，伴随着耳旁的鸟鸣声，在心里唱歌。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何，不过或许会是电视里迷人的歌星声，或许会是有些沙哑的烟嗓音，或许是稚嫩尖细的幼孩音……

　　想象赐予她更多的满足，也让江九九在同龄人都觉烦躁的时候多了一分安宁。

　　装在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打断了江九九的畅想。拿起手机，上面显示“孙芝乐”发来信息。孙芝乐是她在五班的朋友，她活泼开朗，但有时很执拗，善于乐器，甚至参加了一个有名的乐队。不过，最近她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孙芝乐喜欢的那个男生郑濉溪好像交了女朋友。

　　啾啾，队长说他要退出乐队！！！

　　队长指的就是郑濉溪，不过有点奇怪，郑濉溪在江九九看来，不是一直都挺喜欢音乐的吗？更何况这个乐队还是他一手创立的。

　　这条紧急短信的下方是一个共享定位，还有两个字“速来”。

　　江九九灵活地下树，然后快跑出了院子，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拍了拍正在低头打游戏的江郅隆，示意自己现在出门，很快回来。

　　江郅隆暂停了游戏：“要不我陪你吧，姐？”

　　江郅隆等会儿还要补课，虽然他成绩位列全校前三十，但他有些偏科。江九九摆摆手，表示：我很快回来，不用担心，手机不是还有定位吗？

　　“那……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