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大冤种》李禾苗

85、第 85 章

　　从刑部大牢出来，马光远就没有再陪着安嘉乐了。如今京城还有好几起失踪案要调查，刑部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团团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堆活儿，他自然也不例外。

　　安嘉乐并不急着回去，而是脚步一拐，去了殓房，也就是停尸房。因案子还未查清，刘家全家人都死了，因此刘家四口人的尸体，包括那条大黄狗，都暂时安放在这里。

　　殓房里有仵作看守，一看到大人来了，立刻上前行礼问安。

　　安嘉乐冲他笑了笑，温和道：“刘家人的尸体在哪儿？”

　　仵作连忙在前头带路，走到停尸床前，指着四具尸体说道：“都在这里了。”

　　尸体上覆盖着一层白布，仵作揭开白布，安嘉乐挨个仔细观察。

　　刘家四口人身上均有多处刀伤，伤口较深，并且形状不规则，尤其脖颈处被砍得乱七八糟，显然凶犯是在激愤的情况下杀人的，并且在用刀这方面不是个老手，砍了数刀才砍掉头颅。

　　凶犯的职业至少可以排除屠夫，屠夫常年杀猪耍刀，一两刀就可以使人毙命，根本无需砍上这么多刀。

　　尸体的情况跟仵作的验尸结果一致，安嘉乐没有多留，回到了刑部的办公处。

　　他本来还打算去案发现场看一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新线索。可时间不够了，快到下衙的时辰，刘家又住在城郊，一会儿天黑了也不太方便，看不清。

　　下衙后，回到家，晚上睡觉前，安嘉乐对小六说道：“我要看看刘家人临死前的场景，积分你自己扣。”

　　小六欢快应道：“好的，四个积分已成功扣除。”

　　安嘉乐一愣，忙问：“四个积分？以前不是只扣一个积分么？”

　　小六：“刘家一共死了四个人，按人头收费，四个积分没有错的。”

　　“哦，我明白了。”安嘉乐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上床睡觉。

　　很快他就睡着了，开始做梦。

　　梦里，他身处一间屋子里，四周黑洞洞的。从半开的窗户往外看，就连外面也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月光。

　　他的视线严重受阻，连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都看不清，但他清楚自己肯定正身处刘家，只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屋子。

　　突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黑影迅速闪进来。那人的脸上还蒙了一块黑布，手里握着一把菜刀。进屋后，他直奔床而来，举刀就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安嘉乐这回又是附身到刘家人身上。梦里，他一共经历了四次死亡，凶手是同一个人。因光线太暗，他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看不清，只能勉强辩认出那是一个男人，并且走路有点外八字。

　　他杀人的动作十分利落，找到人就砍，全程嘴巴闭得死紧，连半个字都没有吐露，这让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线索的安嘉乐很是郁闷。

　　在短时间内经历四次死亡，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从梦境中醒来，安嘉乐下床，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等缓得差不多了，他才回到床上继续睡。

　　次日，上午，安嘉乐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厮，以及一班衙役，直接去了刘家。

　　出了城门，这班衙役的首领名叫张武的，一面在前边带路，一面向安嘉乐禀道：“安大人，刘家住的不远，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嗯。”安嘉乐点了点头。

　　明月跟随在安嘉乐的马旁边，走了没多久，许是觉得有些沉闷，便问道：“少爷，你觉得吴天贵是凶手么？”

　　安嘉乐骑在马上，任由马儿慢慢地走。他想了想，道：“看起来不太像。不过现在还说不准，办案要看证据，而不是面相。”

　　在安嘉乐看来，吴天贵实在不像是真正的凶手。

　　能将一家四口全部杀掉，要么凶手的精神有问题，要么凶手与死者一家有深仇大恨。这种深仇大恨也许是单方面的，死者一家并不知情。

　　清风接话道：“吴天贵看起来确实不像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谁说得准呢？”

　　张武在前边带路，听着后面主仆三人的对话，默默地心里想，都说安大人断案如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破了这个案子，更不知道他要用多少天才能破案。

　　万一最终破不了，或是破案的时间拖得太长，超过期限，别说刑部的官老爷们了，就连他们这些衙役也要被责罚。

　　唉！希望安大人确实有点真本事吧，因为这个案子实在拖不起了。

　　一炷香后就到了刘家，院子很大，砖墙瓦顶，院墙高高的，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树，枝桠都高过了院墙。院门紧锁着，里面一片寂静。

　　自从灭门案发生后，村民们都害怕这里，等闲不敢经过，宁愿绕点路。

　　张武身上携带着钥匙，上前打开院门。

　　安嘉乐下了马，明月将马栓在院门外的树上，安嘉乐先观察院墙，虽然院墙很高，但若是身体健康且身手灵活的男人，借用助跑也能攀上去。

　　院子里有很多脚印，杂乱不堪，已经完全无法分辩了。

　　安嘉乐问张武：“刘家的案子一直是你在跟着的？”

　　“是。” 张武回道。

　　一开始村民来报案，就是他带着人过来的。尽管中间换过几任上官，但衙役里一直是张武在负责跟进这个案子。

　　见大人盯着地上的脚印，张武主动说道：“凶手应当是从院墙翻进来的，墙上有攀爬过的痕迹。脚印对案子没什么帮助，官差没到之前，村民们全都聚集在刘家，踩得到处都是鞋印。”

　　安嘉乐微微颔首。村民们爱看热闹，又没有保护现场的想法，安嘉乐都能想象出当时刘家院子里站满了人的场景。

　　张武：“四名死者都是死在自己的床上，小的带大人进去瞧瞧？”

　　“好。”

　　刘康夫妻俩死在正房的床上，儿子刘宏望死在东厢房的床上，女儿刘元娘则死在她自己的闺房中。刘元娘正年轻貌美，死前并未受到侵犯，显然凶手并不贪图女色，暂时可以排除情杀的可能。

　　想到情杀，安嘉乐便想起了昨晚的梦境。从凶手的体形来看，很明显不是大牢里关押着的吴天贵。吴天贵身形偏瘦，是少年人的清瘦感，而凶手的体形却要壮实得多。

　　案发的四间屋子里满是血迹，尤其床上和墙上最多，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清风和明月跟着安嘉乐这么多年，也看过大大小小的案子，像这么惨烈的现场，他俩还是头一回见。清风面色有些难看，明月实在没忍住，跑到外面吐了一回。

　　尽管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因出血量大，屋子里仿佛仍然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感觉不适。

　　安嘉乐来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现场的情况跟卷宗上记录的一模一样，在他来之前，衙役们早就将刘家彻底搜查过好几次，没有发现任何与凶手有关的东西或线索。

　　安嘉乐也没有新的发现，他在院子里站了站，然后抬脚往外走。

　　张武见状，顿时心里一沉。

　　本来还以为这位安大人是有点真本事的，会对案子提出新的看法。没想到人家看完一声不吭就要走，像是来走个过场似的。

　　张武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跟上去。

　　安嘉乐出了刘家的院门，左右张望一下，随便选了一条小路慢慢走。

　　刘家村一共住着几十户人家，路边的田地里种着各种农作物，长得绿油油的。

　　安嘉乐走走停停，时而还蹲下来查看庄稼的长势。

　　张武见状，心里越发不舒服了。安大人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出城查案子的，怎么看起来像是在踏青游玩？

　　为了让大人回到正途，张武便主动开口，道：“大人，刘家村的所有村民都一一询问过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问不出来也不奇怪。”安嘉乐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案发时是半夜，村民们正处于熟睡中。况且刘家的院子距离别的人家有一段距离，只要凶手的动作足够快，就能够在引起别人注意前把刘家人全部解决掉。”

　　张武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人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先看看，看看再说。”安嘉乐笑眯眯地继续往前走。

　　张武：“……”说了等于没说！

　　路两旁的田地里有很多村民正在干活，看见又有官差来了，他们已经不好奇了，只要官老爷没叫，他们就假装没看见，低着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隔三岔五就来询问，次数多了，实在是太耽误功夫，地里的农活可不等人。

　　安嘉乐一路看过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尾，路边有一块种满了青菜的菜地，有一位老妇人正在地里拔|草。

　　“大娘，你用过早饭了吗？”安嘉乐走近，笑着问道。

　　老妇人或许有些耳背，并没有听见，注意力仍然在干活上。不得己，安嘉乐只好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啊，吃过了，吃过了。”老妇人一边回答，一边直起腰，看向来人。

　　等看清来的是官老爷，老妇人也不害怕。自从刘家出事，一批又一批的官差进村调查，光是找村民们问话都前前后后问了七八次。

　　接触得多了，村民们对官府的畏惧心理都少了很多。

　　官差也是人，也只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只要他们没犯事，官差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