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大冤种》李禾苗

72、第 72 章

　　赶在下衙之前，外出打探消息的衙役们陆陆续续回到衙门，汇报情况。

　　安嘉乐将所有的消息汇总在一起，仔细看了一遍，吩咐衙役们到点了就下值，然后把两个班头叫到县衙内宅的书房里，一起讨论案情。

　　“杀人案，一般来讲不是情杀就是仇杀。王大威这个案子，你们是怎么看的？”安嘉乐最先发言。

　　顾开平想了想，试探着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为财。”

　　袁桥不认同这一点，道：“王家并没有损失财物。他家又不富裕，灶房盖的都是茅草顶，据王氏所说，家里没多少存银。若是为了钱财，选择王家实在很不明智。”

　　顾开平点了点头：“这倒也是。那么，仇杀或者情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安嘉乐开口道：“依我看，王家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在王大威妻儿的的身上。他儿子脖子上挂着一块长命锁，少说也值一些银子。王氏戴着银耳坠，手腕上还有一只簇新的银手镯。”

　　说完，他看向两个班头：“对了，有没有打听到那镯子是谁买的，是不是王大威买的？在哪间首饰铺子里买的，价钱多少？王大威最近的收入怎么样，能否买得起这样一只手镯？”

　　顾开平有些不好意思，回道：“禀大人，衙役人手有限，还没有调查到这里，明天我一定去各家首饰铺子好好问问。”

　　今天负责去询问王大威东家的是袁桥，他道：“王大威这几个月一直在给城里的富户张家干活。张家要翻修乡下的祖宅，修得更气派宽阔一些，因此招了一些人手，目前祖宅还未完工。小的亲自去问过了，据那里的工头所说，王大威做事时从不与人结怨，干活勤快又麻利，每日早早的来，到点了就走。”

　　顾开平补充道：“打听到王大威生前有几个好友，与他来往最密切的叫孙老三。我已经找孙老三问过，他脸上的悲痛不像装出来的，问起王大威生前有什么仇人，他说没有。”

　　安嘉乐记下孙老三的名字，吩咐道：“明天把孙老三带到衙门来，本官要亲自问他。”

　　“是。”顾开平应下，又道，“那条巷子里的住户全都询问过，他们都说王大威平时为人和气，夫妻和睦，婆媳间也很少有矛盾。”

　　安嘉乐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王大威与妻子成亲几年了？”

　　这个顾开平打听出来了，忙道：“七年了。王大威今年二十四岁，他十七岁那年成亲，娶了妻子。”

　　安嘉乐：“成亲七年，孩子才两岁，可见前面四年夫妻俩都没有孩子。是一直没有怀上，还是曾经怀过，但王氏不小心落了胎？”

　　时下的人特别注重传承，无论贫富。身体正常的，一般成亲后很快就会有孕。若是一年两年都没怀上，就会急得不得了。不孕的时间再长一点，甚至夫家都会以无子为理由，休掉妇人。

　　他这么一说，袁桥这才意识到这里面的蹊跷：“对啊。成亲四年都没孩子，他们夫妻俩不急么？王老太太不会催么？只怕背地里说闲话的人也不少。”

　　顾开平：“大人，小的记下了，明天会去打探这方面的情况。”

　　安嘉乐安慰道：“我并没有催你，慢慢来，查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接着，安嘉乐又把清风的发现告诉两位班头。

　　顾开平和袁桥听完，一致认为王氏十分可疑。顾开平道：“说不定王氏背地里有一个女干夫，只有杀害了丈夫，她才能跟对方双宿双飞。”

　　袁桥沉思道：“你的意思是，昨晚并没有外人闯入王家，杀害王大威的就是他的妻子，接着又放了一把火，造成有外人闯入的假象来迷惑大家？”

　　顾开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贼喊捉贼的事情并不少见。”

　　袁桥摇头，反驳道：“王氏个头不高，身材瘦小，而王大威生得五大三粗，又常年做力气活。王氏哪里打得过他，甚至还能将他杀死？”

　　顾开平闻言，有些小小的得意：“正常的情况下，她肯定打不过丈夫。可若是王大威喝醉了呢？再者，王氏手里有蒙汗药的。只需把蒙汗药放进酒里，哄骗丈夫喝下。到那时，她就能像杀鸡一样轻松杀了丈夫。”

　　听着两位班头的争论，安嘉乐回想起王氏的模样，也许她不是一个好人，但未必是个敢于亲自下手杀人并且焚尸的狠人。一般这样的狠人，心性都冷酷狠绝，但王氏看上去不太像。

　　袁桥也回想起了王氏的模样，摇头道：“她看上去没有那么狠毒。况且，如果人是她杀的，杀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放一把火？烧的难道不是她自家的房子？但凡救火的人来晚一点，现在王家就烧成一堆灰烬了。”

　　这倒也是，顾开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安嘉乐笑了笑：“办案就是要多思多想，除了弄清杀人动机，最关键的还是要能找到人证物证。这样吧，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家去，早些休息，明天再接着查案。”

　　“是，大人也早些歇着。”

　　县衙一共有三班衙役，轮流巡值，顾开平和袁桥被安嘉乐叫来查王大威的案子，因此剩下那一班衙役便负责城里各处的巡逻等等。

　　安嘉乐回到家，脱下官袍，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安永兴和杜秋容都听说了今早的事，来向他打听细节。

　　早上去救火时，安嘉乐担心人手不够，生怕火势会漫延得很快，因此还带上了家里的男仆去帮忙。没想到到了地方一看，火已经被扑灭了，这些仆人虽然没帮上忙，但也算去现场走了一趟，听到了很多关于王家的事，回家便对主子说了。

　　安嘉乐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已经到了饭时。等他换完衣服出来，正房已经摆好了饭菜。

　　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丫鬟替主子们每人盛了一碗汤。

　　今晚的汤是老鸭汤，安嘉乐早就饿了，端起碗一口气把汤喝光。丫鬟赶紧又替他盛了一碗，杜秋容笑眯眯道：“热天喝老鸭汤最好，养胃生津，消暑又滋阳。”

　　说完，她对安永兴道：“老爷，你也多喝一碗。”

　　安永兴点了点头，安嘉乐笑着对杜秋容道：“今天的汤不错。娘，你也快喝。”

　　杜秋容吃饭最斯文，握着勺子慢悠悠喝了一口汤，转头问起案子：“乐哥儿，王家的案子查清了吗？”

　　“还没有。”安嘉乐摇摇头，“衙役们在外头跑了一整天，打听到的线索并不多，目前还无法确认凶手是谁。”

　　“唉，真是可怜。”杜秋容突然觉得碗里的汤都不香了，她放下勺子，叹了一口气，“杀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放火，这得多大的仇恨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安永兴并没有被影响胃口，他如常的吃着饭，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是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太心狠手辣了，既杀人又放火，赶紧把凶手找出来，免得人心惶惶。”

　　“好，我会尽快的。”安嘉乐应下。

　　吃过饭，安嘉乐去园子里散步消食，顺便可以好好想一想王大威这件案子。

　　时值夏季，天上的星星也格外明亮些，散发着幽深纯净的光泽。不知道昨晚的王大威在独自喝闷酒的时候，有没有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星呢？

　　他又是为了何事闷闷不乐？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尽管穿着轻薄舒适的家常袍子，安嘉乐也热得出了一身汗，于是回到小院，叫人打水来，先洗了个澡，然后坐到桌前，看看书，练练字，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他才准备去床上睡觉。

　　床前的架子上放着冰盆，冰盆里堆放着冰块，散发出阵阵凉意，这让躺在床上的安嘉乐感觉凉爽了很多。

　　他翻了个身，在脑子里对小六说道：“中午你已经把一个积分扣掉了，一会儿我睡着了，你记得把他临死前的记忆传给我。”

　　小六欢快地说：“知道，你就放心吧。”

　　安嘉乐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很快进入梦境。

　　这是一间极简陋的屋子，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桌子很旧，一只桌腿下垫了一块小木片，用来维持平衡。

　　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男人正坐在桌前喝酒，桌上摆着一坛酒，还有一盏小油灯。为了节省燃料，防止废油，火焰被调得非常小，勉强撑起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安嘉乐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王大威临死前的记忆里。他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了王大威的面容。

　　国字脸，眼睛细长，眉头紧紧地皱着，脸上满是愁容。他一碗接一碗，不断地喝着坛子里的劣质浊酒。

　　喝酒并不能解愁，反而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毫无疑问，王大威是单眼皮。而他的妻子王氏，虽然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但也属于单眼皮。

　　所以，这对单眼皮夫妻是怎么生出双眼皮的孩子？

　　安嘉乐立刻断定，王氏所生的儿子基本上跟王大威没有关系。那个小男孩是从哪里来的，是王家人从别处抱养的，还是捡的，又或者是王氏跟别的男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