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大冤种》李禾苗

66、第 66 章

　　寂静的夜里，汪老头的喊声显得格外响亮。

　　附近已经准备歇下的人家，听见动静，赶紧爬了起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郭富文捂着受伤的胳膊追出来，先扶起汪老头，然后朝着小偷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边追边喊，吸引了更多的人出门查看，听说书肆被盗，几名热情又正义的男人加入进来，还有人说要去帮忙找衙役。

　　今晚值夜班的顾开平带着手下，正好巡逻到这条街，听说后立刻追了上去。

　　小偷在前面跑，郭富文带着几个人紧紧追在后面。远远的，还坠着几名衙役。小偷吓坏了，他只是偷了几本书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终究还是害怕会被抓住，慌不择路之下，他一头扎进了最近的一条小巷。跑进去后才发现，前边竟然没路了。

　　郭富文领着人追进巷子，巷道里却空无一人，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一定是躲进谁家里了。”

　　几人在巷子里走来走去，四处查看，试图看出小偷到底躲进了谁家。

　　这时，顾开平追了上来，问过郭富文后，便决定从第一家开始问起。

　　他礼貌地敲开门，说明情况。这家人也怕有贼人闯进自己家，当即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搜。

　　仔仔细细搜了两遍，没发现小偷的身影，于是去往下一家。

　　这条巷子里一共住着六户人家，前面四户都很配合。唯独有两户，其中一户开了门，但不愿意让他们进去，只说自家人会搜。剩下那一户，压根不想理会他们，连门都没开，只是隔着门说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

　　郭富文急了，大力拍打院门，高声道：“不是我故意扰人清梦，确实有小偷盗走了我书肆里的选本，我亲眼看着他跑进这条巷子。前面几家都没搜出来，多半是躲到你家里了。你就不害怕吗？有贼人藏在家里，你能睡得着觉？难道不怕他半夜会害了你们一家吗？还是说，他就是你家的人，所以你才包庇他，不愿意把人交出来？”

　　这户人家姓卫，卫老爷先前已经睡着了，被门房叫醒，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闻言大怒。

　　“呸！你少咒我！你说你是来抓小偷的，我还说你是想趁机抢劫我家呢！反正我不会开门的，你们赶紧走！”

　　顾开平只好走上前，禀明自己的身份，哪知门内的卫老爷根本不买账：“你是奉了县令大人的旨意要来搜查我家么？如果是，我就开门。如果不是，你们就乖乖等着，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天亮了再说。黑灯瞎火的，你们这么多人，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卫老爷说完就走开了，临走前还严厉警告门房不许开门。

　　虽然他态度强硬，仗着他家院墙很高，只要小偷不傻，就不会翻他家的墙，但他还是去家中各处看了一遍，尤其是他女儿的屋子。

　　隔着屋门，卫老爷问女儿可曾发现有陌生人闯进来。

　　卫小姐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模样，回答没有，还怪她爹打扰她睡觉了。

　　顾开平无可奈何。没有上头的吩咐，即便他是衙役，也不能擅闯百姓家中。况且，听那人说话便知这家人很难缠，万一去安大人那里告他一状，那就麻烦了。

　　郭富文见状，急得都快哭了。选本找不回来，他该怎么办？那些选本可贵了，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顾开平忙安慰道：“别急，去书肆偷东西的人，多半是……”

　　他想说多半是个读书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多半是个爱惜书本的人，他不会损坏那些书的。左右他就在这条巷子里，如今只需守好巷子口，防止他偷偷溜走。等天亮了，禀过大人，肯定不会叫他跑了的。”

　　郭富文点点头，发狠道：“我今晚不睡了，就在这里守着，一定要抓到那个杀千刀的！”

　　他胳膊上被砍了一刀，之前事情紧急，都顾不上自己，还是顾开平劝他先去看大夫：“你赶紧去吧，要不我派个衙役陪你一起去？我在这里守着，你放心。”

　　郭富文谢过他的好意，没要衙役陪同，汪老头陪他去看了大夫。处理好伤口，郭富文又来到巷子口。

　　此时，这里只剩下顾开平和一名衙役，其他的衙役被他打发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汪老头还想陪着好友一起蹲守，被郭富文给劝回去了。

　　翌日，天一亮，顾开平就派手下去向安大人报案，他自己则仍然守在原地，防止贼人跑了。

　　安嘉乐接到报案，立刻带着人过来。

　　顾开平上前，介绍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郭富文熬了一夜，熬得双眼通红，胳膊上还缠着布条。

　　安嘉乐对他说道：“你放心，本官一定抓住小偷，给你一个交待。”

　　今天当值的是袁桥，安嘉乐为了防止有人包庇罪犯，他叫袁桥拿着户籍簿，挨家挨户核对人口，仔细排查，重点关注胳膊上有伤的人。

　　“袁桥，一会儿你带着人搜查时，动作轻些，不要把百姓家里翻得乱七八糟，像遭了贼似的。”安嘉乐叮嘱道。

　　袁桥赶紧应下，带着他手下的人从第一家开始搜起。

　　安嘉乐站在巷道里，仔细观察地面，果然发现好几串已经干涸的血迹。这些血迹杂乱无章，从巷子口到巷尾全部都有。

　　顾开平紧紧跟在安嘉乐身边，见状忙道：“大人，您是想通血迹来判断小偷的去向吗？昨晚小的就这么做过，可惜实在看不出来。小的赶到之前，书肆的郭东家就在巷子里来回找了好几遍，他胳膊上也受了伤，不时有血滴落，跟小偷的血混在一起，实在难以分辩。”

　　“嗯。”安嘉乐点点头，继续观察地面。

　　不多时，袁桥就排查完了前面的四户人家，没有任何发现。

　　这一结果也在安嘉乐的预料之中，昨晚这四家人就表现得很坦荡，也很配合衙役们的搜查。在安嘉乐看来，小偷藏进了巷尾这两户人家的可能性最大。

　　巷尾左边居住的就是卫家，安嘉乐让人上前叫门。

　　昨晚卫老爷态度强硬，压根不把衙役们放在眼里，如今见到县令大人亲自上门，他连忙端起一个笑，热情地寒暄起来。

　　安嘉乐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直接说明来意，卫老爷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快请进，快请进。”

　　站在卫家的院子里，安嘉乐问他：“昨晚你家中可有异样？有没有陌生人闯入？”

　　“没有没有。”卫老爷回答道，“好端端的，竟然出了个贼，弄得我们人心惶惶，都担心贼人会闯进自己家。昨晚我就亲自查看过了，家里没有外人闯入。这贼也是奇怪，既不偷金也不偷银，居然偷了书肆。还好安大人您来了，大人英明神武，肯定能将贼人拿住。”

　　安嘉乐并不把他的吹捧放在心上，问道：“你家中一共几口人？全部都叫出来，本官要一一看过。”

　　卫老爷赶紧吩咐下去，不多时，他的妻子儿子，以及下人和门房都来了，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

　　安嘉乐对照卫家的户口簿，发现少了一个。

　　“你家总共登记了十四人，怎么少了一个？”

　　本朝律法，户籍登记时，奴仆也需要登记在案，包括他们的年龄性别等等。

　　卫太太忙回答道：“禀大人，小女没来，她还未曾起身呢。小女年幼，还未许下人家，她又生性害羞，不便见外男，请大人见谅。小女的贴身丫头来了，大人有什么话，问这丫头也是一样的。”

　　安嘉乐：“……”

　　他是来查案抓贼的，说什么不便见外男？不过，这个时辰居然还没起床，可见卫家也挺疼爱这个女儿。

　　安嘉乐都要羡慕卫家小姐的起床时间了。他身为县令，每天的上衙时间是卯时，也就是后世的早上六点，直到下午四点才能下班。

　　人家不愿意出来，安嘉乐总不能像个土匪一样把卫家小姐揪过来吧？他只好先办别的事。

　　叫袁桥领着一部分衙役查看卫家的各处有没有藏人，又叫顾开平去检查院子里这些男人里面有没有胳膊受伤的。

　　一旁的卫老爷看着安嘉乐冷静沉着地发号施令，忍不住艳羡起来，如果他儿子长大了也能当个这样威风的大官就好了。

　　新来的县令大人真的很年轻，才十八岁，听说还未曾定下亲事。身为探花郎，必然是才貌双全的，尤其是在那一身浅绿官袍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风采卓然。

　　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如果是自己的女婿那就更好了！

　　卫老爷眼珠子一转，对妻子说道：“真是太不懂事了，安大人亲自来办案，怎能躲着不见人？快去叫小姐出来。”

　　卫太太愣住了，卫老爷见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连忙冲她使眼色，又不时瞄一眼安嘉乐。

　　几个回合之后，稍显迟钝的卫太太终于懂了。

　　她的女儿婉娘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龄，最近她跟老爷正为了这事焦心。她的婉娘不仅容貌秀美，性情又温柔和顺，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正该配个好男儿。

　　眼前的探花郎，不正是个顶顶好的人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