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一口吃掉你》唐不捐

18、第十八章：前后夹击

　　此话一出，丑奴儿大惊失色，“怎么可以……奴隶是不能反抗主人的。”
　　陈国如今国力强盛，农商发达且民风开化，早已过了奴役压榨同类的黑暗时期。虽说富贵人家也养着仆役、随从，籍册也分主仆；不可否认，虐仆之事也时有发生——但那也是陈律所不允的，打死打伤都是按照完人处刑。更不消说克鲁木连奴仆及奴仆买卖都不存在，所以在座的不理解奴隶制下丑奴儿等的处境。当然，也没有人会去想着挑战现存制度。既然存在一国之制，总是有其不可违逆的各种人文、历史、系统的基础。但小孩却不管这些，丑奴儿流露出违背常伦的不忍后，夏米儿也是接了一句：“怎么不可以？被欺负了当然要反抗啊。你那么厉害，难道会打不过你家主人？”
　　“就是，反了出去自己过活，难不成还养不活自己吗？”林素乌也来劲了，大家都知道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但也愿意听听丑奴儿描述具体情况，所以白鹤和铁和尚没有阻止两小。
　　“我身上流的是奴隶的血，当然只能服从主人。再说，即使我打得过，可风都城是有皇家黑旗军的，奴隶杀一个主人要株连全族！”丑奴儿拎着铁和尚递给他的驴腿啃着说，“还有，我们奴隶本来就比主人笨。极北荒原过活不是那么容易，不集体狩渔是吃不饱的，而那些谋策和工具都是聪明的奴隶主，那些魔人才能做到。”丑奴儿狼吞虎咽，连盐都不蘸，含混地说着这些他认为天经地义的话。
　　“我觉得你不笨，”旁边赵离一直在观察丑奴儿，见他吃着饭，另一只手还攥着娜娜的那绺头发，就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你当然不笨，你把娜娜和月华照顾的很好啊。”丑奴儿听到这两个名字，立马嚎啕大哭了起来。魔族人的感情大开大放，一点遮掩都不做。等他平复了些，赵离悄声问他吃没吃饱，能不能变怪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赵离眼睛一骨碌站起来向大家道别。
　　出来的时候，赵离单独把白鹤拉到一边，跟他说了追兵的事，劝他找机会甩掉克鲁木人投了陈军。他是对这个救了自己，又两次赠饭的女人还心存不忍。不料白鹤闻听此言，非但没有显露出高兴，反而惊惧失色。赵离看在眼里，虽然疑惑，但也顾不上许多。
　　那边大家跟丑奴儿了依依作别，林素乌想到他回到家还要做可怜的奴隶，抱着蹲在地上魔人的大脑袋哭叫，“阿丑，你真可怜，虽然我们刚认识，但想到你回去还要给坏人欺负我好难过啊！你……你不要听坏人瞎说，你一点都不笨！”
　　赵离和丑奴儿一路向东，想说先远离战线，等接近了凉城再转北。丑奴儿驮着赵离高速飞驰，赵离本想劝他别回风都城，随便找个地方在中原安下家。虽然远离故土，但做个全乎的人，怎么都比当牛做马强。后来想到魔族和人族不容水火的关系，在人族世界过活的魔人会遭受一刻不停的追捕，直到客死他乡。他就没说什么，只是设身处地给他讲容融的奴隶之道，虽然教的乱七八糟，随意发挥，没想到听的却津津有味。丑奴儿正在问联合多少奴隶做小小反抗会法不责众，赵离还没来得及编，就听前方不远处“嗖-啪”一声号炮响起，天上炸开一朵小黄花。紧接着五六匹雄健的军马从坡下冲了上来，听见有人大喊：“发现魔族奴隶和叛将赵离！”
　　却是接令出城合围的邵逸尘与其所率领的二百重甲兵。赵离见到乌沉沉的玄甲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哪敢怠慢，忙叫丑奴儿变身。丑奴儿变得倒是快，只是情急中吐出一大口食物，叫它十分心疼，想再塞进嘴里时先锋铁骑已经杀到。一团巨大的铁砣“嗵”地一声在他身前砸出一个大坑，再看那是六人分持锁链舞动的八棱紫金锤，只见六人六骑配合默契，把那锤头舞得虎虎生风，进退有序，章法有度。丑奴儿叉住双腕硬接了一锤，饶是兽型魔人也叫砸得退后两步。魔人收回双手，咧着大嘴吃痛狂甩。
　　持锤将官更是乍舌不已，这巨型流星锤是阵前冲锋，机动捣毁敌方堡垒工事、大型锱车之用，如今用在一个魔人身上，没砸成肉泥不说，任凭肉身接住竟然也只是后退两步。赵离挂在丑奴儿身上，指挥他不要硬接，上下游走，找到突破口冲出去再说。
　　丑奴儿往北连跳三步，第四步刚掉下地却叫一根粗大的尖头木柱给捅了回去，任丑奴儿使力拍打也无法脱身。赵离自然认得，府兵竟然把攻城杵也搬来了，这是三人合围的百年老树整棵砍来，淬以熟油，刀枪难入，城垣尽破；下面安上轮子，两边再加装把手，用时需二十人以上步兵扶持。这时操车的士兵发声喊，二十多人同时用力，顶着丑奴儿往南去，而那边还有两台攻城杵以及那个巨型流星锤在等着他。
　　丑奴儿也低吼一声，双手抵住杵头硬是扛住二十多人的合力，他刚要发力拧腰摆脱，突然杵的两边呼哨着冲出来六名骑兵，骑兵一边三个，俯身将鞍鞯处的链条挂上木杵的锁扣，再一冲，锁链绷紧。二十四人加六匹马，这力道终不是丑奴儿能接住的了，他被巨力冲击得步步后退，脚底趔趄。
　　赵离跳到一边发声喊，叫丑奴儿随地滚落。但即便如此，士兵和骑士仍然操控着巨木顶着丑奴儿往前，这回更是连起身都无法做到，只在地上往后翻滚，转眼被撞得鼻青脸肿。而后方并行的两个攻城杵挟着巨大威势冲过来，是要将魔人夹成馅饼。
　　好一个邵逸尘，仅凭飞书所述就能调配这么适当的军器组合，即使没有兽型魔人大杀器——努炮战车和暗金箭簇——也能将丑奴儿打得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行进前方地上出现了一个深洼，丑奴儿滚入其中终于躲开了木杵的攻势，趁杵车调整车轮，丑奴儿四足并用跃出水洼，抓起赵离朝西狂奔。
　　一个时辰跑的路还回去了一半。虽然笨重的杵车行的慢，但锁子流星锤在地上拖行跑的跟普通骑兵无异，所以当丑奴儿想往南北突围，都被四组流星锤阻住，硬是逼着他们原路返回。想是要与西边过来的戴锦华部汇合，完成包夹。赵离看出敌人战术，但也只能干着急，只得步步向西，找不到破解之法。
　　当丑奴儿又一次被三组流星锤接住，他甩掉身上的赵离，想要破一两个锤从而甩掉围堵变向，尽量避免腹背受敌。赵离闪身一旁，不过还在指挥魔人战斗，要他抓住铁锤把人拉下去。但这些铁索链着的锤身在骑兵的使用下如同活物一般，去得快，收得更快，丑奴儿根本无从抓起。而跳着叫着的单兵赵离却吸引了邵逸尘的注意，他知道这是飞书命令中的第二个目标，也知道不必留活口。而且他也看出赵离这个魔人外置大脑的作用，当即下令弩箭齐发，射死赵离。
　　虽然不是八十一连弩队，但赵离也没有白鹤那超绝的轻身功夫。漫天箭雨“嗡”地洒下来时，赵离脑中一片空白，而不远处分身乏术的丑奴儿连看都没看到他这边的变故。
　　生死关头，赵离舍不得闭上眼，因为他的眼前浮现了那张熟悉的脸和她左眉上淡淡的伤疤，她微微挑起下巴，翘起一边嘴角，轻蔑地朝他笑。赵离张手朝前伸去，轻声唤道：“克虏，等我……”
　　可那张笑脸突然消失，一阵风从眼前刮过，随风而下的不是那寒芒点点的箭矢，而是一大团白色的云，遮住了她的脸，遮住了这漫天箭雨。紧接着一股柔和的力道掼到胸腹之间，将它推离地面，迅速而轻飘飘地向后倒飞数丈，脱离了弩箭正面攻击范围。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是飞侠白鹤跳到赵离的身前，以袖卷去飞箭，再横掌把他推到安全地带。
　　丑奴儿终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认出来人，他欢欣地朝白鹤轻吼一声，击飞一面锤，脱得包围圈向他们跑来。来到白鹤身前，背转身帮她挡下第三轮箭矢，掩护二人向西撤。才跑得没几步，白鹤突然醒悟，朝赵离喊道：“往北，不能把追兵带回村里。”赵离立刻会意，三人转而向北。不过白鹤的这声喊却把邵逸尘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皱着眉头略一思忖，喊来一名亲兵吩咐了几句，后者点头应承，回身点了三名骑兵，四人当即打马西去。
　　原来赵丑二人走后，白鹤还是把追兵的消息告诉了铁和尚，两人一合计，兵分两路侦察敌情。铁和尚向西，白鹤向东，不想正接住并救下回撤的赵离，也没料到自己被熟人邵逸尘认了出来。
　　西边，铁和尚没有与戴锦华接上仗。他隐蔽身形，老远就发现了陈军踪迹：乌泱泱足有三百之众，正在离金兰村不到十里地拔营起行。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抵达。铁和尚不敢怠慢，忙往回赶。
　　金兰村众克鲁木军已经在往地下转移。林素乌这才知道，包括武神庙下面和之前关她和赵离的地窖，半个金兰村都被这些工兵挖通，难怪当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寸许长的草地里钻出来。陈军里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地道兵，林素乌只是表面揶揄了两句夏木儿他们老鼠洞打得好，心下却甚是佩服。
　　大家井然有序地做着撤退和清扫痕迹的工作，突然夏木儿叫道道姑吩咐他要采的透骨草他还没来得及去，这下地也不知道躲几天，伤员断药可是要前功尽废，又得耽误些日子。
　　贾巴安慰他，追兵的目标是阿丑，他去了我们就没危险，陈军最多是路过，很快就能出来。而且能干活的只剩下夏木儿，好几个屋子都需要做遮掩，能在追兵赶来之前做完就不错了。
　　“我们去吧。”说话的是林素乌，她正看着夏米儿，豁着嘴笑，露出一口灿烂的牙花。“嗯，我们去采药吧，我知道地方。”夏米儿也接着说，想是他俩已经商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