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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火辣辣的疼从掌心沿着神经钻入全身,陆沐景痛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场面顿时死一般安静。

      店长不愧是店长,率先反应过来掏出手机要打120,陆沐景阻止道:“别打,没那么严重,靠……”

      他疼得嘴唇发白,庆幸手心没有扎入玻璃渣,接着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宁楚均掌握着恰当好处的分寸把他半圈在怀里,看起来只是出于朋友的爱护。

      但是陆沐景和宁楚均一起出现本来就很不一般。

      陆沐景感受到周围举起来的手机更多了。

      宁楚均冷冷抬眼,气焰嚣张的田歆被这一眼看得心尖一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你……”陆沐景又“靠”一声,声音虚弱却不失硬气地说,“给我道歉,还有你刚才打了她,也向她道歉。”

      血流不止的手从田歆指到服务员,陆沐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正义了。

      田歆咬牙:“这是你自己作的。”

      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陆沐景瞪大眼睛,气得自己忘了疼,甩开宁楚均腾地站起来。

      “论作谁能比得过你?我从刚才看你一直作死到现在。”他冷笑,“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自己飘到天上然后摔死的。”

      “你!”

      田歆眼里凶光毕露,扬手又要打,跟着她的工作人员想拦被她一巴掌拍开,却被一双冷冰冰的眼吓住。

      深邃幽深的眼睛轻轻扫过去,冰冷的视线缠住田歆,她生出了一股被拖拽下深渊的错觉,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

      陆沐景把脑袋歪侧过去,指着自己凑过去的脸挑衅:“来啊来啊,打呀,朝这儿打,来来来。”

      “陆沐景。”宁楚均冷声叫他,“走了。”

      他叫完名字就径自推门而出,陆沐景虚虚捂着伤口快步跟过去,趁着和田歆擦肩而过的视觉死角区域,他飞快地比了个中指,只有田歆一个人能看到。

      田歆一口气梗在喉咙要发不发,陆沐景扬起无形的孔雀尾巴高傲地步入黑夜。

      宁楚均似乎是生气了,走得特别快,沉沉夜色里,陆沐景大跨步跟在他后面。

      这一片地段远离市中心,到了晚上本就不算繁华的区域更是人烟稀少,他们不必大夏天戴口罩遮挡住脸。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宁楚均停在一家亮灯的药店外面,他戴上口罩对陆沐景交代:“在外面等着。”

      陆沐景点头,乖巧地笑了下:“好的。”

      他坐在药店门前水泥砌成的阶梯上,里面渗出来的白光在他的身体边缘描绘成形。

      宁楚均拎着白色塑料袋坐下,摘下口罩,说:“手伸出来。”

      陆沐景听话地伸出手,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t,手心冒出来的血染红了半只手掌,湿漉漉地流到小臂,沾上了纯白的衣角。

      宁楚均的呼吸一窒,僵硬地从袋子里取出医用棉签蘸上生理盐水。

      宁楚均小心地替他清理,习习微风吹过棉签擦过的地方,有轻微的凉意。

      陆沐景的眼睛里倒映出宁楚均阴郁的身影,问:“你怎么哭了?”

      宁楚均怔愣地掀起眼皮,一滴晶莹的泪珠措不及防滑下,恰巧滴在陆沐景的伤口,疼得他整条手臂的肌肉紧缩一瞬。

      马路嗡地一声疾驰过去一辆汽车,陆沐景的一缕软发被风吹得翘起来,他忽然记起来,初二参加的那场毕业典礼,他拉着宁楚均跳完一支舞后原想抽身离去,宁楚均却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过去。

      头抵着头,宁楚均的眼角飞快往下闪过一点碎钻似的水痕,但是落下的太快,陆沐景还没来得及思索那是不是他错了,或者只是女孩子的首饰被灯光反射晃出的幻觉,宁楚均就松开了手,潇洒地重新回到那一片黑暗的区域。

      而他则头也不回地抱上另一个陌生的舞伴。

      那个时候的宁楚均和现在的宁楚均似乎是如出一辙的表情和神态。

      时隔八年,十四岁的宁楚均砸下的水珠砸在二十二岁的陆沐景手上,凝固在他的血肉里,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宁楚均那夜是为他而落的眼泪。

      宁楚均捧起陆沐景的手腕为他轻轻吹了口凉气,湿润的泪珠挂在眼角,陆沐景想为他拭去,抬起另一只手才想起来这只手早就沾上了血,尴尬地顿在半空。

      宁楚均在伤口搽上碘伏,陆沐景蹙起眉头,轻轻“嘶”了一声。

      有一滴冰凉的眼泪打在手指关节,宁楚均无措地抬起头,“很疼吗?”

      宁楚均的眼泪被风吹散,陆沐景却哭了,他抽抽嗒嗒地呜咽,摇头。

      当着别人的面哭实在是太丢人了,手背狠狠擦在脸上,把脸揉得通红,也粘上了半干的血渍。

      眼泪越擦越多,宁楚均给他扎好绷带,勾指刮上他的眼角,睫毛轻轻扫在手指,留下湿润的痕迹。

      “如果八年前的那一晚我知道你在哭,”陆沐景吸了吸鼻子,“我们是不是不会分别六年再见。”

      命运安排了奇妙的缘分,如果陆沐景当年在国外没有被顶替掉出道名额,如果宁楚均没有进入娱乐圈,如果他们但凡有一个人没有去参加《泥削骨》的试镜……

      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踩中任何一条他们都不会重逢,最终成为年老时回忆往昔未名的“那个人”。

      宁楚均的绷带包扎的十分漂亮,既标准又不紧不松,陆沐景轻轻抚上去,依稀能感受到宁楚均残留的气息。

      “很重要吗?”宁楚均往空出来的方向移了移。

      陆沐景抓住他的手不准他远离,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当然重要。那晚你哭不就是因为我邀请你跳了一支舞吗?可是我很快又甩开了你。”

      他猛地擦了下眼睛,委屈道:“如果我知道你哭了,一定会陪着你安慰你的。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他的眼睛天生就会说情话,湿漉漉看过来的时候,更是说尽了全世界的爱情,“就算未来依然见不到你,起码我们之间不会杳无音信。”

      宁楚均安静了好一会儿,有麻雀飞上电线杆头,叽叽喳喳地叫。

      “该回去了。”宁楚均把手从陆沐景的掌下抽走,把塑料袋塞到陆沐景手里。

      陆沐景的表情写满不甘,仰起头说:“陪我去江边逛逛吧。”

      宁楚均低眸,陆沐景解释:“我刚才导航过了,继续往西走有条江。”

      宁楚均没说话,兀自从他的手里接过塑料袋。

      陆沐景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

      望不到头的天上只有一轮弯月高悬,一前一后的影子被街道两边的路灯拉得细长。

      宁楚均没问这条路要走多远,静静跟在陆沐景身后,仿佛哪怕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走到江边,他也会陪着走到地老天荒,直至到达陆沐景要去的地方。

      月光清凌凌地洒在粼粼江面,两人站在和公路衔接的桥上,陆沐景扒着栏杆往下看。

      借着公路的余光,桥下黑洞洞的滩地长着不知名的绿草,大片大片连接,在夜里散发诡谲的绿意。

      陆沐景丈量了一下高低距离,如果有想不开的傻子打算从这里跳湖,他一定会先压在绿油油的沙地,浑身被石头咯得疼,然后一瘸一拐地爬去湖里。

      江风慢悠悠拂面,陆沐景笑:“我们下去走走吧。”

      宁楚均被风吹得有些冷,但他对陆沐景的话有天然的顺从,点了点头。

      两人步下桥头的台阶,宁楚均小心翼翼盯紧陆沐景脚下,手臂呈托举的姿势,随时做好了他踩空时拽住他的准备。

      陆沐景全然不在意,一步三台阶,比兔子蹦得更欢。

      月色清冷,停靠在岸边的船影在江面摇曳,江对面的工厂仍在灯火通明的运作。

      陆沐景踢着脚边的一颗石子,石头到哪他就走到哪里,宁楚均跟在他身后,右边靠桥的斜坡上长着茂密的草丛,夏虫藏在里面鸣叫。

      陆沐景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两双眼睛对视的刹那,陆沐景上前,没受伤的那只手捧住宁楚均的后脑勺。

      宁楚均偏过头,脸颊堪堪擦过陆沐景的嘴角。

      彼此俱是惊讶,陆沐景不死心,低声说:“宁楚均,你看着我。”

      宁楚均执着地侧过脑袋,眼睛倒映出波光粼粼的江面。

      他一味逃避的态度惹恼了陆沐景,只有虫鸣风吹的寂静里,他听见陆沐景咬碎了情绪迸出来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的戏演得很烂?”

      宁楚均闻言终于敢正视陆沐景,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

      陆沐景气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可以了,我已经说过很多遍……”

      “但你根本演不好。”陆沐景抢先说,“你总说不喜欢、不爱,可是如果只是朋友,你的眼神早就已经越界了。”

      陆沐景笑看他,脸上全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宁楚均,‘不爱陆沐景’这场戏对你来说太难了。”

      宁楚均向后退了两步,冷淡地问:“你一直都是这样,自恋傲慢,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喜欢你。”

      陆沐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蹙起眉,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我妈妈把我生下来不就是要让我享受全世界的爱吗?”

      “……”宁楚均不知道该怎么回,紧紧抿起嘴角。

      “你喜欢我,就像别人喜欢我一样,只是你比他们瞻前顾后,比他们缺乏勇气,不敢向我表白,这些我都知道。”陆沐景甜蜜地微笑,“但是你比他们都好,曾经和你针锋相对也好,认清心意后和你和谐相处也罢,我都认为你是特别好的人。”

      江水拍到裤角,宁楚均微微打了个寒颤,”其实你根本不会陪着我。”

      “什么?”

      “八年前,就算我真的哭了,你也只会嘲笑一通,因为你那时真心实意的讨厌我。放下你高傲的少爷身段怜悯我,陪我跳一段舞已经是最大的施舍。”

      话题回归在药店外面陆沐景的提问,宁楚均给了迟到的回答。

      陆沐景的声音有些弱:“我不会……”

      “事实上你会,难道当时你没有丝毫的虚荣心得到的满足感?”宁楚均强势地砸下一连串的话,凿子一样在陆沐景心里敲穿了无数个洞,“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孤零零呆在角落里,受欢迎的你不计前嫌地帮了他一把,多高尚呀。难道这不是你当时的想法吗?”

      陆沐景的脸色唰地惨白,却反驳不出半个字,脸上笼罩着一层不知是心虚还是痛苦的灰败。

      “现在喜欢我,真的是喜欢吗?”宁楚均还不肯放过他,冷静而理智地吐出没有感情的现实,“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你爱得万分痛苦,你同情我,对脑补出来的我十分感动,高高在上的怜悯对你造成了喜欢我的错觉。”

      宁楚均笑了:“你喜欢的不是我,是讨厌的人爱上你后诞生的满足感,还有幻想出来的类似电影的爱情,你只是喜欢表演戏剧性故事里的恋人而已。”

      陆沐景漂亮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别说了……”

      宁楚均的心一点点往下坠,话说完,他的心也已经坠入寒冷的冰窟。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说出的现实越冷静,越能清晰地认识到,他和陆沐景没可能。

      与其说是讲给陆沐景听,不妨说是对自己的嘲讽。

      他像弃甲的逃兵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快步走上一半的台阶,他听到下面的陆沐景在嘶声力竭地大喊。

      “宁楚均!你有本事就永远别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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