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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后记(完) ...

  •   任秋来北京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说请假三天。
      按照小春给的地址她找了很久才走过来病号房间。
      小春的父亲是从外地过来检查,今天是准备回去的,任秋见了他,塞进去三万块钱,说是乔总给的。
      当初他被委婉辞退,“遣散费”给了八万,这些钱足够在家盖了房子,在县城可以做点买卖。
      两个月前父亲在老家就被确诊了肺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他偏不信邪,来到北京。
      医生依然给了同样的结论,委婉的告诉他可以回家保守治疗。
      这是很艰难的决定,可是世事无常,没有办法。
      任秋很强硬的把钱塞进小春,他就没有推脱。
      任秋问道:“今天是要回去吗?”
      “对,火车票已经买好了。”
      “那就好。”
      小春已然三十多岁结婚生子不再是最初的毛头小子,有些局促的说:“这几年生意还行,我是我们村最早盖楼房有车的人,华哥对我挺不错,这些钱我不该收的。”
      这些话是客套还是真实没人知道,也许是经历过事情变得更加爱面子不想求他人。
      任秋比之前更懂得人情世故,更会安抚人,“乔总这几年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头发白了一片。他一直说很怀念一开始的日子,很想念你们。没有办法,被人推着向前走,时代的洪流。”
      小春:“华哥一向对我很好,我初中毕业没什么文化,现在做点小买卖已经很知足,希望秋姐代我向他问句好。”
      任秋点点头,笑道:“没问题,放心吧。”
      小春道:“我们已经办理好出院,你先过去看阿珍吧,她一直一个人,因为我爸的病跑来跑去没有去看她几次。”
      任秋:“行。”
      他们两个人告别。
      任秋走到病房时,小珍闭着眼睛,她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拉着椅子坐在一旁。
      普通病房是三个人,可能因为人多,房间多抬了一张病床,围着各自家属,很吵闹。
      昨天小春打来电话时她挺惊讶,离开五六年了。
      他们简单寒暄几句,小春说在北京医院看到了小珍,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刚开始彼此都没认出来,后来听到她回答主治大夫声音才认出,还是一头短发,成熟很多。
      他以为小珍一样被乔伊华“赶出去”,所以并没有打电话给华哥,想了想任秋最适合。
      毕竟当时小春离开上海的时候,已经断断续续调到在深圳一两年,只知道她上了大学,他们之间发生事略有耳闻,被赶走正常不过。
      他知道小珍没什么亲人,护士说她断断续续住院半年多,不知道孤身一人姑娘有没有能力承担这么大城市的医疗费,难免会有恻隐之心,自作主张打电话告诉了任秋。
      小珍睡的很浅,睁开眼睛看到任秋时叫了一声“姐”没有过多谈话。
      北京的天十分寒冷,乔小珍穿很厚的羽绒服戴着保暖的帽子,围着围巾。
      两个人坐在结冰的湖边长椅上。
      任秋问道:“怎么都半年多了?什么病呢?”
      乔小珍看着湖上溜冰的人,“没什么。”
      “我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乔总。”
      小珍“嗯”了一声。
      很多年不见,任秋觉得她比自己更沉静和淡然,人都是会变的,从前那样在乎那样撕心裂肺的东西,现在眼睛里都是漠然和平静。
      任秋说:“你是从深圳直接来到北京吗?”
      “嗯。”
      她这样问是因为乔伊华在病好之后,频繁的去深圳,这半年多住在那里有三个月有余,后来小西被带过去,很少再回到上海。
      如果说深圳有什么人,想必就是她吧。
      任秋能感觉出来她并不想多说,轻笑了一声:“上个月乔总把上海很多事都交给小飞,现在应该叫张总了,从研究生没毕业就做秘书助理,这么多年到老总挺厉害的。以后乔总应该会常住深圳,你知道他应该是为了你。”
      乔小珍当然很明白,乔伊华身边的人只会向着他恭维他甚至觉得他高高在上,自己是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凌冽的风吹的眼睛疼,乔小珍压了下帽檐,“任秋姐,你还在喜欢他吗?”
      任秋像是突然被看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随口这么一说就猜中她的心思,乔小珍说:“我刚来的时候觉得你和我哥很配,你像我幻想中都市女性,干练有能力落落大方,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我哥尊敬你喜欢你,那时候我想长大后也要成为你这样的女性。”
      可能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吧,任秋处理公司全部内勤工作,乔伊华在外奔波。
      时光荏苒,她哥和别的女人结婚离婚,现在还有了孩子,至今任秋仍未婚。而他这么多年还在跟一个曾经的小姑娘纠缠不清。
      别人这么说可能是打趣,故意冷嘲热讽,她不同。
      任秋很坦然的说道:“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这个年龄看淡这些。有自己的房子没有琐事打扰,健健身,每年可以出国旅游,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乔小珍:“你的生活一直都是我向往的,但是好像我每一步都走错,越来越远。”
      任秋说:“你太执拗了小珍,你从来不肯回头看一看,人的路有很多,不一定是按照幻想走的。我以前想是逃离原生家庭,嫁个霸道总裁,要有钱有貌对我好,生好几个孩子。慢慢发现这些很不切实际,想存钱在上海立足,有自己的房子,有存款,有体面的工作,现在是想退休后能有保障。所以小珍,人生的路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计划赶不上变化,向前向后都要看。”
      乔小珍:“也许吧,我不知道。”
      任秋继续说:“很多时候你对乔总很不公平,小西从出生后就断断续续生病,当时国内最好的医疗条件北京上海甚至香港去了一个遍,还是反复不能治疗,于是出了国,她那么小折腾来折腾去每治疗好回国都发烧不止。非典时乔总妈妈在北京感染病逝对他打击更大,如果当初知道你在广东恐怕头发要彻底全白了。”
      小珍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人生各自苦,谁能体会谁?
      任秋感叹一句:“那三年,什么事都堆积在一起,太多太多了,好的坏的交织在一起。人生在这世上并不是一定纠结个谁对谁错,也不能一直沉迷于感情之中,人曾经最需求的东西随着年龄增长都会消失,你在乎他对你做过的恶事,不在乎他经历过什么,所以为难自己为难别人,一年一年的消耗在时间的空洞里找不到任何答案。”
      乔小珍相信他会找自己,也相信他在自己离开后偶尔难过,不过白发还有悲情这种词汇总觉得不太符合他。
      任秋总是偏向乔伊华的。
      任秋大概她看出来小珍心思,笑道:“我说你不肯回头看一看没错吧,你总是不信。小西刚出生几个月一直生病,乔总每天都在医院,公司很多东西都需要他决策,乱作一团。他当时说,如果有一天做不下去了就带着你和小西回老家当个老师,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乔小珍起身走到湖边树下,摸了下垂下的柳条树叶,远处滑冰的人慢慢变少,幽幽的说:“你没有见过我们的不堪,所以喜欢美化他,许久不见他也会美化印象中的我,在一起时又产生隔阂。”
      “我不是要美化他,乔总更不需要美化你呀。人是多面的动物,事同样是很多面,你上过大学应该知道的,评价一件事一个人,用辩证客观公平角度分析,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乔小珍望着远方,轻轻的说:“秋姐,我哥很没有眼光,你真的比他以前老婆妻子情人都配都适合,这个包是我哥送你的么?”
      任秋喜好购物爱好很明显,乔伊华同样如此,这个牌子包她曾经有很多,不管隔了多久,她都敏感如此。
      “去年,哦,应该是前年了,公司准备上市的事很繁琐很忙碌,我照看过小西一段时间,他是感谢我就送了这个包。”
      乔小珍笑了下:“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哥他做什么事都喜欢有目的要等量代换。我们确实在深圳见过,他总是做一些让人很恼怒很伤心的事,他像检查动物一样是否合格自己的要求,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后来你应该知道了,我跟他在上海吵架吵的好凶。”
      任秋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你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能够那样砸碎他所有东西到全公司全楼层皆知,还是会被你气的病倒。其实人到了年龄是需要衡量自我价值的,是否能等量代换。我也许很多女人都会在他备选中,爱情这东西过了三十岁就不重要,嫁给他依然是一桩不错的买卖,假如以后再有个孩子基本一生无忧。”
      眼前的任秋也许乔小珍永远做不到,曾经做不到的是她八面玲珑,现在做不到她看透人生,将来恐怕做不到心如止水被挑选。
      回医院的路上,任秋说:“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不告诉乔总,医院的费用你不需要担心,少的话我会帮你拿出来一些。”
      小珍:“不用,我不需要一直住院的,一般半个月检查一次,一个月挂三天水就可以,我不缺钱,真的。以前会去超市做下收银员零工,现在不需要了。”
      任秋说到底和她感情没有过深,更多话题并不想深入,无论任何病每个人都有权利不说不谈。
      回到医院后乔小珍被护士小姐批评一顿,外面天气冷,不应该私自外出,打点滴都找不到人。
      小珍躺在床上打点滴,没一会儿鼻血止不住流下来,把任秋吓一跳,以为得什么绝症。
      乔小珍很淡定说:“你别紧张,没事,真的没事,以前老毛病了,北京真的太干了。”
      用了四五包纸才擦拭干净。
      任秋是真怕了,走出病房到医院走廊想了又想还是给乔伊华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语气跟绝症似的。
      吓到的不是自己,是乔伊华。
      他们从上次吵架之后失联无影无踪,可谓心力交瘁,当天晚上最近航班坐飞机来到北京,得亏京沪航班比较多。
      来到医院找到病房已然下半夜,就在这时间段病房依然非常吵闹和病人疼痛声家属的交谈声小声说话声混杂一起。
      他立刻让助理办理病房升级,很快值班护士推着熟睡的小珍转到单独病房。
      主治医生这时间在休息,迫切需要看到她具体情况只能自己看,翻开乔小珍带来零零散散病历,助理又把护士台登记全部信息拿过来,六七个月的东西,厚厚的片子化验单账单还有检查证明。
      乔伊华除了刚来摸了下乔小珍额头,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坐在旁边椅子上看病历。北京这几天的气温格外冷,最低达到零下十度,他从上海匆匆赶来衣服都没有换更厚的羽绒服,还是普通大衣。
      任秋倒了一杯开水,看得出眼前这个男人很紧张。
      翻阅了很久,按照时间整理好放在病柜上,回到床边,看了下点滴,重新仔细的看着她的脸。
      那头浓密的长发变成齐耳短发,这么多年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剪短发,犹如当年初见时,不过人却变了很多,不再像前些月份见到时成熟女性,显得有些稚嫩。
      他俩纠缠不清吵架时任秋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却是头一次,上次吵闹摔东西全公司都知道,没想到再次见面还是只有关爱没有其他。
      任秋有时候忍不住想,当初如果小珍不缠着跟他在一起,就最初员工创业共患难的普通朋友相处,他还会心动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她痴迷于她吗?或者自己更加主动更加贴近一些,会不会也能得到他的心?
      这些假设虽然并没有意义,他们有了孩子,这辈子注定永远都无法撇的干干净净。
      乔伊华给小珍盖了下被子,摸了下她的留针,和任秋出去房间关上门。
      任秋见了他会自动转换为下级报告模式:“小春和他爸过来检查病,碰到了独自一个人的小珍,怕出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是着急就先过来了,晚上想着告诉您比较好。下午和小珍聊了一会儿,她状态挺好,乔总不用担心。”
      乔伊华:“小春还在医院吗?”
      “他们上午就走了,来了好几天了,没什么事。”
      乔伊华看了眼任秋,很温和的说:“不应该你麻烦的,你如果有时明天就回去吧。”
      任秋笑了下,“乔总,我也是看着小珍长大到现在呀,在医院还是有个女人比较方便。”
      乔伊华不再推脱,问道:“她说什么?”
      任秋说:“她说当时深圳检查出来病要她去北京看一看,就辞职直接来了没有再回去过。说自己并不缺钱,偶尔会打个零工做个超市收银员。”
      任秋清楚他想知道什么,继续说道:“还问我这个包是不是你送的?以前你经常送她这个品牌。问我乔总给小西选后妈有没有选好。”
      他轻评价一句:“真是操心多。”
      “小珍没事吧?”
      “不大不小。”乔伊华没有过多说下去,拿出一串钥匙,“你去酒店还是我家都可以,晚上不用在这熬夜,我在就可以。”
      任秋点了下头:“乔总有事打电话给我。”
      乔小珍点滴打完已经凌晨三点多,值班护士说八个多小时,本来六个小时可以打完的,她手腕红肿所以滴的慢一些,白天做一次检查就可以出院了。
      封针的时候她醒来,寂静的病房和装饰,看到站在旁边的皱着眉的乔伊华就知道怎么回事,眼睛痴痴的盯着他,其实人遇到最亲的人时经受过的委屈会加倍,想诉苦不知从何说起。
      护士走后,乔伊华按着她手腕的封带,避免针头出血。
      小珍就那么看着,可怜兮兮,不知道是委屈的沉默,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才不言语。
      两个人上次那吵架摔东西的阵势,按道理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也没什么可说的。
      按血管一会儿他松开手,“还困不困?”
      她拱了下枕头,点点头。
      早晨是被医生带着一群实习生查房吵醒,单间就是舒适安静,以前五点就可以在病房洗刷上厕所各种杂声吵醒。
      医生问了几个问题,说,没什么事,今天可以办理出院。
      乔伊华随着查房医生出门,大概是问下她具体病情。
      出院是助理办的,小珍拿的行李和病历已经被取走送到乔伊华北京母亲家中,也不需要问她同意不同意住了,直接过去就得了。
      外面飘起了雪,纯雪花没有雨,路上并没有人打伞,她短发简单梳了几下,穿很厚羽绒服加上帽子围巾手套,裹得跟粽子似的。
      因为奥运会,这几年北京一直在改建,力度比上海大的多,乔伊华母亲的房子周围装满绿植,刷了统一的壁画,大体宣传就是“讲文明树新风新北京新奥运”这类,老式小区,不过水电环境还可以。
      小珍第一次过来,乔伊华走在楼梯前头,她在后面跟着。
      就是不知道穿那么薄冷不冷,不过他那么爱装的人,冷也不会说。
      没等敲门,任秋在门口迎接。
      走进去,屋内很暖和。
      母亲过世后这两年,乔伊华很少再来北京,因为小西怕冷和一直生病,那点亲戚纽带不足以撇下女儿春节再过来。所以去年没有交暖气费。今年她长大了一点身体好了很多,想着回来那怕春节只待两天暖和一点也值得,最起码不会感冒,就把暖气费交了。
      没想到用途在这里。
      任秋上午找了家政公司打扫了下房间。
      乔小珍脱掉围巾帽子和羽绒服,坐在沙发上,四楼走过来都气喘吁吁。
      任秋和乔伊华走到阳台说些什么,他们真的很像大人,各种意义上的匹配。
      两人从阳台回来后,乔伊华推开卧室门发现她已经躺下。
      从凌晨夜里到此刻乔小珍窝在床上休息,他们之间没有说一句话。
      “想吃点什么?”
      乔小珍依然无法习惯他两边的白发,即便脸变化不大,还是说不出什么感觉。
      乔伊华随手关上门,再次问她:“饿不饿?”
      她摇摇头。上次他们吵架那么凶,还能再次见面,他这样心平气和没事的样子是不计较了还是彻底放弃了?
      “你们两个要结婚了吗?”他不言语,乔小珍继续说:“你们结婚,我很支持的。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支持。”她停顿一刻问道:“你们结婚会要孩子吗?”
      “你总是很关心这个,到底出于什么心理?”他想要问出自己的答案。
      她什么心理呢?不知道,总是想问,他和任何女人走的近一点就想问。
      她自顾自话:“你结婚后还会对小西好吗?我是希望你如果找到新老婆最好不要再生孩子,不然她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像自己一样随风飘荡,无依无靠。男人对孩子的爱多深取决于对亲生母亲的感情,他应该恨死自己了吧,那么他口口声声对孩子的爱会在有新孩子后荡然无存,虽然此刻他并不会承认。
      乔伊华:“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在他疑惑不解之际,她脑补出一场苦情戏,虽然此刻与女儿毫无交集,如果他真的有新的孩子,就带女儿偷跑,跟着亲妈过苦日子总是比跟着有新孩子的亲爹强得多。
      这些想法乔伊华肯定不知。
      他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
      等热水时,去拿她放在沙发上的包。这世上能让他破防的东西不多,直到他拿出她的包看哪个在用的银行卡号准备打钱,翻开红色有点陈旧的钱包里,一张身份证,两张银行卡,还有一张足以刺痛心脏的火车票,是明天北京西站到成都,三十多小时的硬座。
      拿着玻璃杯热水走过来,神情有些悲壮说:“你到底有多恨我?现在都可以回头去那里,都不愿意跟我走。”
      乔小珍睁开眼睛,看乔伊华手里拿着火车票站在床边。
      “我想……”她想看看吗?并不,她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这一年做了太多次梦,被水晶棺中锁在里面扔在逃离人贩子的山间,那种呼吸不了的致命感觉让她迷信街边算卦的人,去给家里人烧纸钱求梦魇散去。
      “我想……我应该释怀吧。”
      说出这话她自己信吗?乔伊华都不信,他坐下来问道:“那我呢?”
      “什么?”
      他自嘲说:“原来你恨我比恨你爸你的家乡噩梦都深。其实这些年我很清楚你不会原谅我。在怨恨我动手,还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这个场景这辈子他好像都在回绕在耳边眼前,说出那样狠毒那样决绝的话,对比自己,她摔东西崩溃一百次都不能相提并论。
      乔小珍看着他鬓边两侧的白发,眼皮垂下来有点伤感,避开这个问题说道:“我没有恨你,我没有资格恨你。这些天在北京看病的钱全是你的,如果不是无意间用错银行卡看到里面的钱,可能早就死了。”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话题从扯不完的感情变成生死。
      她说的不真诚,也不愿意说心里话。
      乔伊华看了下窗外,已经飘起了雪,风透过缝隙吹来一丝寒意,他走去把窗户关的更紧。屋内的暖气很暖和,他把大衣脱掉轻轻放在床边,重新坐回来。
      觉得有必要解释上次的事情,“有时候我很自私不顾你的感受,我要你回到身边绝对没有任何别人的原因,一直都是我需要你,要的是你这个人。”
      乔小珍躺着的身体坐了起来,眼眸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她很难过,难过的时间过得那样快,转眼间变的那样快。
      上中学时幻想自己长大到他二十多岁的年龄,一定有所成就,会和他一样成熟,懂得一切,乘风破浪,会像一个大人可以轻而易举掌控所有。
      现在到了他这个年龄,发现自己什么都掌控不了,心理和以前变化很少很少,还是长不大需要依靠的孩子,每一步都不如意,都那么狼狈。
      “你不要这么说,有时候我真的很这样讨厌自己,觉得受的很多苦很多累都是罪有应得,如果能回到过去,每一步都不会选择现在的路,恍恍惚惚我已经这么大了。”她与他对视问道:“哥,你以后会想我吗?”
      “会。”他回答的很快,“我真的很想你,这几年,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我也是。”她低着头,默默的说道:“为什么我们总是不能在一起呢?”
      乔伊华:“可以,任何时候都可以。”他声音极其温柔,用几近深情的眼神说道:“我真的很爱你。”
      爱她?这句话让她心骤然跳动,在她心中,他是怎么可能说出这种的话?他不会的。
      这么多年“爱”这个字很重很重,从来就不属于他,更不属于她。
      乔小珍像被刺激到,似乎有点激动,哭着说:“不,哥,你不会想我也不会爱我。我从来没有怨过你那天打我时骂我说的话,因为我知道你说的气话,不是真心的!可是你知道我难过是什么时候吗?是我们第一次,我内心并没有多怪你,一直幻想着你能取消婚礼不去结婚,我好想你能取消啊,可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你不做?之后像个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妓,女,觉得自己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放荡廉价的情妇,没有一点尊严。我没有办法说服你还像小时候那样对我,我知道有人哄骗我,我要结束要分开!后来回到你身边,你都离婚了,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在那时候跟我结婚?在所有人让你离开我解除关联时我多害怕吗?那些天我真的好爱你啊,好想好想你能给我承诺,你什么都没有,你想着怎么和别人在一起,怎么把我排除在外。可是为什么我怀孕你才想起来跟我结婚?为什么偏偏知道怀孕才要这样做?你知道听到你说结婚我什么滋味吗?比之前一切伤痛都难过!你现在还要一遍遍告诉我,孩子多么需要我,你多么需要我。我们离爱情差的好远好远啊。”
      乔伊华边听她的话,边颤抖着摸着她的短发她的脸,那种心如刀割钻心令人绝望的疼痛是这样。这些年,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做对过一件事,不了解她一点,感受不到她心里的一切,一次次伤害,一次次刺痛。
      使劲平复着心情,第一次在她面前掉了眼泪,言语卡在喉咙,慢慢说出声:“你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我。”
      乔小珍流着泪终于把所有的心里话全部说给他听,特别被病痛折磨到反复,压制在心中所有无法释怀萦绕的痛苦剥给他看。
      可她想得到什么呢?是放手还是更深的怜惜?除了流不尽的眼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乔伊华把她搂到怀里,很紧的抱着她。不是情人,像是重回到兄妹,用哥哥的身份安抚她。其实回不去的,在自欺欺人。
      他说:“小珍,你一直是很坚强很坚韧的女孩,前十几年跟着家人过得那样辛苦都可以挺过来,这十多年跟着我过得更苦,对不对?你不应该遇到我,不应该。”
      “不是的,不是的。”她搂住他依偎在怀里说道,可是不是什么呢,这么多年,不得已过,痛苦过,却也开心过,从前那点快乐的记忆可能随着这几年的种种忘却差不多,还是可以记起来,一点点,一点点。
      乔伊华双手抚摸她的脸颊,揉着她的短发,很多年前他们初遇时,她也是这样的头发,不过世事无常,所有都在变,包括他们自己,她还是那么年轻,自己却长出白发。
      他说:“我老了,真的老了许多。绝不后悔的事其实早就后悔,我总是想要很多,想要以前恶事都不存在,想要把你和小西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总是不甘心,想拥有你的所有,想要你爱我。你不应该经历这些,不应该。其实我早就后悔,我们的女儿再可爱再拥有你都抵不过你的不开心你对我的恨带给我的折磨。”
      任秋在客厅听到他们所有的谈话,十多年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结局。
      想必他们早已精疲力尽,从相识时那么纯粹,到现在有孩子有感情依然没办法在一起。
      乔小珍还在发烧,哭着就喘不过气。出院时医生嘱托过,如果发烧需要喝一片退烧药不能拖。
      任秋端来开水,递给乔伊华,在怀里喂已经哭累的小珍吃药。
      慢慢伏在肩膀上沉睡过去。
      早上小珍起来时,任秋买好了早餐,传统北方小吃,豆浆油条包子,这些月她吃习惯了。
      任秋说,外面开始下雪了,天气预报说有大雪。
      乔小珍说:“我坐地铁回去去火车站吧,就一个行李箱很方便。”
      任秋看了眼乔伊华,他并没有出口拦着,于是说道:“乔总,我送她去火车站吧。”
      事实上乔伊华不仅没让她过去送,助理也没有,他早就不像以前会撕了火车票冷嘲热讽锁住她在家,才可以留在身边不能去任何地方。
      这次离别又需要多久几年才可以再相见。
      外面雪越下越大,等出租车很久才坐上,幸亏出门的早。
      坐在车上,谁也没有开口。
      到火车站广场时人山人海,大雪滞留乘客很多,加上最近返乡高峰,人更多,需要凭票进站。候车厅门口排长长的队伍。
      乔伊华推着行李送到队伍前,开口:“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
      乔小珍接过行礼走到队伍里,“哥,能不能去看一看头发,我有点害怕。”
      乔伊华安慰道:“没什么,可能缺点元素补一下,不过我会去医院问一下的。”
      乔小珍“嗯”了一声。顺着雪中长长的队伍排队进候车厅。
      他不会告诉她,当初在医院意识到她真正彻底消失不见后的感受,十年融入身体血液甚至有了孩子觉得要拥有一个人时,忽然之间什么都化为乌有毫无准备的空虚,那种无力感足以让一个人一夜之间长出白发。
      就像她这辈子都没有打算告诉他,当初怀孕在轮番刺激打击下,锁在那间屋子见红裤子全是血的惊恐中流产,一个人无依无靠如何去度过那段日子。
      不过他们也不会知道,彼此都知道对方这件事。
      快到候车厅门口时,乔小珍回过头,那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雪中,肩头落满了雪花,大雪和头发融在一起已经全白。
      她抑制不住的哭出声,因为停驻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乔伊华迅速走了过来,隔着栏杆拉着小珍的胳膊,对后面人说道:“你们别推她,她现在还在生病。”
      示意后面的人先走。
      乔伊华抚着她的脸,温柔的说道:“记得来上海或者去深圳找我,好不好?”
      她哭的很伤心,不知道是摇头还是点头,很快整理好情绪进入车站,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乔伊华并不放心,他让助理打电话给西南办事处工作人员去接机,还发了一张照片在邮箱。
      工作人员按照火车到站时间等了五六个小时都没见到人。
      乔小珍依然无法真正用迷信来彻底释怀那个地方,中途下了车,至于什么时候下车又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或许天南海北旅游放松。
      或许真的找一个温暖小镇安家做裁缝小店。
      或许继续在大城市打拼,找一份新的工作。
      或者还想着梦想,出国留学。
      谁知道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了三次
    本身七八万字就完结
    一次次的结局,一次次的不舍
    每次想的都是别离
    又特别想写番外,以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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