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无限]》榆鱼

37、第三十七章

　　雨越来越大，方明动物园的四十四名员工被锁在了园区内无法离开。广播里的机械音仍在继续，音质没有因为雨势而被影响半分。
　　第三十七条《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了，广播内的机械音道：“《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其三十七、园内禁止动物表演，除动物硬要表演以外，强制动物表演者将被强制死亡。”

　　笔墨在‘死亡’两字落下后终于用罄，守则浮现出底纹——《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的水印字样浮现。
　　自此，《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有了论断。
　　广播里的机械音在这一刻几乎难以控制它的兴奋：“以上为《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全部内容，《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永久有效，请方明动物园的员工自觉遵守。特别说明，《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仅供方明动物园员工使用，不可外传、不可泄露。”

　　四十四名员工散布在方明动物园四处，除了园长和财务，其他人表情迷茫。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个记着联系号码的本子，因此并没有把园内的怪事往诡异方面联想。

　　“什么情况？”他们一开始以为是园长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弄出这些员工规则来。但仔细听了内容，就知道这绝不是园长的手笔。
　　“哎管他的呢。”有人说，“下班了，一块走？”
　　“走吧。”

　　方明动物园并没有限制众员工的出入，虽然灯光熄灭，天沉得犹如锅底，他们撑着伞，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回家的路。
　　除了财务和园长，没有人把《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放在心上。他们回到家中，先去盥洗间洗去一身臭味，随后一身清爽地吃着家人准备好的热腾腾的晚饭，说着今天动物园内发生的各种事。

　　刘方追负责在象园售卖投喂食物，他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拉开椅子坐下来。
　　妻子把碗筷摆在他面前，喊了几声女儿的姓名，让埋首于手机的女儿赶紧吃饭。

　　女儿拿着筷子，冲母亲说：“妈妈，你知道云则吗？”
　　妻子并不知道：“谁啊？”
　　女儿提醒道：“就是演《雾》里的男主。”

　　妻子有了印象，夹着一筷子菜冒在女儿的碗里：“怎么了？”
　　女儿说：“他杀了自己母亲！”

　　妻子愣了愣：“天呐。”
　　女儿有了分享的人，语速极快地说：“听说他的经纪人为他请了最厉害的刑辩律师。”
　　妻子道：“杀人偿命！再厉害的律师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吧。”
　　女儿说：“就是就是。”

　　母女俩聊着天，女儿说：“真看不出来云则竟然是这种人，天底下怎么会有杀害自己母亲的人呢？”
　　妻子也是母亲，她更能感同身受：“他的母亲一定很绝望，天呐，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呢！”

　　刘方追哼了两声说：“天底下的怪事多了去了，就我们那个园长，你知道他今天搞了什么把戏吗？他弄了个……”
　　母女俩把目光投向他，刘方追却顿了一下，停住了话头。
　　他莫名想到了那个机械音，那个机械音说，守则仅供方明动物园员工使用，不可外传、不可泄露。
　　要是外传了，要是泄露会怎样？

　　哦不对，这守则就是搞笑的，压根没必要放在心上。刘方追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下去，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刘方追只好压下分享欲，接起同事打来的电话。

　　那头慌慌忙忙地说：“园长死了。”
　　刘方追一愣：“什……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死了好几个了！”那头说，“快看群消息，那个守则有问题！”

　　方明动物园有工作群，刘方追赶紧打开。
　　【方明动物园工作大群】
　　【财务】：@所有人，千万不要泄露守则！务必遵守守则每一条内容！！！不然后果就会死！

　　‘死’字一下刺入刘方追的视野，他反复看着财务发的这句话。这句话其实很荒诞，但不知道为什么，刘方追竟然觉得财务没有说谎话。
　　群里不止他这么一人觉得，一股恐怖的气氛在群里蔓延开来。
　　【园长死了！猝死！就在刚刚！】
　　【刚刚阿吉他……也死了……也是猝死……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情况？你们在说什么？】
　　【撞鬼了，撞鬼了……】

　　霎时，刘方追后背起了一身汗。他抬起头，妻女还看着他，等待着他讲述方明动物园的怪事。
　　他吞咽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妻子被刘方追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去给刘方追倒了一杯温水：“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刘方追捏着水杯的手都在颤抖，他觉得这世界太荒诞了，荒诞到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痛……
　　不是梦……

　　“我……”刘方追嗫嚅着，额头的汗水颗颗滚落，他四肢都没了力气。他刚刚差点就泄露了《方明动物园员工守则》的存在，所以泄露守则会有什么后果，是死吗？就像已经死掉的那几个人一样，突然间心脏停止跳动么？

　　刘方追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连人带凳，一屁股坐到地上。妻女连忙去扶，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全靠着妻女二人才勉强直起身体。
　　手机还在震动，不断有消息发出来。
　　财务再次艾特全体：【千万不要泄露守则！务必遵守守则每一条内容！！！】
　　随后她把三十七条守则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全部发在了群里。

　　夜深，林虞在方明动物园晃荡到无聊。忽而，有人拉了灯，有不少人匆匆赶来。
　　喂食的喂食，清理笼舍的清理笼舍，灭鼠的灭鼠。那些病猴也被带了回来，这次专门请了兽医给病猴治病。

　　林虞并不疑惑这些人的反差，他明白是有人触犯规则死掉了。有人死亡，活着的人便对守则敬而远之，他达成了通关条件。
　　001并不像032那么敬业，敷衍地为林虞结算副本：“恭喜主播林虞完成《校园怪谈》，哦不，恭喜主播林虞完成《监狱怪谈》，收入积分7分，期待下次与主播林虞再见。”

　　林虞打着呵欠说：“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001却笃定：“会见的。”

　　林虞不理解001的这份笃定。001耐心解答：“鉴于你在副本优异的表现，作为暂时接管你的无限系统，我特地为你向主神系统申请参加今年的主播擂台秀。就在刚刚，我收到了主神申请通过的答复。我们会在擂台秀见的。”

　　自作主张的系统让林虞苦恼地皱起眉，“行了，快把我的032还给我。”

　　001：“拜拜~”

　　话音一落，林虞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猛地拉拽几下，天旋地转，等脑中眩晕过去，他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副本的时间与现实世界流速对等，本来只是打算睡午觉的林虞这会儿真该睡了。

　　进入副本前，他已经洗过澡，便一头栽进柔软枕头。
　　脸埋在枕头里，他的声音闷出来：“032，你回来了吗？”
　　过了一会儿，032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嗯。”

　　这么高冷？

　　林虞本来有很多问题要质问032，比如为什么不告诉他，系统可以听见宿主的心声与想法？比如他生日时的积分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听见032清清冷冷的声音，林虞翻转过来，后脑勺枕着枕头，由衷地想，不枉他花积分给032兑换声线，032的声音比001的声音好听太多。

　　忽而，他什么都不想问了。
　　这些问题得到答案也没什么意思。

　　林虞拉过被子，乖巧地为自己掖好，他闭上眼睛，嘟囔着说：“下次别透题了，跟001相处很折磨。它说我是恶意度100的坏人，放屁……虞哥要是坏人，这个世界上就没好人了。”
　　当时林虞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他耿耿于怀。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单纯不愿意被指责成恶人。

　　032没说话，过了许久，它才开口：“宿主需要处理手臂的伤口。”
　　林虞的手臂有一条很长的刀伤，当时林虞从《碎裂拼图》出来后，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让伤口自行缓慢愈合。而这次的副本导致伤口再次开裂，隐有感染的趋势。

　　林虞头疼欲裂，他在进副本前打算午觉就是因为身体隐隐不适，现在从副本出来，身体好像一下被掏空，他只想闭眼休息。
　　032检测到林虞在发烧，它道：“宿主需要立刻去医院。”

　　林虞：“不去。”
　　他浑身发冷，把自己蜷成一团。

　　032的视角看着，林虞这么大只的人蜷起来竟然也小小的，月牙一样。无限系统无权在副本以外干涉宿主的行为，032已经得到林虞否定的答案，它原本不应该再劝。
　　大概是出于林虞力挽狂澜没让自己被001抹杀的恩情，以及不想林虞病死而重新更换宿主，032再度开口：“宿主需要人照顾，需要我联系宿主的朋友么？”

　　“好吵啊你。”林虞本来就头疼，032越说话他的脑袋就越是疼痛难忍，他喉咙也干涩沙哑，仿佛吞了刀片，“别吵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032没再说话了。
　　夜越来越深，林虞在被窝里冷得发抖，越蜷越冷。手臂上的伤口在被子上蹭留下血迹，林虞感觉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玄冰之上。

　　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冻化，林虞攒了许久的力气撑坐起来，往床头柜伸手摸索去找空调遥控器。
　　好不容易摸到空调遥控器，一不小心，指尖却把遥控器推进床头柜与墙面的缝隙。

　　林虞伸手去勾，勾了半天没勾到，人还从床上摔了下来。
　　032：“……”

　　林虞俨然一副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的架势，但地板比床上更冷，他躺了一会儿就受不了，想回去床上躺着。
　　哪知道摔下来容易，爬上床不容易，他爬了半天没爬上去。

　　032看林虞虚弱得不成样，开口：“我可以为宿主拨打急救电话。”
　　林虞裹着床单，沙哑地拒绝：“……我是个明星。”
　　人生病了，颜值是会下跌的。

　　他蛄蛹着，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是回到床上。不过在地板待了这么一遭，身体更冷了，他呼出的气似乎都是冷热掺半。
　　032看他病得难受，实在做不出放任宿主不管的行为，尤其宿主刚刚还救了它。
　　032提醒道：“宿主有积分可兑换。”
　　兑换身体康复的心愿用不着几个积分。

　　林虞还是拒绝，这个积分他是留着让032滚蛋的。而且，他乐意生病。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林虞体会不到情绪，但他可以体验人生。
　　032没话说了，如果绑定的宿主死于伤口感染，何尝不是一种传奇。

　　032决定保持安静，避免它与宿主的对话加剧宿主身体疼痛，成为促成宿主的死亡的导火索。
　　却在这时，032听见林虞唤自己：“032。”
　　032道：“我在。”

　　林虞虚弱地问：“你好像很关心我？”
　　032不置可否：“宿主出事对我来说并没有好处，况且……”
　　况且它欠林虞的情。

　　林虞又问：“你给我透题，我又救了你，我们算朋友了吧。”
　　032觉得林虞是烧糊涂了，它几乎跟不上林虞跳跃的话题。
　　032道：“宿主想说什么？”

　　林虞说：“你不是能读我的心声么？”
　　“001告诉宿主的么？”032坦然道，“我是低等系统，无权读取宿主的心声。”

　　林虞烧得眼皮都滚烫，这会儿也无暇分辨032这话的真假，他裹紧被子说：“那你回答我，我们算朋友了么？”
　　032沉默了一下：“嗯。”

　　林虞说：“你刚刚说，可以帮我联系朋友……”
　　032问：“宿主想联系谁？”

　　林虞似乎真的烧糊涂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如果你是我的朋友，你愿意照顾生病的我么？”
　　032：“宿主到底想说什么？”

　　林虞坚持：“回答我。”
　　032本来就想与林虞缓和关系，便应了。

　　林虞道：“……可惜你没有实体，如果你有实体是不是就能照顾我了。”
　　032忽而意识到什么，果然，它听见林虞说：“7个积分够兑一个实体吗？如果可以，帮我开一下空调，再帮我接一杯水好么？”
　　032：“……”

　　032没有开口，林虞久等不到032的回答，他烧得太难受，陷入了半梦半醒。

　　房间静谧无声，过了许久，一个男人出现在房间里，他走到床边，伸手取出了卡在缝隙的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室内温度。
　　空调遥控器被摆回原位，男人来到衣柜前，轻轻拉开衣柜门，取出一件衣柜主人的冬季大衣，将大衣盖在了床上睡着的人身上。

　　做好这些后，他又回到衣柜，取出衣柜主人的衣物套住赤/裸的身体。随后拉开门，走出这套小公寓，乘坐电梯下楼，一路走到街边的24h药房，购买了相关药物。

　　房门被轻轻推开，男人轻轻地将林虞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胸膛，一手捏着林虞两颊，迫使这个乐于生病的人张开双唇。
　　男人将几枚药片放进口腔，另一手端起床头柜的水杯，压低清冷的声线，轻声说：“小心呛。”

作者有话说

　　被敲了，上一章做了剧情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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